成功化解賀總管與程管事兩位總經理的阻力。
李卓遠以少東家的權限,盡情調動李家堡子的人力物力。
堡子內的匠戶,多是父子相襲,即「父為師,子為徒」的形式。
鐵匠四戶,以陳山為首共有十人。
木匠三戶,以一個叫吳淮的為首共有六人,但會點木工的堡丁有三十多人。
鐵匠們分派到的任務是趕制剪刀、剃刀,打造鋤頭、鐵鏟。
木匠們連同那些會點木工活的堡丁,則分別被要求趕制一種叫冰上爬犁的木架子和趁手的木棍。
「山子,你說公子突然變了個人似的,要俺們做這些干啥用啊?」
吳淮是個直腸子,一從李 居住的小院出來,就沖鐵匠陳山嘀咕。
「嘿,那剪刀著實好用。你那些麼,俺真不知道。」
工匠們總是對自己手藝在乎,能制作出個「新工藝」,多半樂著,說罷昂首就走。
「你,你……咳,算俺問錯人咯!」
吳淮與陳山平時嬉鬧慣了,沒好聲氣地數落一下。
「爹,俺听曹敬辭說,公子要俺們造的那木架子,是用在冰上拉物什的。
「套上一頭驢往冰上一趕,能坐一個人,還能拉四五石糧……」
吳淮的兒子吳顯義,看不得老爹落下風,靠近了輕聲說。
「啥?拿那物什冰上跑,還能拉糧四五石?曹敬辭個半拉子木匠,他懂這個?」
吳淮一向瞧不起手藝不精的同行,嗓門又大,吃驚之余囔囔起來。
這個叫曹敬辭的,自稱河中府渡口里曹村人。
前年賀總管招航船水手,他帶了同鄉王侃、張元光應聘。
說是他們家住黃河邊,熟水性,跑船沒問題。
只是上來一趟後,賀總管就不用他們跑船了,留在堡內。
農忙時幫著耕種、收獲,農閑時幫著打理點木匠粗活。
用原來那些堡民們的話來說,曹敬辭這三個,就是跑船不行、種地不會,木匠活又只會點皮毛的窩囊廢。
賀總管留著他們,純屬慈悲為懷!
堡民們的話對也不對,三人同庚,自幼好學,在他們各自村子,乃至渡口里都是有點名氣的。
只是生不逢時,開蒙之後就得不到名師指點,半耕半讀斷斷續續學些詩文、練練武藝。
村正們惜才,找渡口里里正舉薦。
一個里正,算什麼官?算個鄉長吧!
兵荒馬亂的,里正也愛莫能助。
商量商量,湊點盤纏打發三人到京城長安,看看他們有沒有混上一官半職的造化。
長安啥地方?官家子弟、大才子白居易都大嘆「白居不易」的高消費城市。
三個十七八歲的窮鄉小青年,能混出什麼,可想而知。
幾乎落魄街頭的時候,賀總管招水手。
待遇是年錢二十貫、米六石,行船期間食宿全包。
能說會道的曹敬辭算是三人之首,覺得自己正窮途末路找生計,似乎這活不賴。
他心動了︰邊跑船邊勤學苦練,文舉不行,還有武舉嘛!
看看三人膀大腰圓,賀寧便收下他們。
但渭河上游行船,不比在河中府黃河段。
三人水性是不錯,可是遇到激流險灘需得下河游到岸邊拉縴的做法,令他們難以接受。
賀寧听他們說出到長安的真正意圖,動了惻隱心。
到了李家堡子之後,安排他們干編外堡丁,錢米照水手標準給。
有些資助這三人歷練,幫著謀份差事的意思。
但更多的是將他們當做李家將來營生的賬房、管事培養的成分。
唐末,已不是士子游歷積累入仕資本的好時光。
長安官場的那份沉淪暮氣,作為老江湖的賀寧不可能不知。
都說一方水土養一方人,這三個人同在一里,只是分住三個村,卻性格迥異。
滿臉虯髯,外貌粗獷的曹敬辭,家中靠樵采賣到河中府城為生,賣柴炭不是輕松活,練就好口才。
同時,一柄伐木的鐵斧、一把砍柴的厚刀使得得心應手,對樹木紋路更是了如指掌,說起來那是滔滔不絕,儼然魯班再世。
但也就止于理論上,真個要他做件木器,劈削斫砍大半個月也未見得能成!
都因為他太講究精細,每個榫卯企口若不是嚴絲合縫、混若天成,絕不罷手。
張飛繡花,那只是修生養性,指望拿來謀生可就妄想了!
自然而然,半拉子木匠當定了。
王侃面白無須,成天穿著布襦,看著俊逸斯文,卻不善交際言辭。
除了箭術、騎術值得稱道,文章、書法均不及尋常書吏。
一雙迷戀騎射練就的眼珠子,時不時以倨傲的冷光盯著旁人。
要是修養差些,被盯的人不找他干架才怪。
他是渡口里王村人,里正是他大伯,村正是他爹。
算起來也是鄉村一霸,養成的積習要是立時能改,也不至于不得不奉曹敬辭為首了。
張元光生得虎背熊腰,說是讀書人不像,說是武生又勉強。
這伙計不僅沉默寡言,而且好低頭紅臉。
誰要是多瞅他幾眼,定能令他靦腆地把臉紅到脖子根,把下巴底到胸口。
要不是前一天看到他獨個揮刀連宰兩頭百多斤生豬,神情狂放地把鮮血淋灕的鋼刀湊到嘴邊輕舌忝。
李卓遠壓根就不信,這麼個害羞男生敢刀口舌忝血。
「陳丁,門口望著去。
「你們五個圍攏來,往後你們就是李家堡子核心。
「今日商議之事,注意不得走漏。賀總管、程管事也先瞞了去……」
李卓遠揮手讓小廝去放哨,自己招呼精心挑選的幾個人。
曹敬辭他們才三人,另倆是誰?
一個是程懷慎,他是管事程維第三子,年僅十九。
他的兩個哥哥皆在長安,因其有勇有謀,被派來負責李家堡子的防衛。
算起來,程維是李 未婚妻的堂叔,程懷遠是她從兄,也就成了李卓遠的親戚了。
程懷慎人如其名,少年老成行事謹慎,常是不經意間淡淡一笑,才以緩緩的語調說話。
在那場夢幻般的爭辯中,李 特別向李卓遠推薦這個人才。
說是假以時日、際遇得當,程必能獨擋一面。
另一個是番僕首領許格洛。
許格洛是吐蕃人,但打出生就是奴隸。
後來一個姓許的唐人義軍首領收他為義子,從姓不改名。
吐蕃各部視這些奴部起義者為馬賊,許首領的義軍也不例外。
盧都格桑當年就率部參與對這股義軍的剿滅,並取得分配所虜獲的奴隸、牲口的份額。
只是當時盧都氏力量小,分配到的奴隸有不少像許格洛那樣,飯量大干活卻沒力氣的未成年者。
賀總管完成李家堡子建設後,提出願意買下這批小奴隸。
盧都格桑順水推舟,以極其便宜的價格賤賣了,徐格洛就是其中月兌穎而出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