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貴賤反轉簽
碧雲觀很巍峨宏大，殿落如雲，塔鐘成林。特麼對于看書網我只有一句話，速度領先其他站n倍，廣告少觀里有秦時所鑄大銅鐘，是有名鎮國之寶。主殿是三重殿落，太上清無萬壽宮。整個碧雲觀規模宏大，氣勢磅礡。
明前眾人由知客道士領著，去觀里萬壽宮三清寶殿敬香禮拜。
三清寶殿里很清靜，不復平時人多擁擠景象。只有一些零星香客敬香禮拜。也是地燒完香走了。外面錦衣衛駭死人了。
法事很簡單，不長時候就做完了。範明前隨著知客道士叩首三清，焚香添油，心里默默禱告。請神仙們保佑亡母和自家。
事後，明前親手向禮事道士送上了兩百多套道衣道履，替自己和父親奉上六百銀銀票，當做今年香火錢。知客道士和禮事道士都喜得笑逐顏開。私下，李氏也拿出二十兩銀子交給禮事道士，求道士繼續替她點上一盞‘贖罪消業香油燈’，多照顧一點觀外平民墓地程大貴之墓。她就不去上香了。
正經法事做完了。明前暗松了一口氣，心情也舒展了些。有心情打量起三清寶殿了。她丫環去側殿抽簽台排隊等著抽簽算命。據說這碧雲觀簽籌非常靈驗。
知客道士也夸耀著︰「我碧雲觀簽籌一向靈驗，今天是有張小天師親自解簽。天師精通玄簽，解算極真。能事先算出危難，也正好可以趨吉避禍。」
是那位精明厲害小天師。明前提起了興趣，方才那一幕可是精彩無比呢。
她走到簽台旁。跪下，鄭重地叩首三回，默念道號三遍，心里請求著簽神爺爺給于指點。雖然她受李氏影響，不太信這些神佛，但還是很尊重。
她伸出縴細雙手捧著簽筒。木簽筒粗如茶殼，是如銅似金質地，很沉重。明前雙只手沒有棒住，歪倒了。旁邊小雨急忙上前幫忙扶，四只手緊緊抓住了簽筒，才沒有摔翻簽筒。「嘩啦」一聲，簽筒歪斜，掉出了一只紅頭木簽。
小雨微微一驚，忙俯身撿起。她目光落簽桿上，眼神一滯，隨手交給了明前。
這時候，大名鼎鼎碧雲觀小天師張靈妙施施然地走回了三清寶殿。側殿黑檀木桌後坐下，向著眾香客神色自若地一笑。
這個人霎時間從詼諧俏皮圓滑世俗人，變回神秘莫測仙風道骨小仙師了。他敲了下桌子醒木，神正氣定地說︰「下一位是哪位香客抽了簽？來解。小道一天只解六簽，此為後一簽。」
小雨忙說︰「多謝天師，是我們範府。」
丫環們也高興得簇擁明前走上去。範明前猶豫了下，走上前，坐桌前太師椅上，小雨恭恭敬敬地雙手奉上簽。
張靈妙接過簽，看了眼，又抬頭仔細地看了明前幾眼，又再瞧了瞧小雨。長眉一蹙，笑了。
這時候，少年天師容貌清雅，面帶神秘，眼神凝重，嘴角帶著一縷灑月兌笑意，頗有幾分出塵之意。如果不是眾人剛剛看過了他山門前，舌戰崔憫，輕松退敵。又做小伏底，抱住東廠僉事大叫崔哥哥一幕，還真以為坐這里是個得道仙人呢。
張靈妙手擎竹簽。雪白手指輕敲桌面，沉思一會兒，才問︰「這是誰抽中簽？」
明前剛要答話。小雨輕輕地扯她袖子，歪著頭俏皮地笑了︰「小天師請猜猜。」
張靈妙笑了︰「哎，這叫我如何猜起呢？不同人持同樣簽，結果也大不相同。姐妹間都有差異，何況是小姐和丫環之間，是天差地別。」
