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嬤嬤服了軟，眼看丹青又把那盤子竹簽端下去，這才舒了口氣，真正放下心來。
她小心地看了一眼神色自若的玉青顏，當下心里就打了個哆嗦︰這哪是個姑娘家，心這麼狠，這麼毒的手段都能想得出來，可真真是個天魔星下凡。
既然決定要說，張嬤嬤也不再做無謂的拖延，干脆地吐露了實情︰「夫人給大小姐尋了門親事，想趁二公子回來前把大小姐嫁過去。」
「什麼？」「怎麼會這樣？」
玉青顏和杜芳蓼幾乎同時驚呼出來。
張嬤嬤又得意起來，她神神秘秘地壓低了聲音︰「其實這主意是三小姐出的。三小姐說，她沒多久就要出嫁了，畢竟還是嫁到王府去，若是家里有一位嫁不出去的姐姐，還是被人退過親的，三小姐的臉上也不好看，恐怕被王府的人笑話。」
「關她屁事！」玉青顏看著臉色煞白的杜芳蓼，忍不住爆了句粗口。
這郡主說話可真是……張嬤嬤忍不住瞄了玉青顏一眼，偷偷月復誹一句，半個字都沒敢說出口。
杜芳蓼如遭五雷轟頂，整個人不僅臉色蒼白，還搖搖晃晃了幾下，幾乎要癱倒在地。
玉青顏眼疾手快扶住她，跟纓絡一起，把杜芳蓼架著坐回椅子上。
她大聲吩咐丹青去取些醒神的藥油來，又安慰杜芳蓼道︰「你先別急，听張嬤嬤說說具體是怎麼回事，說不定還來不及阻止。」
張嬤嬤听了，又忍不住搖搖頭，插嘴道︰「來不及了，夫人今天前腳讓我們出門來押……來請大小姐回府，後腳就已經讓人去換大小姐的庚貼了。」
杜芳蓼听了，臉上更是了無生念，眼淚一串串地落下。她喃喃自語道︰「來不及了，晚了，一切都晚了。為什麼……就是不肯放過我。」
看著杜芳蓼一臉的絕望，玉青顏突然想起劉治長來——今天在紙坊時，這兩個人之間明顯有一股曖昧的情緒在暗涌著。
杜芳蓼口口聲聲說來不及了，莫非是因為她和劉治長早就情根深種，所以此時才這麼反應激烈？
「趙氏給你們大小姐找的親事是什麼人家？」玉青顏幾乎是在瞬間就下了決定，她厲聲問張嬤嬤。
「好像說是翰林院鄭學士家的獨子。」張嬤嬤猶豫了一下，又訕笑著補了一句︰「其實說起來，兩家的門戶倒也相當，不算委屈了大小姐。連國公爺都點頭同意了的……」
張嬤嬤剩下的話，被玉青顏一個要吃人的眼神嚇得咽了回去。
國公爺同意了？恐怕那個趙氏說月亮是白天出來的，國公爺都能信。
有了後媽就有後爹，這話一點兒都不假！說得就是定國公這樣的人！
杜芳蓼的那個爹就是個渣！寵妾滅妻以後，還硬生生把妾抬成了妻，排擠結發嫡妻留下的孩子，他連問都不問！
看著泣不成聲的杜芳蓼，玉青顏的邪火一陣陣往上竄，她努力壓制住火氣，咬牙切齒地問張嬤嬤道︰
「那鄭學士家的公子可是有什麼不妥當的地方？多大了？家里情況怎麼樣？」
這就問到張嬤嬤的強項了︰「那鄭學士家里倒是沒有什麼不妥，人口簡單，就是一個老妻，連個妾都沒有。只不過那鄭公子嘛……」
「別跟我磨蹭，鄭公子怎麼了？」玉青顏不耐煩地惡狠狠問道。
張嬤嬤被她嚇得咽了一口口水︰「鄭公子是鄭學士的老來子，又是獨子，被鄭夫人嬌慣得不成樣子，成天就喜歡尋花問柳，還因為侮辱良家婦女，被人家告到公堂上過。
京里但凡有點兒頭臉的人家，都不願意把女兒嫁過去，門戶低的，鄭夫人又看不上；所以，那鄭公子二十多了，還沒說上親事。」
听了這話，杜芳蓼的臉色更是蒼白得像張紙一樣。
「就這樣的人家，定國公是怎麼同意的？」玉青顏一字一頓地咬著牙問道。
「夫人請了個道婆算過命，說是如果三小姐出嫁前，不把大小姐嫁過去，就會妨礙三小姐的運氣和前程，嚴重的，還會妨礙到子嗣；只要能及時把大小姐嫁出去，三小姐以後會前程無量……國公爺急了，又正好鄭家來提親，就隨口允了。」張嬤嬤今天可是該說不該說的全說了，只盼著玉青顏一會兒能趕緊放了她。
「那鄭家又是怎麼突然間上你們家提親的？」玉青顏沒有忽略張嬤嬤話中的漏洞，再次追問道。
「這個……」張嬤嬤心一橫，竹筒倒豆子一樣全招了︰
「是夫人托了人到鄭家放的口風。大小姐就算被退了親，也是國公府家的嫡女，鄭公子再拖下去年歲也太大了，鄭夫人哪有不願意的。」
事情已經再清楚不過了。
玉青顏讓人給張嬤嬤請了個大夫，早就在外面候著了。
把送張嬤嬤出去接骨，玉青顏吩咐，一會兒把張嬤嬤和那些國公府的僕婦們先關在一起，吃的喝的該給都先給著，總之，扣她們幾天，等事情了結再放她們回去。
玉青顏在察覺到事情不對勁的時候，就已經盤算好，絕對不能驚動定國公府的人。
也就是因為這樣，她才拜托老水他們，把那些侍衛扔到順天府監牢里去住一晚上，好歹留個想對策的時間。
那些侍衛不比這些僕婦，她無權扣留，只能出這種手段阻上一阻。
吩咐丫鬟們把杜芳蓼扶著送回房間，玉青顏把所有人都打發走，關上房門，握著杜芳蓼冰冷的手，鄭重問道︰
「芳蓼，我問你，你可願意嫁給劉治長？」
杜芳蓼原本眼楮失神地呆望著屋頂，听了玉青顏的話，突然手指顫抖了一下，卻沒有說話，反而閉上眼楮，淚水順著她的臉頰落在枕頭上。
玉青顏嘆了口氣，卻更加堅定地對杜芳蓼說道︰「事關終身，芳蓼，你要想清楚，那鄭公子絕對不是良人。只要你說句話，不管有多難，我都不會眼睜睜看你往火坑里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