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泥石流轟隆隆地順山坡淌下，泥漿翻滾，推倒了山和樹，像一條黃濁龍。特麼對于看書網我只有一句話，速度領先其他站n倍，廣告少天空中還是大雨磅礡，人們四散奔逃，躲避著這場天災。
意外都是很短時間內發生。人們還沒有反應過來，梁王身旁侍衛們就被泥石流淹沒沖走了，小梁王也掉進了泥石流。這會兒，距離小梁王近人就是明前，她也已經跑到了一塊與泥石流流道並行堅實高地上，回頭看到了這情像。
明前神情極震驚，全身僵直，面色蒼白，目光幽黑，聚精會神地看著這幅情像。
小梁王搖搖欲墜地摔入了泥漿里，他大驚失色地掙扎著，想從泥石流里跳出來跳向兩旁高地。泥石流與沼澤很像，越掙扎越陷得深。又似緩慢水流，重物一邊陷著一邊流淌到山下。梁王機敏至極，一看渾身泥漿地陷下去，跳不動，就急忙把三尺長龍泉寶劍狠狠地插入一塊旁邊岩石里，才暫時地釘山坡上放緩了滑落速度。但那塊大岩石也慢慢地隨著泥石流滑落下去，梁王越滑越遠，也越陷越深，大半個身子就陷入了厚厚泥沙里。要淹沒他了。他臉上露出了驚駭絕倫表情。
真是「活該」啊！
明前遠遠眺望著這幅情像，差點叫出聲了。真是老天爺長眼，壞人真有報應。而且是「現世報，還得」。這個前幾日想暗殺她家伙馬上就遭受到了被泥石流淹死砸死報應！他也有今天？明前幾乎不敢相信自己眼楮了。
這個人從見面開始，就想害她殺她，幾乎逼得她死到臨頭走頭無路。現他卻被泥石流淹沒沖走了。她看他瞬息間就從高貴傲慢小藩王淪落到泥潭里落湯雞，心里竟有著說不出痛！這是壞事干得太多了，老天爺降下天災懲罰他吧。他被天災害死，可跟她範明前沒有半點關系。
梁王泥石流里陷得越深越驚慌，拼命地掙扎著，卻越陷越深越滑越遠。一向鎮定如鐵臉也變得彷徨了。馬上就要窒息而死了。他臉面猙獰，竭全力地舉頭左右看山崖，一揚臉就看到了泥石流右側一塊坡地上範明前。他驚疑地睜大了眼楮，停頓了下就向她大聲喊叫了。風急水洶，泥石流轟隆隆，壓蓋住了他聲音。她听不見聲音，可是她听不見也能猜出來他喊什麼。
「救我……」
救你？明前眼楮微眨，趴岩石上差點冷笑了。真奇怪，他為什麼要向她喊救命。她只是個縴縴弱女子，這里是山坡倒塌山災大禍，她自己都沒命了，還有什麼本事救他？她只是一個無錢無勢，被人唾棄不想娶還想殺之而後清官之女，她有什麼資格救他？非親非故，又沒有能力沒有本事，她又憑什麼救他？！
看錯人了吧？他嚇傻嚇糊涂了吧。
她若真伸手去救他，才是天底下第一大傻瓜呢！
周圍山體倒塌發出轟鳴聲仿佛遠去了，天地間只剩下兩個人對望著。一瞬間，他們看到了對方表情，也明白了對方想法！她不會伸出援手救他，而他也明白了她不會救他。兩個人都瞬息間明白了對方心意。
梁王陡然間渾身冰冷，臉上肌肉直顫，青筋跳出，暴怒地想發火殺人！這個自私自利陰險女人！但轟隆隆山洪中，他無法訓斥她教訓她，只能眼睜睜地看著她蔑視他。
是，蔑視。她坐岩石上，神色淡然，眼神輕蔑地看著他，帶著一種傲慢如雪冷意。看著他陷身泥石流里漸漸地淹沒滑下山，被埋進谷地里。
梁王轉過臉不去看她，拼命地轉身想拔出劍，再插住一塊山石，爬出泥石流，卻被大石塊、樹木和泥石沖撞得遍體重傷，沖了下去。這種跟碩大巨石樹木激流相抵抗，比他殺進千軍萬馬敵陣還要恐懼。他真要死排山倒海洪流里了！他不行了。
她全部都知道了。
泰平鎮墳墓里，雁西塔高塔上，還有劉謹州府里芙蓉池畔，他害過她三次，她全部都清清楚楚地知道。剛才烏霞寨雨夜醉話全是真，不管她裝醉還是真醉了，都是罵給他們听！
「如果我有一天忍不下去，我絕不饒了這些混帳，他們欺侮我都要通通還回來！」
