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青顏往旁邊一避,厭惡地躲開秦義在慌亂之中伸過來的手︰「如今能給你生路的,只有你自己,你若還是執迷不悟,非要護著背後的主子,我也沒有辦法。」
這個時候,秦義哪敢惹怒玉青顏。
他趕緊收回手,左右開弓用力在自己臉上打了幾巴掌,求饒道︰「小人失態了,小人自罰耳光!」
玉青顏瞧著秦義是用了十成十的力氣,幾下就把自己打得嘴角滲出血絲來。玉青顏看得眼神閃爍︰這倒是個狠角色!
自顧自扇完,秦義整個人爬在地上痛哭流涕道︰
「小人招了,是二夫人!是二夫人的米鋪低價進了一批發霉的陳米,讓小的把粥棚里的好米都換到二夫人的米鋪去,好賣個高價。三小姐,二夫人的話,小的不敢不听啊……」
玉青顏愕然︰她本來以為會是有人故意要在粥棚里動手腳,居心叵測。沒想到真相竟然如此簡單,竟是安生了許久的錢氏又出來蹦了?
算一算,錢氏懷有身孕都有八個多月了吧?她這一胎懷得極為不穩,本身還是個高齡產婦,這種時候,竟然還有心思出這種陰損的主意斂財?!
「這米糧換了幾回了?就沒有人吃了發霉的陳米而生病?」玉青顏沉聲質問道。
秦義抹抹額頭上豆大的汗珠,小心翼翼地說道︰「換了兩回,因為怕有人哄搶糧食,玉大管事每次只送夠三天用的米糧,那批霉變的陳米到現在還有一大半沒有換完。」
頓了頓,秦義偷瞄了一眼玉青顏的臉色,才囁嚅著說︰「二夫人說,不過是些陳米,那些流民哪有這麼嬌貴,更何況他們本身就又餓又病的,就算有什麼事也沒人能查到咱們粥棚來。」
玉青顏听得心中一陣發堵︰錢氏自己也有孩子,如今還身懷六甲,為什麼就能如此草菅人命呢?
「你這些話,可敢當著國公爺和老夫人的面再說一次?」玉青顏眯著眼楮審視著瑟瑟發抖的秦義。
只見秦義聞言眼前一亮,像是溺水之人突然抓到了一根稻草一般,拼命點頭︰「敢,小人本也不願意做這等虧心事,只是一時間豬油蒙了心,又迫于二夫人的婬威,這才不得不就範……小人願意將功補過。」
幾句話,就把自己摘得干干淨淨。
玉青顏听得在心中不住感嘆︰這也是個人才啊。
同時,玉青顏的心中也敲起了警鐘︰越是聰明人,越是難以掌控。就沖這秦義一看形勢不對就立刻倒戈,口口聲聲要指證錢氏就能看出來——此人心中無任何道義可言,要防止他反咬一口。
「元九,不如你來告訴秦管事,如果背叛我,會有什麼下場!」玉青顏冷冽的聲音,听得秦義打了個寒顫,忍不住抬頭看向那凶神惡煞的侍衛。
元九悶不做聲地四下看了看,最後把目光鎖定在玉青顏手中,他甕聲甕氣地說道︰「姑娘,您的金簪有些彎了,可否借屬下一用?」
玉青顏低頭一看,還真是啊!估計是剛才用來扎麻布袋的時候太過用力了,她笑眯眯地依言遞過金簪。
元九用兩根手指輕松捋過簪子,所過之處,瞬間重新變得筆直!
好手段!玉青顏頓時對元九刮目相看。
這一手徹底把秦義震懾住了,就算剛才還有什麼小心思,這會兒也消失殆盡——他仿佛看到了,如果自己敢玩花樣,定然會像那簪子一般任人搓扁揉圓。
西玉府中,暖香軒里。
大月復便便的錢氏側躺在美人榻上,腰下墊著柔軟的鵝絨靠墊,整個人懶洋洋地犯著困。
她的月份不小了,盡管天氣炎熱,也不敢用太多的冰盆,只好讓幾個小丫鬟不停地站在屋子的四角往她那里扇風,又不能用力過大,讓風直接扇到她身上。
正在愜意的時候,彎眉提著個食盒輕輕走進來︰「夫人,廚房剛送來新煮的粥,您要不要嘗一嘗?」
錢氏睜開眼楮,瞟了那食盒一眼,悠悠地說︰「我可沒叫廚房做什麼粥。」
「許是廚房的人額外孝敬您的。」彎眉笑盈盈地說著,麻利地打開盒蓋,用小巧的玉碗盛了一碗出來,送到錢氏面前︰「夫人如今可不比往日,身子格外精貴呢,廚房的人自然也不敢怠慢。」
錢氏听了心中得意不已。
眼看著再有兩個月就要臨盆了,公爺這陣子對她又像以前那樣,常常噓寒問暖,關照得無微不至,府里的人見風使舵,誰也不敢再提年前自己被送到莊子上思索的事,對她這個夫人仍然尊敬有加。
錢氏輕撫著自己身上輕薄如蟬翼的冰綃紗衣裙,只覺得手下又涼又滑,這可是今年最新的料子,一丈要一百兩銀子——要不是正好踫上災年,叫她名下的米鋪狠賺了一筆,她哪舍得下手買這比銀子還貴重的名貴衣料?
錢氏想得出神,粥送進嘴里也沒顧得上品出個什麼滋味。等她回過神來的時候,那一小碗粥已經喝下了大半,一股怪味兒在她嘴里彌漫著。
錢氏頓時覺得一陣惡心,「哇」地一聲吐了出來︰「呸,呸,這是什麼鬼東西,是給人喝的嗎?怎麼一股子霉味兒。」
錢氏氣急,砰地一聲把玉碗狠狠砸在地上︰「這等東西也敢送到我這兒來?去,把廚房里做這粥的人給我叫過來,打五十大板!」
盛怒之下,錢氏隱隱覺得肚子有些不舒服。她趕緊告訴自己要靜下心神,正在這時,一聲暴喝突然響起。
「你也知道這粥不是給人吃的?」玉延柏不知道什麼時候站在錢氏的門口,听見她氣急敗壞地叫囂,再也忍不住了,大步流星地走進來,咬牙恨恨說道︰「你這蠢婦,居然為了些許蠅頭小利,偷換自家粥棚的糧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