他自然能看出面前這兩個人是貴族小姐和丫環關系。
小雨噗嗤笑了，眼珠轉動，嬌笑著說︰「小天師看不起人，小雨好傷心呀。嗯，如果此簽是我和小姐同時抽出來，又該做何解釋呢？」
明前微笑不語，心里也有點好奇。這位張小天師手段非凡，一句話退了錦衣衛僉事。他以一個出家道士之身，卻世俗間混得風生水起，上達董太後，下退崔憫，真是一個絕頂妙人。
這個人真會解天機嗎？
張靈妙眼楮含笑，仿佛了解明前想法。
他坦然道︰「即是如此，那我就直言不悔了。兩位姑娘就隨意听听吧。此簽面上是‘北春紛亂兩不知，西出陽關無故人’，是個下下簽。這簽不是好簽，取得是前景紛亂、離別分手之意。從詩意中推斷，未來不是前途堪憂，就是別離。恐怕持簽之人後結局是‘與家人分別，往陌生之地’。」
他胸有成竹，目光咄咄，霧蒙蒙雙眸盯著案前兩女。其他人都退避到了遠處。小天師臉色也由輕松轉凝重，聲音由高轉低，如甘泉般清咧逼人︰「如果是你們分別抽出了此簽，結果也大不相同。此簽是下下簽，人皆知。但卻不知，某種情況下，此簽就是三千簽籌中奇詭‘貴賤反轉簽’。擅長顛倒氣運，逆轉乾坤。它宜平民，不宜貴士。如果平民百姓或奴僕等小人物抽了此簽，會被逼到絕境，反而會窮極思變奮起抗擊，後會破開天日，奔向那柳暗花明契機。說不定，否極泰來，能掙出一份榮華富貴。」
他目光昏昏，盯著小雨那張絕色如花美麗容顏︰「甚于，會得到人間極貴。就看個人造化和老天給氣運了。」
小雨楞了下，瞬息間笑靨如花，噗嗤笑了︰「多謝小天師吉言。您說了這麼多好話來寬我心，真是個善心人。小雨一定多多酬謝您銀兩。」
她以為是小天師見她貌美，說好听話。從小她就知道自己容貌艷麗，相府也是數一數二絕色，心下也不以為然。一臉天真爛漫之態。
張靈妙悠然一笑。回頭看向範明前，卻蹙起長眉，斟酌著說︰「如果是富貴之人抽得此簽，那恐怕會前途堪尤了。此為‘貴賤反轉簽’。貧賤之人，會一朝變富，得了富貴苦甘來滋味深長。而富貴之人，就可能會一朝失勢，會權勢兩失，樹倒猢猻散後果著實難堪。
「兼，‘北春紛亂兩不知，西出陽關無故人’。這句話里陽關是地名，是西北方邊關重地，外面是蒼茫西域和荒涼北方。出陽關，就是要出西域塞外尋活路。而且‘陽關’又隱喻著‘生死關’。人出了陽關，自然就是一條死路！這條路可是藏著大禍事呢。」
話音極低，卻如楮天霹靂。
一句話，說得明前神色大變，心砰砰直跳！她猛然抬眼打量著這位張小天師。好大膽子，好敢說。他怎麼敢這樣解簽。雨前聞言也嚇了一跳，這位小天師說得什麼話？為什麼對小姐說得這麼難听？
明前心里騰然涌起了一股怒意。她面色平靜如水，頭上金步搖紋絲未動，嘴角漾出了笑意，說︰「天師好神算，算得很準。我幼年確生死關上走了一遭，被人拐騙到北方山里，差點丟了性命。雖不到西北陽關，卻也離陽關不遠了。這件事京城人人皆知，天師就不必再說了。」
好道士，敢當面說出來，敢當面嘲笑她。她面色不變，款款地站起身，展裙轉身，大方地笑道︰「多謝天師為我解簽。即然天師對我直言不悔，我也要重重酬謝你銀子。」
