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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三十七章 千里走單騎(三)

()甘蘭寺,萬事如常,人們暫住甘蘭寺,等候著消息。看書網言情內容速度比火箭還,你敢不信麼?

益陽公主、甘蘭省太守派人搜索了甘蘭寺附近,小梁王和鳳景儀也派出京畿大營和北軍侍衛們搜查了懸崖下深谷,未發現什麼蹤跡。錦衣衛諸人僉事劉春帶領下,也去了周圍城鎮搜尋,短時間沒有回來。

毫無消息。錦衣衛指揮使崔憫失蹤了。不知道是身死,還是被人抓獲擒住帶走了,還是自己主動走。沒有人知道答案。

鴻瀘寺就像是一潭死水般寂靜。

公主蜷縮自己禪房里時而大發雷霆、時而悄無聲息。小梁王等人也來去匆忙。

寺院里忙碌,明前也不常露面,有空時就去甘蘭寺諸多佛殿里觀賞佛殿敬香祈福。這時,她獨自地跪一間百尊大佛陀菩薩佛殿里祈福。望著佛殿里一排排木架上點燃千萬盞油燈,滿目星光,如繁星般閃爍,心也仿佛隨著千萬盞佛燈搖曳了。

看守這間佛堂是個面目青 ,白須拂胸老僧。見明前佛前跪得久了,上前勸她起身。

明前忽然輕聲問︰「老方丈,人死是什麼?」

老僧道︰「俗話說人死如燈滅,說得是此生已,他生來世,因果業報。也就是佛經里指三世因果、六道輪回。三世指過去、現、未來之時間。六道指分修行進入輪回之道。放心吧,貴人們生前多修行,積有大善業,或者常持五戒十善,都可以直接月兌離三界,做天人,做阿修羅或者做人。死後既是解月兌也是另一世開始。現世人不必掛念。」

明前含笑道謝,站起身要走。突然間她覺得眼前一黑,佛堂里千萬盞油燈光芒大亮,天地猶如旋轉般顛倒了,她猛然一頭摔倒了。白須老僧忙吃驚地攙扶起她,扶著她坐香案前蒲團上。

明前暈迷了下立刻就清醒過來,向老僧道謝。

老僧人伸手扶扶她脈,看著她臉,神情嚴肅地道︰「範施主,你渾身火燙面頰潮紅,氣息短促又驚厥昏倒了。你生病了。」

明前臉露驚訝,又醒悟了︰「原來是這樣。我這兩天總覺得心悸冒汗,渾身不適,還找不出原因。原來是生病了。」

老僧皺眉道︰「你這病看似還不輕。染風寒再加上受驚,會引起驚厥暈迷。好馬上請大夫醫治下。北疆氣候嚴酷,一些小毛病往往會轉化成重癥。」

明前有氣無力地笑了︰「我一直身體都很健康,從沒想到自己會生病,所以這次才疏忽了。我沒有什麼大礙,只是有些虛弱罷了。」

她衣食住行均與公主同等,身旁還有侍衛保護僕婦侍候,沒受到絲毫怠慢和傷害,還有個北疆貴族未婚夫殷勤照拂同行,萬事順利,應該不會生病。

只不過覺得有點虛弱罷了。

——是,虛弱。只是覺得心里虛弱。這種「虛弱」感是從心底里從內往外得升出來,籠罩了全身。堵塞了整個身心與筋骨。她覺得全身莫名其妙虛弱極了。渾身微痛,心底發虛,頭腦昏沉沉,氣息都喘不均,像是被抽走了脊梁骨,全身軟綿綿地像癱泥,坐椅中就覺得直不起腰,撐不穩軀體,幾乎想緊閉雙眼,從椅背上乏力地滑下去,跌落地上,昏沉沉地睡過去。一睡不醒。

從沒有這麼虛弱過……

自從她返回到京城相府,從她告別父親遠嫁北疆。她總是充盈著全身勇氣、斗志和力量都泄了,只剩下了虛弱至極**。原本堅強執著內心也像是奔騰江水不見了,只剩余了一株懸崖頭脆弱細草,一只洶涌大海上小小浮萍。

隨風搖擺,任意飄零,被強風吹得窒息,渾身癱軟得匍匐大地上。她覺得再吹來一股強風,她就要被連根拔起、沒命了!

內心充滿了一種虛弱、彷徨和無力。她覺得有一種深邃痛苦感充滿了內心。可是她不敢深想,不敢望一眼,也不敢回憶,她怕她回憶起來那個人那件事整個人就會崩塌了。

他會死嗎?他已經死了嗎?

