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山村來客
明，元熙十年。尋找網站，請百度搜索看書網
河南省，隴西府，小隴縣。
小隴縣處中原月復地。縣前有一條寬闊平緩大龍河繞縣而過，背後依靠著巍峨大青山。周圍散落著一些零星村落。縣城北面靠近山腳處，是幾個小山村和一座龍亭鎮。其中緊挨著山根，是個叫「大龍灣」小村子。
從大龍灣村往龍亭鎮山路上，走著兩個抬扁擔小女孩。步履蹣跚，扁擔沉重，中間竹筐里裝著一滿筐菜。
走前面抬扁擔女孩個頭稍高些，十歲左右。長著張鵝蛋臉，一雙英挺長眉，斜飛入鬢，帶著分英氣。漆黑眼楮，清澈溫潤。長像很秀氣。眼楮略彎，仿佛不笑時也帶著三分笑意，是個很和藹可親鄰家女孩。
後面跟女孩，年齡相仿，個頭略矮些，消瘦單薄一些。但是長像卻極為明艷。瓜子臉，大眼楮，雪白肌膚，黛發如雲，身材窈窕如柳。襯著紅艷艷櫻唇和黑桃般大眼楮。雖然衣裙舊，打扮不起眼，卻令人眼前豁然一亮。是個極為漂亮出眾小美人。
兩個女孩吃力地抬著竹筐走著。
這時，遠方傳來一陣急促馬蹄聲。有只馬隊沖向了這個方向。山路上來往行人們，都驚疑不安地讓開了路。
馬隊馳近，足有上百匹馬，馬背上端坐著披盔慣甲軍士們，手持著長矛等武器。之後，跟著一群穿錦袍、披黑披風威武男子們，都腰懸佩刀頭戴黑帽，像一陣風似卷過山路。
這時候，距大明朝開國不到百年，各地還不太平。經常有前朝遺民、起義軍或者劫匪們搶劫造反，興風作浪。人們也經常看到各州府衛所調動軍隊。但這個貧瘠河南月復地小隴縣，看到數百名騎兵們出現，人們還是很驚訝。而且他們身後還跟著奇怪人。
這些人……
兩個抬菜小女孩也避到了路邊，睜大眼楮看呆了。
這些錦衣男子們長像各異。或冷俊漠然，或橫眉立目，或凶神惡煞，或傲睨萬物。但都是衣履鮮亮，趾高氣昂。都穿著繡有大團花紋青綠色錦袍。胸前是各種圖案，有青天遨游圖，有碧海翻水圖，還有金鵬餃瓊枝飛天圖案。是碧波色百褶袍子，袍服折成了千百道褶子。身側帶擺，像乍開荷葉。綴著金絲銀線，迎著陽光微微晃動，真如同「一團祥雲出東海，片片霞光閃萬道。」
真是華貴非凡，美不勝收，兩個小女孩看傻了。
馬隊飛馳過，有幾匹馬放緩速度，戛然地停山路中間。正好停了兩個小女孩面前。
一匹馬排眾而出。馬上端坐著一位穿雪白錦袍美少年。很年輕，年紀不超過十五六歲。生得面如傅粉，唇若涂朱。一雙丹鳳眼，如漆點墨，兩道細長長眉斜挑入鬢，雙唇輕薄且緊抿著。面孔如粉雕玉鑿瓷女圭女圭般，清冷、俊美、安詳、靜謐，仿若高山上冰枝雪蓮。
他雪衣青冠，頭戴著青方巾，上瓖深碧美玉。穿白色書生袍，披著青色大鏊。身材很單薄，騎高頭大馬上，山野風吹來，像凌空飛起柳絮揚花，翩翩然地幾欲飛走。極是瀟灑出塵。
神情卻很安詳靜氣，冰冷如儔。一雙黑滲滲鳳眼注視著兩個小女孩。
兩個小女孩又惶恐又驚訝地回望著他。她們從小生活山溝里，哪兒見過這種俊秀無比，豐姿卓然，氣質如謫仙般人物？兩個人對望一眼，心里都想，這個人難道是天上神仙下凡了嗎？
白錦袍美少年居高臨下地俯視她們。身後一名青錦衣隨從跳下馬，伸出蒲扇似大手抓住兩個小孩，推到了馬前。他手掌松開，兩個小女孩身子來回搖晃著，站不穩當。她們嚇壞了。
