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d城是一個三面環海的城市,只有西面有一條通向外地的高公路,當然,展昭並不認為趙明亮此時的目的是離開d城逃往他處。白玉堂幾乎是在動汽車的第一時間便將油門開到最大,警車尖銳地呼嘯起來,令路邊的行人車輛都紛紛停下側目觀看。可是當車子開到高公路上之後,白玉堂才突然意識到一個很重要的問題,他皺著眉頭瞥了一眼身邊的展昭,在對方平靜的臉上沒有現絲毫的情緒波動,除了表情上有一點憂慮以外。
白玉堂遲疑了片刻,突然說道,「展昭,你在這里下車好嗎,這里離路口很近,我叫別的兄弟過來接你。」
展昭憂慮的眼楮里閃過一抹異樣,他對著白玉堂搖搖頭,「既然已經來了,帶我一起去吧,你放心,不必顧忌我。」
「這不行。」白玉堂的眉頭突然皺了起來,像是想到了什麼令他很不開心的畫面,手腕一動,似乎決定了要把車降下來。
「白玉堂,現在跟趙明亮的貨車距離最近的就是我們對嗎?」展昭的語氣很平靜,似乎並不急于阻止白玉堂的行動。
白玉堂點點頭,手上的動作停頓了一下,在此期間,展昭繼續說道,「如果是這樣的話,有我在,你解救起那個女孩子來把握會更大一些。」
「可是——」白玉堂的眉頭似乎皺得更緊了。
「抓賊你是專業的,但是跟連環殺手談話,我的經驗顯然比你豐富。如果沒有那個女孩子,我不會堅持跟你一起去,但是現在的情況不一樣。白玉堂,我不是警察,但是我既然選擇了這個專業,就已經做好了要面對這種情況的準備。抓住那個罪犯是你的職責,救下那個女孩子也是我的職責。所以,無論你用什麼辦法也無法勸我下車,不想動武,然後浪費解救時間的話,你盡管試一試,不過我勸你還是不要試的好。」
听著展昭的話,白玉堂的眉頭突然舒展了,若有所思的打量了展昭幾眼,他便轉過頭繼續認真開車了。雖然他並不認為自己一個人做不到解救那個女孩子的同時抓住罪犯,但是他也承認,展昭跟他一起去的話,可以幫得上一些忙,不是完全的添亂。但是展昭剛才那番話的確帶給他一個小小的疑問,這個看上去很是瘦弱的小博士,憑什麼可以肯定自己需要動武才能把他弄下車呢?如果真的動了武,就一定會浪費多少時間在與他糾纏上嗎?白玉堂微微勾起嘴角,好吧,男人都是有自尊心的,還是給他留一點面子好了。一會兒追上那個罪犯以後,少不得要分神照料一下這個小子,唉,還真是麻煩。
今天真是有點邪門,平時高峰期略顯擁擠的高路,今天竟然難得一路暢通,二十分鐘的距離追趕起來竟然也用了比預期要多的時間。等到電子屏幕上的目標終于出現在視線範圍內的時候,白玉堂明顯現,那個混蛋也現了他。那家伙加了!
嘴唇微微一勾,感謝這輛性能優良的高級跑車,也感謝白玉堂曾經是一個特警,追車這種事,他自信絕不會輸給前面那個人渣!果然,一切就如白玉堂所料,他很快就趕上了那輛貨車,並成功將貨車攔截了下來。
白玉堂飛身從駕駛座上跳下,用最快的度靠近了貨車,手槍瞄準了車窗的位置,目光緊盯著司機的側臉,面色冷峻,高聲喝道,「趙明亮!立刻下車,你被捕了!」
展昭也下了車,但是他並沒有走過去,相反,他靜靜地站在原地,目光審視著整個場面。
趙明亮的樣子跟他的照片差不多,看上去比二十六歲要顯老一點,被白玉堂用槍指著,他的表情竟然十分平靜,不焦躁,不害怕,也不憤怒。他目光平靜地轉過身看了白玉堂一眼,嘴角一扯,竟然露出了一個詭異的笑容。
「你們終于來了,我等你們已經很久了,白警官。」
白玉堂眉頭微皺,目光依舊緊盯在趙明亮的臉上,那詭異的笑容令他感到心底一陣寒。
「少廢話!立刻下車!」
貨車的駕駛座很高,從白玉堂的角度看不出趙明亮腰部以下的部分,因此他並不能貿然上前,誰也無法確定對方的手中有沒有攻擊性的武器。
趙明亮並沒有理會白玉堂手中的槍,目光往白玉堂身後望了一眼,與展昭的目光正好相接。
看到展昭,仿佛一切都在意料之中一樣,趙明亮的笑容更加深了幾分,他手上一動,輕輕推開了車門。
白玉堂握槍的手猛然收緊了一下,緊盯著趙明亮的手,並沒有武器!
