合起的房間如初時般沉寂,李清逸站在外面廊下,外頭是掛上樹梢的明月,那搖曳在風中的燈籠,飄來蕩去的,攪的人煩亂。沉木做成的門緊緊關閉著,里面是小百草在給白重文救治。什麼聲音也听不見,只有那房間里的燭火通透,通透的,不時映照出人影走動。
來人稟告,黑衣人醒了,李清逸著人守著這邊,他去看那個黑衣人,後續的事情不僅僅止于廣善堂的坍塌。從原兆入手,肅清邪教成員,這是他們來這里的目的。在昨天捕獲的所有人里,這個黑衣人無疑是最有價值的。
他走到另一個房間,雙手背在身後,淡道︰「開門。」
隨行的將領道︰「他滿嘴都是惡魔,地獄,是不是腦子有問題,根本問不出什麼來。」
吱呀一聲,門被打開,李清逸側頭,「你等在外面,」他抬步跨了進去,背在後面的手里,握著一個小小的紙包,那是他問小百草要來的。大多數時候,他並不稀罕借助于各種手段,但是非常時期,他已經沒時間等待了,更何況這個人害白重文中毒。
將領雖不解,但是他什麼也沒問,手一揮,房門再次合上,然後安靜的等在門外。
兩個時辰後,門被再次開啟,李清逸出來,對門口一直守著的那位將領吩咐了幾句,那人領命,跑著出去執行。他又對其他人將事情安排好了,才慢慢的走向白重文那邊。
這時候黑色的天空漸漸在褪色,天空已略見魚肚白了,月亮變成很淡很淡的紙白色,晨露掛在樹枝上,草葉上,輕輕的啪嗒一聲,落入泥土里不見了。空氣里不知名的花香格外清新,讓一夜未睡的李清逸頭腦清醒不少,他的臉上雖掛著疲憊,但在白重文沒有月兌離危險之前,他毫無睡意,于是,就靠在外面廊柱上閉目養神。
小百草的藥很有效,黑衣人該交代的都交代了,只等著他們去抓人。他想到,這樣說來,自己真的是錯怪小百草了,那暗中通風報信的人又會是誰,朝堂里出的內奸?或者,有人一直在盯梢,他們卻渾然不覺。李清逸兀自搖頭,不可能的,沒人能在他和白重文兩個人面前玩這種把戲。
天空漸漸發亮,朝暉透過清晨的薄霧投射到院子里,翻騰著的紫紅的朝霞半掩在金色菩提樹樹的後面,照出萬紫千紅的光芒。鳥語唧唧渣渣,飛掠過時,震的枝頭上的花骨朵一顫一顫的。
李清逸听到一絲輕微的動靜,立馬站直了,他才轉身,那合了一夜的門總算開了,風卷進去飄出來淡淡的藥香味,小百草閉著眼跨過門檻,像是在夢游的狀態。她兩邊的頭發都被汗水浸濕了,連衣服都是貼著的,看得出里面被汗水蒸濕了才會如此。永遠充滿活力的小百草也累的精疲力竭,像是隨時能倒地睡覺一般。
「怎麼樣?」李清逸迎上去。
小百草似乎累的沒力氣說話了,她眯著眼楮,留一條縫看路,「死不了,我要睡覺,」說完就抱著門框不動了。
李清逸一听小百草這口氣,懸著的心終于落地,馬上叫人來帶小百草下去休息,自己進去看白重文了。
病床上的人睡的安詳,李清逸見他臉色雖仍然蒼白,到底是恢復了正常膚色,安下心來。待了一會兒,叫人來看著,自己回房去換衣,處理後面的事情。
時值中午,秋日的太陽頗為柔和地直射地面,照得山山水水一片明麗。村邊小河細長細長,河水很清很清,水草很女敕很女敕。流水嘩嘩,翻著波浪,被陽光一照,閃閃爍爍,似滾動著萬斛銀珠金粒。水氣隨著微風飄漫,兩岸的村舍莊稼,果樹,沐浴著陽光,散發出陣陣涼潤的馨香,沁人心脾,令人陶醉。
一輛馬車奔馳而過,除了一陣很快消散的塵灰外,什麼也沒留下,遙遙遠去。
馬車里的南宮靈無聊的巴望著外面景物,看多了青木野草,也就沒什麼特別的了,更何況她心里急著趕路。便忍不住問車夫,道︰「多久能到?」
車夫抽空回頭,「馬上到城里了,只不過我們要去哪兒?」
南宮靈很有把握的道︰「找全城最好的那家客棧就對了,」她挺得意的想著,這種公子哥虧待誰都不會虧待自己,這一路上白重文盡找好的享受了,用他的話說,生命無常,為何要虐待自己。
不過這次她失算了,一個多時辰後,她站在那家算是比較華麗的店里,再次問道︰「你確定真的沒有姓白的公子訂房嗎?」
掌櫃的合上賬冊,「確定沒有。」
南宮靈失望道︰「那好吧…」
她走到外面嘆了口氣,準備找家客棧先安頓下來,然後再想辦法聯絡他們。就讓車夫趕著馬車,她跟在旁邊走,一路上盡是來來往往的官兵,她有些奇怪,「怎麼回事呢。」