白錦袍少年眺望著蒼茫山路，和遠方大青山掩住小山村。張開了口。聲音不大，嗓音卻意外地暗沉沉，像重鼓，帶著種驚心動魂蠱惑魅力︰
「我要問話。答得好，有賞，答不好，掌嘴。听明白了？」
「听明白了……」兩個女孩驚駭地說不出話，連連點頭。
美少年側身相對，問道︰「此地是何地？你們是本地人？」
這會兒，兩個鄉下小女孩也看出了少年書生只想問些話，沒有惡意。心稍微平靜了些。前面大點女孩一時間不知道該怎麼回答。她轉頭看看妹妹，卻看到妹妹瞪著一雙烏溜溜大眼楮，光顧著看那少年身上華服了。一襲簡單白衣，陽光下閃爍出明暗不同各種白色，銀色，雪色和玉色。竟是異常華麗逼人。她立刻就走神了。
大女孩只好顫聲答︰「這兒叫大龍灣村，我們就是村里人。」
「往前走是大龍灣村？」
「是。」女孩答道，又補充︰「我和妹妹是去龍亭鎮送菜。」
白錦袍少年明顯不感興趣。但他話語溫柔客氣︰「那麼這村子里人，你們都認識？」
「都認識。」妹妹見華服少年和顏悅色，膽子也大了，搶著回答。姐姐擔心地望望她，伸手拉住妹妹手臂。
「這個村里，可有一戶姓程鐵匠？」
「咦？程？」妹妹一愣。姐姐手微微用力捏了下她。她奇怪地扭頭看她。
「不知道。」姐姐搶著回答說︰「我們村子里沒有鐵匠，只有前面龍亭鎮上才有鐵匠……」
「原來如此。」白錦袍美少年抬起一雙冷冷潤潤眼楮，打量著大點女孩。只一眼，就像是一塊大石重重地壓迫住她心口，硬生生壓住了她後半截話。
「那麼村子里，近五六年可有外來戶？」
「這個，我就不知道了。」大女孩回頭看看妹妹，妹妹也茫然地看著她。
什麼都不知道。
「你們叫什麼名字？」他問了後一個問題。
「大妮，二妮。」兩個小孩齊聲回答。
山路上鴉雀無聲，侍衛們勒住了躍躍欲沖馬。白錦袍美少年馬背挺直了背，昂起了頭，撥轉馬頭轉向山路。他手一抬，一塊閃光東西拋向了兩人。「答得好。賞你們了。拿去買件干淨衣服。」
手一擺，眾軍士和侍衛紛紛揚鞭策馬，一群人風卷殘雲般地走了。
須臾間山路上恢復了平靜。
好半天，大妮和二妮還站路邊，心砰砰直跳。
二妮突然「哎呀」了一聲，跑進了路邊草叢里翻找著。
「找到了。」她欣喜得攥住一塊半兩多重小銀果子︰「這是他賞給我們銀子。」她心滿意足地塞進了腰里小荷包，才不解地問︰「大妮，為什麼你剛才抓我胳膊，不讓我說話呢。」
大妮盯著那些人遠去方向，微皺著眉。搖搖頭說︰「我也不知道。我只是單純不喜歡這些人罷了，一個個氣勢洶洶。」
她臉忽然漲紅了︰「你听到了嗎？他看不起我們，他居然嫌我們髒。讓我們拿銀子去買干淨衣服。他居然看不起我們！」
二妮卻說︰「他說得對呀。我們本來就是又窮又髒。天天穿土布衣，灰頭土臉，丑死了。我真想穿他們那樣錦繡衣服啊。」
大妮還是不服氣。她從來都覺得自已窮、髒。她衣服雖然舊，但不髒，她洗很干淨整潔。
她不服氣地說︰「我們髒，是走土路去送菜，蕩上灰塵髒了。如果跟小姐們一樣呆家里不干活，自然又干淨又漂亮。他憑什麼嘲笑我們？單憑他有錢嗎？哼，有錢就了不起嗎，還有我衣服一點也不破，我縫得又結實又整齊。」
二妮卻笑著嘲笑姐姐了︰「可是，再結實土布衣服，也是破爛呀。一點也不好看。等爹爹從北方掙到錢回家，我們就有好衣服穿了。娘也不敢打我們了。真盼著爹爹早點回家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