拷問吐蕃兵，他們說自己剛來不過三四天。
連首領悉坎杰勒悄悄帶了老部下去快活的事都不知道，確實不知為什麼只有這麼點糧。
難道偌大個糧草場，就真只有這點糧？
許格洛腦子轉得快，找來那個知曉悉坎杰勒溜出去快活的奴兵來詢問。
這個叫杜貴的奴兵也不清楚緣故，至于知道悉坎杰勒這檔子事，是他同鄉趙廚子無意間透露的。
這個趙廚子燒得一手好菜，成了奴隸後被悉坎杰勒看中，用一頭牛的價格買來成為糧草場專職廚師。
幾年下來，哄得一眾吐蕃兵另眼相看，近來還配了個小廝當助手。
傍晚他悄悄給杜貴遞一塊只有吐蕃兵才吃得到的牛肉，順口說悉坎杰勒夜里要帶人去伏羌快活。
並不無得意地說，新來的吐蕃兵待遇還不如他老趙。
沖進趙廚子的廚房兼臥房，一模被窩是冰涼的。
許格洛判斷，趙廚子和他那小廝助手，肯定是跟著去伏羌了。
「把那七十個家兵殺了，要是把他們帶回去，這點糧還不夠他們吃的！」
許格洛急了，轉身跟王侃、張元光說。
「許兄，等公子來了再說吧！」王侃不清楚糧食緊缺到什麼地步，心態平和得多。
「是啊，許兄，這幾十人帶回去挖土，俺們還能騰出更多的人去釣魚、捕獵……」
張元光在不見血的情況下，還是靦腆斯文的。
他覺得公子「少殺慎殺廣聚人口」的要求很正確，這西北邊陲別說跟京畿比，就是跟河中府的鄉間比也太荒涼了。
開荒種地正缺人，特別是像這些家兵這般強壯的人。
被兩人這麼一攔，許格洛也就耐起性子，等候後邊大隊到來。
「難道真要逼我現在就動手？」
李卓遠趕到，听罷情況也瀕臨發狂邊緣，掃視了馬廄內的三百多匹馬，咬牙遠眺零星燈火的伏羌。
不過，他發現糧草場的這些馬匹有點不對，又不大確定。
于是問︰「格洛，這些都是閹馬吧？」
「嗯。」許格洛雙眉一蹙。
吐蕃人視閹割過的馬匹為不祥之物，饒是像許格洛這樣打小跟唐人一起生活的，也有些反感。
「呵呵，閹馬……小廝……」李卓遠卻樂了。
回頭沖那個杜貴道︰「去伙房把趙廚子還有夫人請出來吧。」
「將軍，這，這……」杜貴想說這怎麼可能。
但一看許格洛一副要殺人的樣子，愣是咽回去，扭頭撒丫子向伙房跑去。
「公子，你是說那趙廚子好男風？」曹敬辭捋了捋下巴上的大胡子，低聲問。
「嘿，他要是好男風，早死了。
「可能是給那悉坎杰勒做什麼大事了，得個美嬌娘吧。」
李卓遠淡淡一笑，胸有成竹地說。
閹馬被視為不祥之物，有時從唐境掠來，讓奴兵們使用還是可以的。
好男風者卻被吐蕃人視為災星，都認為此類人一旦在自己周圍出現，如果不立即除去，神就會滅了所有人。
所以這些特殊癖好者，一被察覺是非被宰了不可的，更別說是被縱容。
李卓遠的推測沒錯，只不過不是趙廚子幫了悉坎杰勒什麼大忙。
而是這個糧草場首領，有求于昔日的奴隸。
伏羌的吐蕃千戶下令悉坎杰勒讓出糧草場，帶領原有人馬去成紀（原大唐秦州治所，今秦安縣西北）。
並讓他留下趙廚子，以便好好招待宕州（今甘肅舟曲一帶）來的人馬。
悉坎杰勒傻眼了，他經營這個糧草場多年，靠山吃山撈了不少東西。
都听趙廚子的，挖了唐人那種地窖，好生藏著，慢慢享用呢！
這一走，也不知什麼時候能回來。
那麼多糧食、兵甲窖藏著，就算不被新來的吐蕃兵發現。
萬一要是透個水、走個火什麼的，心血可就全廢了。
都說急能生智，腦筋一轉，主意來了︰把趙廚子買來之後，自己在吃穿住用各方面都沒虧待他，而且他也將自己視為靠山，何不幫著升個小官，讓他死心塌地替自己看家？
自從松贊干布娶了文成公主之後，吐蕃有使用唐人做管理、文字、生產方面小官、小吏的習慣，稱為「典」。
趙廚子雖然只是個廚師，可他打理糧草場的能力與手段連千戶都是知道的。
要不是他悉坎杰勒自己壓著，恐怕這個奴隸廚師早就是個糧草場的「典」了。
于是跑到伏羌千戶營帳，央告說糧草場是千戶老爺您的。
我替您守了這麼些年，也算井井有條，就怕交到那些人手上，弄得一塌糊涂。
您不是讓趙廚子留下嗎？給他個副典，再賞個唐人女奴為妻，讓他在這段時間好好打理。
千戶不傻，也知道借來的兵是外兵，用來打仗可以，要說過日子，比不過那個在糧草場掌勺多年的奴隸。自然也就滿口答應。
趙廚子從一個奴隸升格成小官，也沒敢端架子。
讓悉坎杰勒暫時秘而不宣，免得有吐蕃老爺兵不服氣，惹來一頓胖揍。
得了美嬌娘也不肯輕易泄露端倪，怕有光棍老兵見色起意，下黑手揩油。
白天讓扮成小廝，夜里才放心地抱進地窖去洞房。
一心尋思等原來那班吐蕃老爺滾去成紀，自己手底摳摳弄點小錢，也到伏羌去買座小房，這一輩子算是有家了。
剛才許格洛帶人闖進伙房時，趙廚子正在地窖里劇烈運動著，是听到動響了。
只以為是哪個吐蕃兵餓了來偷食，也沒去理會。
等杜貴跑來又跳又喊，知道壞事了。
趕忙穿上衣，並給他那梳洗得干干淨淨的美女抹上一臉灰燼。
仍舊一副髒兮兮的小廝模樣。
「咳，趙老哥，你還真躲這兒快活啊？
「朝廷大軍來啦！
「那將軍大人說你肯定在地窖里快活，還讓我來請你，嗯，還有夫人……」
地窖蓋板剛抬起，杜貴一臉焦急連珠炮似地喊。
「啥啊？我怎麼這麼倒霉喲！
「早不來，玩不來，偏就這時候來，吾命休矣……」
趙廚子本就個肉團子身材，哀嚎著一坐地更圓乎了。
他覺得自己當了吐蕃小官，朝廷大軍肯定是饒不過自己了。
當了這麼些年奴隸，剛抱上嬌娘就得一命嗚呼，人生悲劇啊！
「唉，趙老哥唉！
「那將軍大人要找糧，沒說要你命。你吼啥吼啊？」
杜貴伸手想要扶起他，卻覺得無能為力，急得額頭汗滴直冒。
「甚？他們要糧？有，有……
「你帶路，去見將軍。」
趙廚子一抹眼淚鼻涕，一骨碌爬起來。
一把摟緊了小廝裝扮的嬌妻，生怕一松手就變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