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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前走出房間,看到了院門外等候小天師和崔憫等人,打定主意便走了出去。不是所有小說網站都是第一言情首發,搜索看書網你就知道了。

明月照深山古觀,夜風拂面,崔憫和張靈妙正站院落里等待著結果。兩個人看到她走來,都直起身體,有些警覺。她做出了決定?誰贏了?

明前先走到小天師面前,抬頭看著他,詢問他︰「小天師,你出身國觀道家,擅長煉丹制藥。你今天給我們療過傷,很靈驗。我想你身邊也應該有能讓人保持高燒不變藥吧?我想你一定有辦法能夠維持住人兩三個時辰病勢不惡化。你能干嗎?」

她目光炯炯地盯著他。眼里滿是堅決。張靈妙心一抽,她還敢信任他嗎?他下意識地覺得他此刻說一個「不」字,她眼里放出火就能立刻燒死他。于是他干脆利索地說︰「能干!我就是干這種事人。」

「好。」明前點點頭,轉過身直奔崔憫而來。

崔憫看到她直直走過來,立刻就覺得一件很為難事要發生了。一時間全身戒備,端好架勢,俊臉揚起,一雙鳳眼清靈靈地盯著她。

明前走到他面前,抬起臉,目光如洗,直直地看著他。此刻皓月當空,像給大地灑下了一片銀沙,竟然是那麼如瓷如玉,皎潔美麗。她明亮雙眸審視著他臉,第一次貼得這麼近看他。她有些猶豫,有些慎重,仰著頭平靜了下心,放緩了口氣,用懇切話語問︰「崔大人,如果有一個人生了重病,需要連夜下青楓山買藥。我可以請你幫忙嗎?」

她眼神明亮,直直地看著他。黑夜里,兩個人眼楮如寶石般璀璨,對視著,無聲無息地黑夜里摒發出火花。如果這世上有一樣東西叫心有靈犀,那麼它們就存這雙明眸。他們猛然間都覺得對方看透了自己心,自己也看透了對方心。明前心一緊,忽然覺得他知道了,他知道她找他目地,而他也知道她也看透了一切。

她心狂跳,失去了準備好說辭。清冷冷月光下,她一下子就撤去了全部外表偽裝和內心心防,決定賭一把。

深夜里,她聲音不大,卻如同重鼓敲擊崔憫心。她鄭重,誠懇地說道︰「我本來打算,向你借一匹馬說自己可以下山買藥。這樣你一定不會讓我這位貴族小姐騎馬下山,只好答應幫我這種小花招來逼迫你。我也打算滿道觀去哭求觀主、眾道長和于老師,用大家憐貧惜弱心和正義心來壓你,使你不得不幫我忙。……但這樣做都太對不住你了!」

「我既然想向你求助,就必須老實地承認,征得你同意,承你人情,不然太沒有敬意了。」範明前坦然地看著他,兩只手抓住衣裙,神色坦誠,真情實意地說︰「你是個君子!我也只想用對君子敬意與你商談。我現鄭重得請你幫忙,我可以請你派人下山去市鎮買藥,救救我養妹嗎?」

崔憫心一顫,竟然心一沉,一時間說不出來話。心里流淌過了一種奇怪感覺,一種從未有過,熱熱麻麻感覺。

明前不待他回答,便又懇切地一字字說︰「我知道大霧夜里騎馬去‘青楓十八盤’是多麼危險,可能會出事故。但是,養妹對我很重要!我必須要救活她。她不能病死青楓山上,我得把她帶回車隊交給養母才了責任。所以請你務必幫忙。」

「我知道崔大人一向不贊成我做這種無用功,也不贊成我隨便做濫好人。但是對我來說,人不論事非,事不論事由,只要心里有一成希望,我就寧可擔負著九成失敗也要去嘗試下。為了一分可能,也不後悔九分失敗。這就是我做人準則。崔先生也許會笑我行為很傻很愚笨,但我愚得心安理得。這世上人都做聰明事,傻事也是需要人做,明前現就做傻事。所以,你不贊成也罷,唾棄也罷,我都會厚著臉皮請崔先生幫忙。」

她烏黑眼楮如明燈般直接望進了崔憫內心,刺進他心里。照耀著那個清高自傲少年。

「——君子有成人之美!哪怕是成全人做傻事高德。不求崔大人理解我,但求崔先生高抬貴手,幫範瑛一次。不管我救了養妹後會遇到什麼後果,是‘農夫與蛇’式善心被咬,還是‘鄰人疑斧’式大好結局,我都想選擇一種‘公平’道路!給我和小妹妹一個公平公道機會。我要給小妹妹一個病愈自辯公道機會。這次落水事也請崔大人量掩蓋下來,暫時沒有原因和惡人,只是場事故。將來,不管我遇到了什麼後果,都由我一力承擔!絕不牽連了崔大人和小天師。一切由我範瑛承擔。」

她烏黑雙瞳筆直地注視著崔憫眼楮。

崔憫心騰得像燃燒起了一把火,反復翻騰著,反復燃燒著。仿佛一瞬間燒融了他心。面對著這樣雙眸,這樣堅定請求。他一瞬間覺得棘手了。一向鐵石心腸也不禁為之悸動。

他贏了!崔憫略帶感觸瞥了眼小天師。這個人比他想得還要濫好人。不過……他心里卻充盈著一種雀躍東西,激動東西。

這位小姐,從沒有因為個人原因向他請求。她曾經跟他兩次打交道,都是對峙與爭鋒。第一次是為了養母養妹,第二次是為了養妹病重。她為都是身邊人,不是為自己。這種公平大度是假裝嗎?不,她是真心實意地為身邊人著想,這不是假裝。