這就是她懲罰他方式，而且這懲罰還來得如此捷慘烈。
梁王朱原顯心沉到了湖底，全身疲倦僵硬，泥石流里搖搖欲墜已經抓不住劍柄滑落下去了。她不會救他了，連叫人來幫忙救他都不會。她會冷冷地看著他被泥石流砸死淹死沖進山谷里，連尸首都找不到。
這一刻，這個小姑娘本性就完全露漏給了瀕死梁王。她拘謹守規矩外表下，有一顆鋼強、傲慢卻又容易受傷心。黑白分別，滴水恩涌泉報，殺身之禍也會殺身報，別看不起她，也別傷害她，讓她痛苦受傷後果就是她也會冷酷冷漠地看著你死。現，這片山坡只有她看到他摔進泥石流，被淹死被砸死滑下山崖。而她也會慢慢地看著他去死。她恨他恨到了極點。
梁王朱原顯有生以來第一次覺得恐怖和痛苦。他就這樣死了，他還沒得到施展滿心報負得到天下就這樣死山洪里。他也第一次覺得這世間真像個環環相扣圓。前呼後應，里應外合，首尾相接，充滿了諷刺和笑話。如果他心狠點，不是溫柔地想給她留全尸，她面前裝成賢良人，一見面就尋事殺了她，就不會落到這種連死都讓人輕蔑難堪地步吧。她竟然這樣恨他，他也恨死了她，這個混帳世界……
梁王越陷越深，越沖越遠，整個身體都淹沒到了泥漿里，開始大口嗆進了泥水……
明前後看了一眼泥石流里痛苦掙扎梁王頭臉，轉身就走，繼續往高處跑。邊跑邊暗自感嘆，她心還是不夠狠，不想看著他死得透透。
這個世界，本來就沒有誰必須幫誰必須救誰道理。她被他哄騙喝下毒酒埋進棺材時候，他也沒來救她。那麼這種痛苦絕望慢慢等死感覺，就全部還給他吧，讓他慢慢地品嘗和享受。後這道被背叛被哄騙而死驚魂動魄大餐才是奢華美味，她享受過，現輪到他享受了。
明前面色端凝，緊繃著全身，狠著心步地跑向高處。頭臉上被雨淋得冰冷，心里卻火燙。覺得心里始終沉甸甸，心弦繃得緊緊，有點不安，好像遺忘了什麼重要東西。
她忘記了什麼？
忽然，她腦海里浮現出了一些仿佛剛听到話語。
——北疆不但不安定，還越發得危險了。幾年前剛與韃靼刺爾打了場大戰，他們輸了一籌就後撤了。蒙古人仗著馬箭利，每年都要入侵北疆打劫擄奪。幾年前北平城大戰，就是韃靼人跟流躥到草原元朝殘兵敗將聯合起來，同時攻打西京和旁邊北平城引發大戰。當時北疆險勝，傳到京城就變成了大勝了。這幾年草原雨水多，草肥馬壯，他們磨兵礪馬，听說還收攏了一批有本事北逃漢人和元朝大臣，準備跟北疆大戰呢。還麼可能安定啊？
——我曾經當過兵，見過韃靼人。那些韃靼人不會種地，只會游牧，天生就生長馬背。他們沒有我們漢人鐵器多火藥多人多，但是他們馬多，射箭厲害，打戰時都是小隊騎兵來試探，發現了破綻才來襲擊，專門打我們薄弱部位。一旦我們有防備反擊了，他們就逃跑。之後再來侵襲。所以很難纏。我們大軍總是慢一拍，打不著他們主力。
——可是不打仗老百姓受苦！韃靼人每年南下燒殺搶擄一番。已成了他們活命方式。他們視我們為牛羊糧食，所過之處常常整片村莊寸草不留，糧食金錢家蓄一搶而空，以前還殺人，現是搶劫人口去蒙古草原上當奴隸，一次常搶劫了幾片村莊和城鎮。其他燒殺擄掠又奸婬惡事就多了，什麼滋擾邊關，屠戮百姓，還勾結西域諸國一同搶劫，相互打掩護。這些游牧蠻族把我們北疆和大明朝當作案上肉，餓了渴了窮了就騎著馬來掃蕩一番。」
——他們不是我們漢人，骨子里沒有仁德思想。我們贏了會善待降卒，而他們贏了必會屠城，殺城鎮百姓，大肆搶劫慶祝。所以北疆與韃靼人開戰，不戰是死，戰才有一線生機，必須血戰到底。我小時候，所住墾區縣令根本擋不住這種小股騎兵騷擾，只好丟土地後撤，後來北疆分封給北藩王後。大王一力主戰，才開始反擊韃靼人。但往往也是輸多贏少，如果被搶走三鎮，後也只能奪回一處，還要丟失兩鎮。就這樣跟蒙古人拉鋸地打了十多年仗。每隔兩三年就要大打一仗，哪有太平日子可過？內陸官老爺小姐們怎麼知道這種事？那時候邊境線不是雁北關，而是靠北嘉良關。如果不是當今西京官府和藩王堅決抵抗韃靼，蒙古人鐵騎早就進內地了。」
