「嘿,督導長大人,高抬貴手。
「乞離扎多是我好友,這是他哥哥乞離烏嘎。
「我們會勸他趕快降了……」
挈窠德兒縱馬馳近,很是熱絡地跟許格洛套近乎。
「公子在那兒,你自個說去……」
許格洛淺淺一笑,朝李卓遠方向呶呶嘴。
「大哥、挈窠德兒兄弟,你們不要求情,我們必勝!」
乞離扎多乍一看他大哥及好友出現,還以為是援兵到了。
可是看了看情形,恐怕是來的是倆俘虜。
「嘿嘿,扎多兄弟,你們勝啥啊?」
挈窠德兒也不急于去找李卓遠,打馬直奔乞離扎多防守圓陣去。
「你,你的馬咋沒事……」
乞離扎多吃驚地看著挈窠德兒的坐騎任意奔走。
「哈哈,我們的抽蹄,認自己馬蹄的!」
挈窠德兒得意地大笑著,半開玩笑半當真地故弄玄虛說。
藤制抽蹄不是智能產品,當然不認得自家馬蹄。
但是李卓遠讓工匠們趕工,給千余匹馬換裝比尋常馬蹄鐵多了幾個突起的馬掌。
只要不是遇上地面松軟的情況,這些馬蹄不至于陷進籠眼內。
這項措施的代價,是連李卓遠在內的所有人,啃了近一個月咸面餅和嚼吧炒小米。
能砸的鍋,全都都砸了!
也難怪「拿下伏羌,酒囊灌滿」,竟是如此有吸引力的口號!
而此時,新編的三營、四營已滾滾而來。
除了服軟投降,乞離扎多還能怎樣?
「嘿,這陣勢天意!天意!」
李卓遠面對艱難抬手作揖的乞離烏嘎,嘿嘿一笑道。
在洛門川口,以為乞離烏嘎必死于箭下。
哪知這家伙神差鬼使般,在夜里巡哨摔傷胳膊。
不是他作為主將不敢張弓搭箭反擊唐軍,而是無力拉開弓弦,只能作罷。
這樣,即便被看出是吐蕃將領,卻也不至于成為精確射殺的目標。
「呵呵,上天讓乞離烏嘎兄弟效命知軍,我兄弟二人絕不敢違背。」
乞離烏嘎是精明人,知道李卓遠嘟囔天意的意思。
心知要不是摔傷胳膊,必會舉弓反擊,也必殞命洛門川東岸!
確如這位大唐知軍大人所說,這是天意。
李卓遠也不為自己預言落空而失落,反倒覺得自己撿了個天大的便宜。
既然天意不讓這個頗具才干的吐蕃將領死,那當然是立即派上用場。
將乞離烏嘎、乞離扎多兄弟倆,分開編入唐軍將領行列,各自遂行重要任務。
考慮到乞離哥倆是伏羌吐蕃千戶倚重的將領,立即分派去朱圉山、伏羌城勸降。
伏羌吐蕃千戶不傻,在乞離扎多率部陷入困境之際,已知情況不妙!
立即收拾細軟,帶上親近族人,奔出東門逃之夭夭。
吐蕃各部是不以逃跑為恥的。何況他覺得,自己在東面大營還有二千精兵!
就算反撲不成,帶著這些兵逃往鹽井城(今禮縣東面。
利用鹽利糾合其余部族兵力再打回來,也是勝算在握的。
護帳兵沒了,親信心月復組成的,類似唐人將領親隨的衛隊還在。
百多騎護衛著眷屬,趕著馱滿細軟的馬匹,一溜煙跑進東面一片森林。
親自殿後的千戶索別杰論長舒一口氣,只要過了這片密林,就安全了。
東面大營領軍的將領,是他的長子和兩個親弟弟。
可謂營寨堅固,兵強馬壯。
就算追兵急急趕來,又能拿他如何?
忽然,前隊一陣騷動。
他最為倚重的心月復帕蘇丁爾,一反平時謀士沉穩,拍馬慌張而來。
面色死灰地報告︰「老爺,唐軍截道,林間埋伏弓弩手不計其數……」
用不著他報告,索別杰論已看到道路兩旁樹叢間,豎起難以計數的唐軍旗幟。
「索別杰論,識時務者為俊杰!
「我家知軍大人有令,降者不殺!
「若敢負隅頑抗,萬箭齊發……」
擋道的韓大嗓,放開嗓門,抑揚頓挫地勸降。
「爾等可是獨孤雲大人所部?
「吾等亦是大唐子民,吾也是大唐朝廷命官,汝等何以如此?」
索別杰論一拔馬韁,沖向前隊,隔著堵路的樹柵,憤懣質問。
他久處大唐邊鎮周邊,加上身旁唐人小典不少,一口唐語與唐人相差不大。
所言也不算荒謬,吐蕃王朝分崩離析之後,表面歸順大唐的河隴諸部確實受朝廷賜封。
譬如他索別杰論既是吐蕃千戶,又是大唐認可的伏羌令。
盡管是沒有俸祿的刺史、縣令之類,但好歹也真屬于「朝廷命官」。
「吾乃大唐宗室知軍麾下仁勇校尉!
「爾等受朝廷賜封,卻屢屢滋事挑釁,擄掠邊鎮奴役唐民。
「故而吾家知軍大人問罪汝等!」
韓大嗓一身明光鎧,凜然正氣地在馬上揮槍呵斥。
索別杰論肥嘟嘟的臉上,登時一陣抽搐。
頓了頓冷笑著問︰「敢問這位仁勇校尉,你們將我東面大營如何了?」
事情到了這步,索別杰論最擔心的,還是他的長子與兩個弟弟。
「無他,僅圍個水泄不通爾!片刻便降!」
韓大嗓一點兒也沒有撒謊的難為情,底氣十足地抑揚頓挫。
索別杰論逃到此處,說明知軍已一舉拿下伏羌。
東面大營吐蕃守軍眷屬多半被控,降與不降已由不得他們,就算此時沒有被圍又如何?
「如此說來……」
索別杰論心中一陣猶豫,臉上也是一陣變幻不定。
唐軍居然能圍而不打,確有止殺之意。
是顧及自身傷亡假仁假義,還是果真迫降,他確實琢磨不透。
「千戶大人,降了吧!」
後邊一陣急促馬蹄聲,奔騰而來的是乞離扎多。
這家伙說降就降,還穿上唐軍的綠色號衣。
陸續滾滾而來的兵將,索別杰論也多數眼熟,居然是他的護帳精兵!
「乞離扎多、挈窠德兒?你們、你們……」
索別杰論原本就陰沉的臉,黑得如同碳膜。雙手顫抖著,緩緩舉起弓箭。
「千戶大人,我陣前敗降,家小都在知軍大人手中……」
乞離扎多僅有的一點歉疚淡然無存,冷冷地說。
「降啦!」索別杰論沒有引弓反抗,咬咬牙將弓箭恨恨地擲到地上。
那些本還想拼個魚死網破的親隨,一個個丟下手中武器。
他們自己可以選擇死,幾百個驚恐萬狀的家眷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