人總是要死。長命百夢和二十歲青春年少時死去都一樣,生命嘎然而止,人消逝無蹤。但還有些不同。她不想讓他就這樣死去。寂寞地躺山巔,身旁沒有親朋好友,就那樣被一個陰謀陷害死,死了她身前不遠處。

隔得太遠,她至始至終沒有看清他表情與處境,只記得那串飛揚擲去珍珠串,和一看到他就想起那記耳光。

她想救他。但沒有救成他。她覺得自己深深欠下了他一些東西,還沒有看清,沒有來及去還,就這樣一輩子也不用再還了。

可是,別那樣死去!

明前覺得一顆心脆弱無比,似乎能听到了它慢慢地凍成冰之後一絲絲摒裂聲音。自從她打過他耳光,就再也不能面對那個人了。她沒有說什麼,內心卻總是漂浮著一縷歉意和痛楚。打完後就悔恨不已,她以為來日方長,總有機會對他說聲抱歉或者彌補,卻沒想到時光如梭,人間瞬息萬變,意外來得這麼勿忙。

他就這樣失蹤了。死了?失蹤了?被敵人抓住深埋?或者是他身負重傷,遠遠地逃避開。躲避返回了京城不再回來了嗎?這其中可能就是他死了。她卻永遠不會知道真相了。

明前覺得頭暈沉沉,又開始絞痛了。像火燒刀剜鐵絡般痛。越想越痛苦越虛弱越不堪。

即使是他活著也好啊。他死里逃生,遠遠地逃避開凶險北疆也好;像陳虎成將軍一樣身負重傷放棄了職責返京也好;如果他能改變聖旨救下公主娶了公主皆大歡喜也好;甚至是他換個身份,另外娶妻蔭子,享受著榮華富貴長命百歲也很好……她還能遙遙地听到他訊息,知道他好端端地活著。就是不要二十歲正青春年少、帶著滿腔深情厚意、死了這個遠離中原甘蘭山頂!帶著她打他耳光痛苦記憶,和擲還他家傳之寶冷酷絕決,帶著敵人對他構陷輕蔑而死。太悲情了,太悲哀了。

他還那麼年青。她願他順天年而老死,也不願他遭意外而暴亡。她願他沒有功名利祿平庸而死,也不願他被構陷被污殺慘烈而死。前者謂之善終,後者謂之橫折。

她受不了這個。

她不能容忍他死去。就是幡然醒悟到這點,才會受驚,才會虛弱,才會生重病。才會如此痛苦,才會痛定思痛心痛。

這個甘蘭寺佛殿里千盞油燈下,萬盞明燈閃耀下,每一點燈火都仿佛是她痛徹心扉心。明前滿心虛弱地潸然淚下,泣不成聲。

這個人,消失這種地方。就此受傷,死去,被埋荒漠某個地方,連塊墓碑也沒有……欠下了他大筆人情與情份,令她死也不能歸還。這不是令她遺憾終生嗎?不是逼她心膽俱裂嗎?她已經撐不起了。

明前抱住雙肩,忍住渾身虛弱與劇痛,像個孩子似佛殿里大哭著。這個悄無人息佛殿,神佛面前。她哭得肝腸寸斷,痛徹心肺。仿佛想借著這場痛哭把滿心痛苦、糾結都哭出來,把霍然驚覺感情和恨已恨他虛弱都哭走,這樣才能以後人生里假裝堅強活下去,再也不會傷心流淚。

看佛殿老僧駭了一跳,伸手模模她額頭,緊皺眉頭︰「你病了,病得還很重,再加上這麼焦慮和大痛大悲,會引出大病。我去請大夫……」

明前急忙抓住老僧僧袍,面容露出了脆弱表情,哭著說︰「我沒病,我真沒病。」

「別驚動了這寺里大夫和所有人。我沒生病!」她一臉哀求地看著老僧人,眼含熱淚,哽噎難言,又不得不說道︰「有些人能生病,有些人不能生病。我就不能這里生病。這個地方這個時間里……我沒有任何理由去病倒了。這不符常理。這個車隊夠令人厭惡了,每個人都痛恨著別人痛恨著自己,就不要再多事了!」

老僧恍悟著沉默不語了。

明前哭泣著擦眼淚,眼淚越擦越多。她用兩只手緊緊地捂著臉,淚水瘋狂得從指縫里涌出來。她哭著說︰「我只是哭一下就好了,哭一下就好。我只是……太虛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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