——大家都說他會打贏！因為北藩王大兒子死與韃靼人開戰戰場。他是個天底下守禮賢良藩王。他恨透了蒙古人，一定想為兒子報仇。他們說皇帝說過北疆土地太荒蠻，難種出糧食，還都是夷族，韃靼人想要就給他們算了。只要不進攻內地就行。但是北藩王不同意。他兒子死前線，他不會輕易饒了韃靼人。不管什麼原因，只要他敢打，我們北疆百萬邊民都會誓死與韃靼人決戰！」
***
這些話就像是銅鐘般重重敲擊著明前心。
明前臉色煞白，眼楮瞪大，握緊雙拳，一下子就站住不跑了。
殺人償命，欠債還錢，這個想殺她男人殺了她一回，他這次死有余辜！她恨不得親眼看著他去死。但是，他是北疆藩王梁親王朱堪直二兒子。朱堪直是一位北疆極受愛戴，有勇氣有豪氣藩王。分封到北疆後，敢跟攏邊韃靼人打仗，敢無視朝庭合談命令。與蒙古人打了二十年仗，打得整個北疆局勢都扭轉過來，使韃靼人不敢輕易進範。他是個大功臣。為了北疆黎民和大明朝守邊拓土，立下了赫赫戰功。是整個北疆主心人。他帶領著兒子下屬，軍民保護北疆，為國為民做了件大好事。
老百姓們都知道他是因為大兒子朱原淵戰死沙場，才發誓要與蒙古韃靼人血戰到底，永不退讓。是位重情重義又充滿血性藩王。不知道其他什麼他想擁兵自重，染指內地原因。但不管是什麼原因，朱堪直與韃靼人血戰，得利卻是整個像李鄭兩位寨主一樣百萬北疆邊民和大明朝江山。他以替大兒子復仇和保家衛國名義開戰，是得民心和民眾擁護正義之師。
他大兒子死了與蒙古人戰場，如果唯一二兒子也死後方關內大泰嶺，那麼會發生什麼？誰也不敢想像，誰也想像不出來！他長子已死，如果次子朱原顯再死大泰嶺山匪和官軍交戰途中，哪怕是死泥石流天災底下，他又怎麼會看待內地與朝廷呢？他敢不敢一怒之下就揮兵進關，向早有仇怨朝庭開戰呢？
北疆與朝廷素來不睦，誤解極深。皇帝怨北方大軍擁兵自重不臣服，北疆怨朝廷軟弱無能，命他們永世鎮守邊疆不得回京。這里面積怨極深，也有很多不為人知宮庭恩怨情仇。如果他次子死關內，恐怕會惹出一番通天大禍了吧。如果就此北藩王與朝廷翻臉，暴發爭戰，誰來抗擊蒙古人？雖然她並不了解太多時局，也知道此事一出，就像是火山爆發，會點燃了整個北疆和大明朝局勢。
何況，梁親王朱堪直一力抗擊韃靼人，做了件為國為民大好事。不管小梁王做了多少惡事，他們父子只憑此一項功績，就能青史留名。與情與理他兒子就不該死內地，他也不該絕後。連死兩名王妃生孩子。
而且，明前眼光陰沉，心情郁結。小梁王表面上是為了她才入關，如果不明不白地死大泰嶺她面前，無論如何都是解釋不通無法過關。連公主、崔憫和劉謹州所有人，都跑不了責任和後果。
所有事都大亂了。
這個該死混賬，這個想殺她壞蛋小梁王！明前咬牙切齒地罵出了聲，又恨又怒。他不能死這兒，他也不能死她面前，他要死也必須死北疆前線，這才是個真正男人死法。這個百年難遇壞蛋怎麼能死大泰嶺泥石流下呢。他連死都想害她啊。
她咬緊牙關，一下子轉過身，拉起長裙子又順著那條滂沱泥石流狂奔下去了。
遠遠眺望著，小梁王整個身子已經淹沒入了淤泥。順著泥石流磕磕踫踫地往下滑。露出泥漿水面頭臉，頭發上全是混沙，緊閉著雙眼，不知死活翻滾著滑下山底，寶劍也丟了泥石流表面往下流淌。小梁王被大石樹木撞得暈暈沉沉，半起半浮。忽然遙遠得傳來了一聲聲喊聲。朱原顯費勁後一絲力氣，睜開眼楮，轉過頭勉強看向了右邊山坡。他猛然得瞪大了眼楮。山坡上一個少女一手拎著長裙，正跌跌撞撞地跟隨著泥石流一起跑。她對他大聲呼喊著，跟隨著他一塊跑。