張靈妙神色一肅，眼神略變︰「哦，原來你就是範相爺家小姐，失禮了。」
他神色變幻莫測，沖口而出︰「簽籌不問過去事。我解不是過去，而是未來……」
未來？
明前應聲回頭，深深得看他一眼！這一眼看得深刻。眼神如刀，犀利如劍！未來……，她會被再拐賣一回，生死難赴嗎？這怎麼可能？她如今上有位極人臣父親照扶，下有必定會嫁入名當戶對夫君庇護。她一個身份顯貴相國千金，怎麼還會像小時候被人拐騙、流落民間？
這個混帳道士還敢欺我？她一雙妙目緊勾勾地盯著道士，怒意騰騰。
張靈妙心頭大震，這位小姐好凌厲眼神，如刀鋒火焰，直刺人心。這女子不同凡想。
他心里一沉，眼珠略轉，陡然換了幅表情。臉上又浮現出那股又慵懶又調皮懶洋洋笑容。變回了親切鄰家小弟。他伸出了手，小聲說︰「不過呢，這只簽雖然是下下簽，也不是不能破解。」
給點錢就能破解哦……
果然是個死要錢道士！
明前、小雨均眼光不善得瞧他一眼，心中鄙夷。把簽籌說得萬分凶險，原來是為了多要酬金。好個勢利透頂市儈，好個貪財索賄出家人。這種人真是碧雲觀小天師嗎？他剛剛才庇護了那些清流儒生，不會也是為了索要銀子吧？
靈妙小天師笑容可掬，坦然自若地接過小雨遞上百兩銀票，揣進懷里。臉上才含著笑，循循善誘地說︰「好吧。兩位小姐明鑒。這一簽，破解之法于方位。範丞相是出身南方世族，是江浙人士吧。那麼範小姐宜居之地就是祖宗基業，如果範小姐居住江溫水暖南方，自然一世平安。」
而後，他聲音轉沉，眼神黯淡，臉上緩緩地失去了笑意。靜默了一會，才一字字地幽幽說︰「——可是範小姐謹記︰終身不要去北方！出陽關進北地，乃是人生大凶。從此往南一生無憂，從此往北出了陽關，就會前途多難，會與人生離死別，肝腸寸斷！會身損命消，死無葬身之地！」
範明前面帶微笑，道謝而去，再也沒有回頭。心里卻暗自冷笑。兩只手攏長袖里，右手緊緊握住左手腕上一串蜜臘沉香木珠。這串木珠，是半師半友于秀姑先生臨別所贈。她曾經囑咐明前，如果將來遇到了不合情理、不合道理、不公平之事，務必要手捻小木珠，默念「老子無為卷」，把三十六顆小蜜珠從前數到後，再從後數到前，如此反復數三遍。心平氣靜時方能開口說話。切記。
于秀姑先生應該為她感到欣喜，她忍耐性漸長，沒有當場質問這騙子並掀了他桌子。
真是胡言亂語。什麼混帳「貴賤反轉簽」。
範明前垂下眼波，翩翩地隨著眾丫環出了殿門，外面正是彩霞漫天傍晚良辰，沐浴著淡金色夕陽，她暗松了口氣，仿佛從黑黝黝三清殿里逃出來似。
她外表安靜悠閑，袖子里雙手卻緊緊攥成了拳頭。
——終身不去北方！
——去北方出陽關，就會生離死別，肝腸寸斷。身損命消，死無葬身之地！
這是怎麼回事？她怎麼可能會去北方？怎麼會肝腸寸斷，身損命消？這不是天大笑話嗎？
明前走出碧雲觀山門，心情陰郁至極。今日這趟碧雲觀之行，真是不詳至極。遇到了厭惡人，遇到了滑稽事，听到了具有威脅性話。
她怎麼可能去北方呢？她與北方毫無瓜葛。
那個張靈妙小天師根本就是個無恥騙子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