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格洛,你這是……」
趙廚子核總罷測試成績,帶著完成保障任務的炊事隊回伙房。
冷不丁遇上許格洛帶了二十多個全是吐蕃衣飾的人,牽著馬匹侯在門口。
「公子讓去買鹽,來支取錢糧。」
許格洛說著,掏出一張批條。
「你們等著啊,等著……」
趙廚子接過批條,反反復復看了幾遍,眉開眼笑地搖動圓筒般的身子鑽進伙房。
這伙房十幾間茅屋,原本是放牧家僕的住所,李 玩兵戲的時候成為「中軍大帳」。
李卓遠開始練兵,這兒成為伙房又是錢糧庫。
除了趙廚子和他的炊事隊,還有莫言的戰馬保戰隊給養什之外,任何人不許出入。
趙廚子從幾個糧袋下邊拖出個布袋,摳摳索索地模出幾個銀餅子,再取了幾貫銅錢。
這才喚過幾個光頭炊事兵,讓幫著把銀錢和兩大袋炒米、一袋肉干、二十多壺酒和一大袋麥麩搬出去交割。
糧、肉、酒是給人的,加了雜豆粉的麥麩是馬的口份。
「嘿,公子深謀遠慮!留著挈窠德兒好買賣……」
看著許格洛等人遠去,趙廚子心里美滋滋的。
鹽利,可是唐末各大勢力爭奪的重中之重。
自家公子著手謀取,也就意味著自己這個管家,將有嘩啦啦的銀錢過手。
能謀得肥差,換誰誰不樂?
之前,李卓遠不听他苦苦勸諫,留下宕州兵。
還給那個挈窠德兒主官位置,令他有點耿耿于懷。
盡管李卓遠說過,只要你自己強了,別人背叛你的心思自然少,哪怕是局部的強大。
「趙老哥,什麼事那麼高興啊?」
杜貴帶人過來,老遠就喊。
「都出息啦!吾老矣!」
趙廚子輕聲嘆息,卻是笑得少有皺紋的冬瓜臉開了花。
這杜貴年齒小他一輪,官名還是他這個村里最有文化的讀書人給起的。
他堅信,要不是他在伏羌糧草場經常給遞小食,杜貴就不可能繼續身強力壯。
就不能成為那二百多奴兵的領袖人物。
就不可能短時間內,發動他們幫著捆了睡夢中的宕州兵,也就成不了李卓遠手下主官。
可以說,自己是居功甚偉。
「杜貴啊,有何貴干?」
趙廚子擺出一副公干的神氣,于公于私他都覺得有理由。
「老哥,公子讓我來取糧。這是憑條……」杜貴遞上批條。
「又是取糧的?庫里糧……」
少字還沒說出口,趙廚子又眉開眼笑了。
批條上寫了,支付伐木隊一百人十日口份。
販賣食鹽、木材,那都是掙錢的買賣,何況這些人哪怕呆在這兒練兵,也要吃糧啊!
趙廚子這邊看到得利由頭,支付得痛痛快快。
李家堡子那邊的賀總管,看著程懷慎帶著人馬走遠,卻是愁眉不展,連聲嘆息。
他這時已經知道,自家公子所謂借糧,其實是陰了伏羌吐蕃千戶一把。
提心吊膽這麼些日子,眼見事情做得滴水不漏,並未引起報復,也就放心不少。
覺得要不是自己這管家不好,掙的錢不多,也不至于換了性格的公子如此冒險求財。
心中也有些許抱怨,幾百套修補好的兵甲,賣給盧都氏該值多少啊!
說練兵,一家伙全給弄走!
「賀老弟,公子贏回的那些斗雞、白鵝,拿回長安出售,價值不菲矣!
「何況還有那滿屋子的寶貝?
「呵呵!公子此次所為,可謂是有舍有得啊!」
程管事畢竟與他共事多年,呵呵一笑,出言安慰。
他這番安慰,也不算是說假話。
長安達官貴人多,且在在僖宗同學的模範帶頭下,窮奢極欲、揮金如土。
那些來自吐蕃人手中的斗雞、白鵝,要不是退化甚少的凶悍野性品種,就是來往遷徙天鵝留下的後代。
早年大唐強盛時,曾有吐蕃重臣攜天鵝進獻,中途不慎給飛走了。
僅得幾根羽毛握手中,獻上金鑾殿,還留下美談,謂之「千里送鵝毛,禮輕情意重」。
比起鵝毛,供權臣富賈們攀比的斗雞、白鵝,價值多少自然明了。
大宛馬舍不得進獻聖上,那些由公子繪圖、指導,工匠精心制作「大秦物產」,也算是亙古未見的寶貨。
如今大唐趨微,宗室多半落魄。
做點營生,進獻些奇珍異玩,也算是厚禮了。
討好一下聖上,還有他那干爹田令孜,為李家謀得爵位,應該不是不可能。
「程兄不說,我還忘了!
「河冰也消融得差不多了,公子讓我帶陳丁盡快押貢物回京。
「你可得多多提醒公子,切勿以手中那微末兵力,擅與吐蕃各部交惡為要……
「唉,當謀得聖恩,與公子一官半職,安居長安方好……」
賀總管舊憂未解,又添新愁。
要是只過把練兵癮,不至于盔甲兵器全弄走。
隱約覺得,自家公子大概又看上哪地財富,準備再陰上一把。
畢竟是老成之人,心知夜路走多了難免撞見鬼,不可能每次總是得利而毫不受損。
但事已至此,也只能寄望于同樣老氣橫秋的程維,能夠多做規勸。
免得自己這一回長安,李家堡子便亂套了。
說一千道一萬,都是人窮氣短啊!
要是李家還是爵祿豐厚,或是財源滾滾,真用不著少東家如此冒險。
此時此刻,他心中打定主意,這趟回京無論如何得為李浯,甚至是李 謀得朝廷爵祿。
也相信爵祿魅力之下,自家公子必然會欣然回京。
而不是一提起,就威脅要逃到歸義軍那邊去。
好在他不知道李卓遠即將要拿來練手的,遠比吐蕃各部更難纏。
否則恐怕算計、死諫,也要把少東家弄回去。
「放心吧,賀老弟。
「呵呵,如今的姑爺,可不是以往的姑爺。
「伐取木柴,販運細鹽而已,不至于出現差錯。
有些機密,程維比賀寧知道得多。
但也只能依照李卓遠的口徑敷衍賀寧,免得橫生枝節、出現意外。
只是他所謂知道得多,也僅牟利方面的事,而非戰事。
若被他知道即將展開的是怎樣一場戰事,即便窮死,也不願自家姑爺去冒這麼大的險。
「那好,那就好!」
賀寧神色輕松不少,連連叫好。
木柴與鹽利的事,他也一樣知道。
只是考慮到李家宗室身份,不便與朝廷爭利,略有保留意見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