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小廝喚做江白,是玉延柏身邊最親信的僕從,平時最伶俐不過的一個人,他看玉延柏眼中滿是絕決狠厲的神色,再听听內室的動靜,還有什麼不明白的?
江白強壓著心中的驚慌,干咽了口唾沫垂下眼楮應道︰「小的、小的懂了。」
玉延柏嘴角一翹,眼楮緊盯著產室那緊閉的房門,一字一頓地說道︰
「那好,去馬廄套輛馬車吧,顧老大夫年紀大了,恐怕騎馬要把他那把老骨頭給顛簸散了。」
「是,小的這就去。」江白一揖手,往馬廄那邊去了。
玉延柏一直盯著江白走出院門,才收回目光,仰天長望︰錢氏,咱們夫妻一場,我不害你,卻也不能再任由你活在這世上,壞我家聲,誤我兒女。
一切,就看你的造化了!
且不說錢氏這邊如何,玉老夫人和玉青顏一行浩浩蕩蕩地趕到莫氏院子里的時候,莫氏的陪嫁鄭嬤嬤正端著盆熱水從里屋出來。
看見她們,鄭嬤嬤也顧不上手里的水盆,撲通一聲跪下來,哽咽著說道︰「老夫人,三小姐,快救救我們家小姐吧,老奴瞅著這是大不好了。」
「嬤嬤別慌,已經著人去請太醫和穩婆了,我大嫂福澤深厚,這一關必定是有驚無險的!」玉青顏怕玉老夫人再急火攻心,出個什麼好歹,趕緊出言安慰,順手把鄭嬤嬤扶了起來。
鄭嬤嬤一听太醫會來,眼前一亮,人明顯松弛了一些︰「謝天謝地,老奴謝謝老夫人和三小姐的大恩大德!」
「一家人不說兩家話,何必說謝呢。我那小佷子也太心急了些,這提前半個月就急著見人呢。」玉青顏有心要緩和下氣氛。
果然,鄭嬤嬤和玉老夫人听見「小佷子」這三個字,臉上都是一喜。
這時,一個小丫鬟捧著一盒人參要進屋,玉老夫人攔住她︰「把那參拿過來我看看。」
玉青顏掃了一眼,那參只有筷子粗細,看起來最多不過三五十年的年份。
莫氏當初嫁過來的時候,家中不過是五品官。兩家結親以後,莫家絕不佔玉家的便宜,這麼些年,也不過是從五品熬到四品,家境在這京中也只能算殷實。
因此,莫氏的家底並不豐厚,是府中人人都知道的事。
果然,玉老夫人不滿地搖搖頭︰「拿這參補氣怎麼能行呢?金鴛,去把我那棵兩百年的老參拿來!」
鄭嬤嬤驚得連連擺手︰「這怎麼使得呢?老夫人莫要折煞了少夫人,這樣的寶貝給她用,豈不是折煞了少夫人?」
兩百年的老參可遇而不可求,這明顯就是玉老夫人壓箱底的寶貝了。鄭嬤嬤怎麼敢因為自家小姐生產一事,就讓玉老夫人拿出這樣的寶貝?
「給我的孫媳和寶貝曾孫用,有什麼使不得的?」玉老夫人渾不在意地揮揮手︰「金鴛,還楞著做什麼?趕緊去我的小庫房把參取過來。」
態度如此堅決,看來絕不是說說就算了,而是真心疼惜莫氏,打定主意要把那寶參給莫氏用了。
鄭嬤嬤心里既高興,又確實有些顧慮,她覺得寶參太過珍貴,萬一這會兒莫氏用了,日後玉老夫人再有個好歹,沒有參用,豈不是罪過?
一個非要給,一個堅持不肯要。玉青顏想了想,笑著解圍道︰「祖母,您那寶貝還是先留著,東府的庫房里還有一支一百五十年左右的參,雖不如祖母的那支珍貴,不過品相也算是難得,是之前宮里賞下來的。不如就用那一支吧。纓絡,去把參取來。」
纓絡干脆地應了一聲,轉身就小跑著往東府去了。
鄭嬤嬤這次沒有再推月兌,她又要給玉青顏跪下,卻被玉青顏攔住了︰「鄭嬤嬤不必再客氣了。我年紀小,這好東西放著也是白放,且用不上呢。能給大堂嫂也算是物盡其用,只當是我為自家小佷子送上的一份見面禮。」
她既這麼說,鄭嬤嬤也安心了些,只等著纓絡取來參,切成參片給莫氏含在口中,每一刻鐘就換上一片,漸漸地,說是莫氏臉上也重新有了血色,人也清醒過來了。
太醫來得很快,和被家中小廝從工部叫回來的玉青嘉幾乎是同時進門。
玉青嘉不顧俗禮,沖進產室陪在莫氏身旁;太醫則直接被引到莫氏的榻前,隔著屏風給莫氏扶脈開藥,又施了一套針。
眼看著莫氏這邊兒的情況越來越穩定。這時,玉青顏打發出去的人,恰巧找到一個剛接生完的穩婆回來。
既有太醫坐鎮,又有穩婆在旁邊照看著,過了幾個時辰,莫氏這邊總算有驚無險地正式發動起來。
相比較這邊的眾人矚目,錢氏的產室里可算是冷冷清清,大夫沒來,穩婆也不見蹤影,只有幾個小丫鬟和她自己的心月復丫鬟彎眉忙里忙外,給她擦汗,換著熱水。
「彎眉,公爺呢?」錢氏痛得死去活來,咬牙切齒地問道︰「外面都有誰?穩婆怎麼還不來?」
彎眉倒是忠心,含著熱淚寬慰錢氏道︰「公爺一直都在外面守著呢。只是少女乃女乃那邊也恰巧發動了,老夫人和三小姐都往少女乃女乃的院子里去了。」
「公爺在外面?那為何到現在都沒有大夫來?那老虔婆竟然如此偏心,我懷的可是他們玉家的嫡孫!!」錢氏幾乎是從牙縫里擠出這幾個字。
生產之痛她已經經歷過幾次,從沒有哪一次像現在這樣淒涼。
以錢氏的精明,不可能察覺不到這其中的古怪,只是,她把這筆帳算在了玉青顏和玉老夫人的頭上,萬萬沒有想到竟是她掏心掏肺的丈夫從中作梗。
之後,又是一陣劇痛襲來,錢氏忍不住大叫起來︰「啊……我要穩婆?穩婆在哪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