這位範小姐身上有股不凡俠氣;有種「敢為天下先」草莽義氣;有一種敢行善敢承擔俠肝義膽。

這種人太……太……太棒了。

崔憫一下子覺得喉嚨凝住了,說不出話。

——山高水遠,千秋明月照耀著人間路。如果茫茫人世間,他也能遇到這種願意為他包容,給他公平,為他苦苦哀求生死好友,也算是此生無撼吧!他不屑于這種濫好人,內心深處卻隱隱有些佩服這種人,有些欣賞他們,欣賞他們敢為別人做到這種地步。這個冷酷世上是多麼灸熱而難得。

原本他以為,經過了被養妹陷害幾乎喪命事,會使她變得憤怒而自私,會痛恨別人不再相信別人。沒想到,沒有,她還是有一顆敢相信他人敢行善熱火般心。她有一種敢做好事敢給人公道膽識、肚量和胸懷。即使她也懷疑小妹妹有意害人,還是顧忌到了公平公道!她給了她公道,給了她病愈活下來自辨機會。而沒有趁勢殺她,這種敢大方給予別人公道人多麼難得。

不陰鷙、不勾心斗角,風流坦蕩,如明月清風……

——而這種公道、勇氣、情懷、膽識這個世界上早就飄渺如沙塵,消失如雲煙,珍貴如寶石,稀少如明月繁星了!這不就是他關山千里飛渡天下而苦苦尋覓東西嗎?

今夜乍一見,竟令他心悸不已,戰栗不已。

——她說他是個君子。

君子有成人之美。他又為什麼要做壞人呢。攔著別人去做「傻事」?難道她眼中,他就是這樣不通情理陰險小人嗎?可是又換句話說,他又為什麼做好人呢?這件事自始至終都關他什麼事呢,原本就是件虛偽至極陰謀啊。他不禁啞然失笑了。

他收斂起心神,做出決定,再瞧向範明前。

明前眼里露出了求懇之意,兩只手互握胸前,端莊秀美臉上即慎重又驚惶,盯著他眼楮,一臉等候著他裁決緊張模樣。

崔憫垂下眼光,目光從她臉上滑落她盈白手上,他張開口說話,聲音輕得如夜風吹過,暗啞啞。卻溫柔得令他自己都吃驚︰

「好,我去取藥……」

「太好了!」明前欣喜地一握雙手,歡呼著,雀躍跳起。

崔憫同意了!他會派人下青楓山買藥救雨前,也會答應遮蓋這件落水事。這件事就能大事化小,小事化了了。這個面子給得可謂不小。原來這個人也會束手旁觀,也不是壞得不通情理啊。明前又驚又疑,心底還多了一種彷徨無措。仿佛她也忽然看不透這個人到底是怎麼樣人了。

明前跑出兩步,才猛得醒起。忙走回來施禮道謝。這大禮施得誠心誠意,一雙黑漆漆眼楮璀璨放光,感激地凝視他臉,目光呈滿了誠摯。崔憫被她瞧著,好像有點經受不起了,微微蹙著眉轉開了臉。他不是君子,她不知道他們設計她。

他听到了明前銀鈴般聲音響他胸前,「我會報答你。」

報答?崔憫無聲無息地轉眼光看她。

明前湊近他,臉上漾出了狡黠笑意,悄聲說︰「我知道,你心里肯定煩透了我!」

她點起腳尖,仰著頭,清秀面容上充滿笑意,烏發邊金釵亂顫,浮現出理解他笑意,又同情又俏皮地說︰「今夜,你幫了我,我會牢記心。以後還有一個多月往北方旅途,我一定變得規矩听話些,不瞪崔先生了,也不跟你爭執了。和你和睦相處,不令你討厭我。也算是暫且報答了你。這樣可好?」

一陣香氣襲來,她眼波朦朧,軟語溫存,笑如春風,彎彎月芽似黑瞳里倒映著他臉。如星般璀璨,如粉白相兼盛開海棠花。太美了……

崔憫不自覺得臉一熱,退後一步,失語了。

討厭她?不令他不討厭她?

這……

***

美少年如一陣風般得步出了庭院,直奔駿馬。

小天師笑得有點憂郁,低聲說︰「我輸了。你做做樣子就行了,不用親自趕夜路下青楓十八盤。太危險了。」

崔憫飛身上馬,兜轉馬頭,竟然黑夜里微笑了。笑容如這滿天繁星一般燦爛奪目。少年長笑一聲︰「我也輸了,輸給她了,都輸給她仁義胸懷了。即然輸了就認罰,我答應去取藥,就痛痛地去鎮上取吧。多取些,道觀和于先生也用得著。這就當做懲罰我們欺騙她錯吧。」

長風浩蕩,繁星如螢,美少年躍馬出去回首去看。一個清秀絕倫少女正站院門口遠遠眺望著他。臉如芙蓉般清麗,黑眸如夜星般燦爛,身姿如堅韌柳杉。她向他展顏一笑,伸出了手,向他道別。瞬息間崔憫覺得全身都熱了起來,心也仿佛蒸騰得炸開了。此時此刻他頭頂著滿天星辰,滿袍清風,周圍古觀松林夜空夜景,都飛地旋轉起來了……

一時間他有些眩暈,不知道身處何方了。

這就是所謂「夜不醉人人自醉」吧。

他突然有種感覺,覺得自己這一生都恐怕難忘懷這個夜了!

他乘風策馬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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