車夫以為問他,就搖搖頭,「我也不清楚,沒來過。」
南宮靈找人問,每個人都很避諱的逃離開,讓她更加疑惑不解了。她看見那邊有個大娘獨自坐在陰影里,就要走過去,忽然背後傳來熟悉的叫喚聲,「靈兒?」
南宮靈轉頭,好看的臉上立馬就喜笑顏開了,她跑過去雙手抓住對方,「你們躲哪兒去了,我都找不到,這里怎麼回事啊,我看著怪怪的,我本來可以早來兩天的,結果不小心迷路了,對了,你沒事吧,」南宮靈上下檢視,皺眉道︰「手里怎麼拿著藥,你受傷了?傷哪兒了,給我看看。」
這一通說話完全沒給李清逸半點喘息的機會,他無奈的攤手道︰「等一下,等一下,一件事一件事來,首先,我沒受傷,受傷的是小白,其次,我不是不準你過來,你怎麼不听話。」
南宮靈大叫道︰「啊?!小白受傷了,怎麼回事,現在怎麼樣了,嚴重不嚴重,快帶我去看看,」她就拖著李清逸走,一來是的確關心白重文安危,二來為了不讓李清逸繼續追究自己擅自跑過來的責任。
李清逸怎麼會沒看出來她的目的,笑了笑,任由她拉著走,慢吞吞的道︰「方向反了…」
「額…」南宮靈頓步,「你帶路。」
邊走,李清逸邊和她說了下這里發生的事情,包括白重文的傷,「幸虧小百草及時出現,毒已經解了,只是還需要靜養兩天。」
南宮靈听到小百草在這里,臉部抽了抽,「她怎麼比我還先過來,怎麼找到你們的?」
李清逸把香包的事說了下,南宮靈恍然點頭,「難怪我這兩天總覺得哪里有個淡淡的香味,也沒太注意,」可是說完又產生了一個新的疑問,既然小百草知道自己的方位,怎麼反而找上李清逸他們了,照理說追自己不是更快麼。
這個念頭只閃了一閃,也沒多想,她自然還是更關心白重文的,「那小白算是沒事了吧?唉,你們兩是不是和江南有仇啊,你才傷好沒幾天,小白又倒下了,還是趕緊處理完了這邊的事情回京去,」她嘆道︰「好久沒回去,我還挺想家的,」不過回去後估計她爹會大發雷霆,真是叫人頭疼呢。
李清逸手中拎著一疊藥,道︰「恐怕還需要一些時間。」
南宮靈問道︰「怎麼?這個事不好解決嗎?比之前的貪污案還棘手?」
李清逸點頭,道︰「其他案子總有個犯罪者,這個事情里面,很多原本無辜的百姓牽涉期間,照律法而言,他們確實犯罪,但又是受邪教蠱惑才造成如今局面。「
南宮靈仿佛明白了,「若是嚴懲,天下人會詬病天子不仁,若不嚴懲,又怕邪教余孽如星星之火,燎原萬里,確實左右為難。那邪教黨羽呢,是否都抓起來了?要不然殺一儆百好了,再對天下宣揚邪教的罪惡,讓百姓明白他們才是萬惡之首。」
李清逸道︰「這也是一個辦法,現下要先將這批余孽懲處,不然禍害不除,遲早是個隱患。」
南宮靈笑著抬頭看他,「我相信你,一切都會解決的。」
李清逸對上她亮晶晶的黑眸,「就這麼信任我?」
南宮靈很肯定的點頭,「那當然,因為你是李清逸啊。」
李清逸空出的一只手拍了拍她的頭,然後往下,拉住南宮靈的手,「有你這句話,足矣。」
南宮靈和李清逸回來時,她提心吊膽的左看看右看看,李清逸奇怪道︰「你在找什麼?」
南宮靈又故作鎮定,「沒,沒什麼…」
「小百草還在睡覺,」李清逸戳穿她的心思。
南宮靈拍拍胸口,「早說嘛,我們去看看小白醒了嗎,」一掃剛才的偷偷模模,很是光明正大的走起路來。她倒不是怕小百草,只是覺得有些愧疚,還沒做好心理準備,不知道怎麼面對她的指責。
房里點著香爐,檀香味沖淡了藥味,南宮靈吸了兩口,她知道這是小百草睡覺的時候最喜歡點的,能叫人寧神安息。
他們輕聲走到白重文床邊,南宮靈坐下給他把脈,稍後只垂頭坐著,嘆氣不語。
李清逸問道︰「怎麼了?」
南宮靈扁著嘴看李清逸,「又被小百草搶了風頭,早知道我就不迷路了。」
李清逸扶額,伸出手安慰性的揉了揉她的發頂,「沒事,在我心里你才是最厲害的。」
南宮靈心滿意足的笑道︰「我也這麼覺得,」兩人因著白重文確實沒事,也放下心,開起玩笑來。
「你們在我面前調情,真的好嗎?」床上不知道什麼時候醒的人,發出弱弱的抗議聲。
南宮靈驚喜道︰「哇,小白,你醒啦!」(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