趙明亮舉高雙手,平靜地看著白玉堂。
「慢慢轉身,下車!」
一個命令,一個動作,趙明亮竟然出奇地配合,他听從白玉堂的吩咐,慢慢下了車,直到被戴上手銬,再沒有說一句話。
此時,展昭才從車邊走近,目光快掃過貨車內部,現了一個電腦包和一個更大一些的背包,想來那里面應該裝著他們需要的證據。
就在白玉堂推著趙明亮讓他蹲下的時候,他卻轉過頭,看了一眼與他擦身而過的展昭,「展博士,我就知道會在這個時刻看到你,你會是個很優秀的心理學家。」
展昭微微一愣,便轉過身,對白玉堂使了個眼色。白玉堂停下手中的動作,只是用力捏住趙明亮的手臂。
「謝謝,」展昭面無表情地看著趙明亮略帶激動的眼楮,平靜地問道,「可以告訴我,吳曉婷在哪里嗎?」
趙明亮嘴角一撇,目光下意識地往貨車上掃了一眼。
展昭心中一緊,沒有等趙明亮再說話,便快來到後面車廂的位置。
將鎖打開,展昭深深吸了一口氣,一邊用力拉開鐵門,一邊緊張地盯著前方。黑洞洞的車廂好像一個無聲的地獄,所有生存的希望被鐵鎖關在這扇鐵門背後,它吞噬了五條人命,而吳曉婷會是唯一生還的幸存者嗎?展昭感覺自己的心跳得很厲害,車廂完全打開,陽光一點點投射進去,在半明半暗的光影中,展昭看到了那個自制絞刑架,這里果然就是趙明亮的作案現場。
也許是陰森的氣氛帶來的幻覺,展昭覺得自己仿佛聞到了一種令人作嘔的死亡氣味,燻得他幾乎窒息。他強忍著幾欲嘔吐的情緒,用微微顫抖的聲音高聲說道,「曉婷你在嗎?你得救了,說句話好嗎?」
展昭連喊了兩聲,卻沒有听到一絲聲響,只听得身後趙明亮出了一聲尖銳的冷笑,展昭猛然皺了皺眉。
白玉堂狠狠捏了一下趙明亮的胳膊,巨大的力量帶來了疼痛,讓趙明亮臉色微微白。
「閉嘴!」白玉堂鐵青著臉將趙明亮拽到展昭身邊,往車廂里看了一眼,在最內側黑漆漆的角落里看到了一個蜷縮在地的黑影。心里猛然一沉,那個姿勢非常像他們看到的那些尸體。
「我上去看看。」白玉堂將趙明亮銬在車廂邊,便要進入車廂。
「還是我來吧,你看著他。」展昭搖了搖頭,搶先一步進了車廂,動作竟然十分敏捷。
白玉堂看著展昭消失在陰影里,心里說不出是一種什麼滋味,遲疑了片刻,還是放棄了跟展昭一起進去的打算。他回過頭,盯著趙明亮面無表情的臉,耳朵卻一直听著車廂里的動靜。
展昭快來到了那團黑影近前,俯子,用手指壓住女孩脖子上的脈搏。微弱的跳動沖撞著展昭的指月復,那代表了生命。一直提著的心終于落回了肚子,展昭長長舒了一口氣。這是他第一次參與警察的行動,也是他第一次從連環殺手的手中救回一條無辜的生命。雖然整個過程辛苦而壓抑,但是為了現在跳動在指尖上的感覺,展昭覺得,那些壓抑和痛苦是如此值得!
在d城,三月的時候太陽落山都很早。在增援的人手趕來的時候,夕陽已經將大地染上了一層金燦燦的裝飾。白玉堂將趙明亮交給了王朝馬漢,救護車人員將幸存的吳曉婷送上擔架,展昭一直跟隨在她身邊,安撫著痛哭失聲的女孩。這是劫後余生,能哭就是好事,展昭一邊安撫著女孩子,一邊跟醫護人員交代一些路上需要注意的事項。如果不是包拯攔著沒讓去,白玉堂猜展昭一定會跟著那些急救醫生一起把吳曉婷送去醫院。
救護車開走了,展昭的目光卻依舊在目送,很久沒有收回。白玉堂微微勾了勾嘴角,此時的笑容完全是放松的,無論展昭,他,還是重案組的其他人。
「玉堂,展昭,干得漂亮!」處理完現場,包拯微笑著拍了拍兩個小伙子的肩膀,由衷地夸了兩個人幾句,「我們這就回去了,你們倆可以找個地方先吃點飯,晚上還有很多事要做,玉堂你要回組里繼續開工,展昭就先回家睡覺吧,玉堂送送。改日,我請全組人吃大餐,到時候展昭一定要到!」
展昭微微一笑,跟白玉堂對視了一眼,點了下頭。
從白玉堂的角度看上去,夕陽照在展昭年輕的側臉上,那輪廓仿佛被金邊瓖嵌,帶著笑意的目光中,仿佛帶著很多令人無法忽略的內容。堅毅,執著,熱情,曾經,那些都是白玉堂擁有過的東西。被兩年前那場意外帶走的,不止是一個跟展昭一樣年輕的生命,還有很多很多。
白玉堂盯著展昭的側臉,很久,直到包拯已經離開,直到展昭回過頭來,對上白玉堂的目光之後,微微的愣神。
「白玉堂?」
身上一顫,白玉堂定楮看著展昭,僵硬地扯動了一下嘴角,目光下意識地閃開。
「你怎麼了?」
「沒事,有點累而已。」目光轉回的時候,白玉堂已經恢復了正常,嘴角微勾,笑容完美無缺,「天都快黑了,你不餓嗎?走吧,去江阿姨那里,我請客!」
在展昭還沒回過神的時候,就被白玉堂攔住了肩膀,接著跟他一起上了車。車子啟動,悶頭開車的白玉堂一路都沒有說話,展昭也沒說,他微閉著眼楮養神,腦海中卻一直盤旋著方才白玉堂的目光。
他剛才明明在看自己,卻用那樣悲傷的眼神。這到底是為什麼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