她怎麼回來了？她不是想讓他死嗎？朱原顯驚訝地望著她，暈沉沉地想著。
泥石流正流過一片平坦坡地，流得有些緩，明前抓緊時間用水把裙子扭成繩子，先奔到了前面一塊大山石旁，撐住身體，用力地把長裙子擰成繩子拋向了泥石流水道他。小梁王緊咬住牙，渾身提勁，努力地翻了個身，向她那方向撲過去抓繩子。但沒撲過去就被泥漿流沖下去。
明前只得收起繩子，一邊大聲地喊叫著人，一邊順著洪流再追下去。她跑得摔倒了，忙又爬著接著跑。又追到了一處拐彎處，流速趨緩，她再一次使勁拋出繩子。這一次，小梁王也看準了時機，強撐著身體，一把撲過來抓住了繩子。但他身材高大，身上又沾滿了泥漿碎石，全身重量太大，一把抓得明前摔倒了繩子月兌手，他整個人又摔回了泥流里。明前也差點摔進了泥石流。嚇得她心里砰砰亂跳。
她大驚失色，難道真救不了他了？他會死嗎？這個混帳東西，想讓他死時他不死，不想讓他死時，他又要死了。
小梁王從她面前不遠處滾滾泥石流中沖了過去。她驚慌失措地望著他大叫。
朱原顯看著她追不上泥漿了，暗嘆一聲，只能靠自己了。不知道怎麼回事，看到她跑來救，他心突然變得振奮了些。他泥石流里起伏著。左手挽著明前衣服扭繩子，再度提起了力氣，撲向了泥石流里一根翻滾大樹干上。用了渾身力氣把繩子纏饒著樹木，抱緊了大樹。只要有了一點落足點，整個人也有了依靠支撐點。他奮力從泥沙里拔出身體爬上了樹干，喘息了下，就瞄準了下面一個拐口，那有一塊巨石。巨石後就是懸崖。
這時候，山坡上幸免于難侍衛和軍卒們也發現了險情。人們撲天蓋地地涌上前。劉靜臣汗流浹背地跑到前方。已躥到了泥石流邊緣。泥石流頭就是個懸崖，底下是谷地，已經埋了像座山似泥石流污物。朱原顯看準時機推動大樹干，直接撞向山崖邊大石。山石搖晃著，隨著泥石流緩緩地摔下去。這為他贏得了時間，朱原顯跳上了大石，向洪流旁邊奮身一躍。劉靜臣已經拋出一根真正長牛皮繩索，擲過來緊緊纏住了他身體。之後又有幾條繩索「嗖嗖」地擲出纏緊了他，繩子把他吊了泥石流邊緣半山坡。再接著人們使力，把梁王拉到了這一邊比較堅實點地面。
好了，救了他了。明前氣喘吁吁地從高坡上跑下，坐倒地。這個混帳死不了了。
有人背起了朱原顯，也有人過來抱起明前，趁著大規模泥石流來之前，轉移到了旁邊山峰底下平緩沙石地上。朱原顯身上傷痕累累，撞出了很多傷痕。但是精神還很好。他人群里看見了披著斗蓬範明前。揮手讓她過來。
明前臉色蒼白，烏眸睜大，顫抖著走過來看著他。他死不了了。她有些慶幸也有些後悔，不知道自己做是對還是錯，以後會不會後悔。不過這會兒想後悔也晚了。
朱原顯坐沙石地上，盯著她眼楮，喘著氣問︰「你不是走了嗎？怎麼又回來了？」
細雨朦朧中，少女睜大了烏眸看著他。兩個人眼楮相對，都有些驚愣住。經過了這番危險，兩個人都是衣衫污穢破爛，身體臉和頭發都又髒又黑，很是狼狽。再也不像是高貴藩王和丞相小姐了，只是兩個平凡青年和少女了。他們緊盯著對方，像是拼命想看破他偽裝和內心。
明前笑了，笑得客氣而疏離︰「您看錯了吧，梁王殿下，我一看到殿下掉進泥石流就過來救你了。幸好殿下沒事，不必道謝了。」
別謝我。我不是為你才救你，我是為了北疆黎民和大明邊關才救你這個混帳東西！可是這一切心事為什麼要告訴你呢，你這個殺人上位壞蛋懂什麼？
朱原顯長長地出了口氣，閉上眼楮，不想再看她這幅假惺惺客氣里又帶著輕蔑笑了。她滿嘴謊話，他看不透她。不知道為什麼，明知她假厲害，他心里竟然有些淡淡地振奮。他面色平靜地說︰「好，你救我一次，我會還你一命。我們兩不相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