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嬤嬤這輩子都沒吃過這樣的苦頭。
她是定國公府的家生子,從小就在內院服侍,活兒又輕省,吃穿用度都極其精致,甚至比一般人家的姑娘養得還要嬌慣些。
等到後來趙氏進門,也是她有眼光,一早就巴結上去,成為趙氏的才有了這二十年榮華富貴。
「嘩啦」一盆涼水澆下來,張嬤嬤打了個激靈從昏迷中醒過來,但幾乎是瞬間,胳膊上傳來的劇痛就讓她恨不得自己從沒醒來過。
「喂,別裝了,知道你醒了。」一個戲謔的聲音在她頭頂上響起。
這個臭丫頭!
張嬤嬤恨恨想著,這才不情不願地睜開眼楮,勉強從**的地上爬起來,環視了下四周的情況——怪不得剛才聞見一股土腥味兒,這是把她關在柴房了啊。
見張嬤嬤醒了,玉青顏轉身走出氣味兒渾濁的柴房,張嬤嬤猶豫了一下,也蹣跚著跟著玉青顏走了出來。
外面院子里擺了兩張椅子,還有一張小幾,玉青顏和杜芳蓼一人一邊坐得舒舒服服,笑眯眯地看著被澆得像落湯雞一樣的張嬤嬤。
「說說吧,為什麼一定要把你們家大小姐接回去?」玉青顏開門見山地問道……
張嬤嬤垂下頭,小聲答道︰「夫人說大小姐畢竟是一家人,偶爾跟家人鬧個小脾氣,也斷沒有長久住在外面的道理……」
「我不听廢話!」
玉青顏斂了臉上的笑容,冷冷地說道︰「我也沒什麼耐心,你若不想說,多的是人想說。」
張嬤嬤垂著的臉上,閃過一絲隱秘的笑容︰夫人私下里交待給她的事情,怎麼可能會有第二個人知道。
「你一定是在想,夫人私下里跟你說的話,怎麼會有別人知道,對嗎?」這簡直和張嬤嬤心里想的話一模一樣!
張嬤嬤本就疼得幾乎快要崩潰,又突然听見自己的心聲被人道破,驚得差點尖叫出來︰「你怎麼知道的?」
說完她就下意識捂住嘴,後悔得差點咬掉自己的舌頭︰怎麼就被這狡猾的丫頭詐出來了!
「沒關系,你不說,我有的是法子讓你開口。」
玉青顏從小幾上擺著的果碟里捏起一枚干杏脯,一點一點地咬著,漫不經心地說︰「不過我想張嬤嬤是個聰明人,反正都會說的,何必要吃盡了苦頭再開口呢?你說是不是?」
張嬤嬤心中冷笑一聲︰小丫頭片子,還想嚇唬我?老娘才不吃你這一套。
「我知道,你以為我在嚇唬你,所以鐵定了心要咬著不松口。我又猜對了,是不是?」玉青顏緩緩地說道。
張嬤嬤再也忍不住了。
她驚恐地抬起頭——玉青顏還是專心地在咬那顆杏脯,看都沒看她一眼,但是,那漫不經心地神情看在張嬤嬤眼中,卻顯得異常高深莫測。
張嬤嬤終于猶豫了,這丫頭片子手段可是毒辣的很,萬一她發起狠來,自己這條老命可是經不起折騰啊。
這麼想著,手上又傳來一陣鑽心的疼——張嬤嬤越發心涼,這條胳膊能不能保住還是兩說,但願回去之後,夫人能看在自己一片忠心的份上,請個名醫來醫治這條手臂。
玉青顏終于吃完了手中的杏脯,她一伸手,旁邊纓絡貼心地遞上來一塊濕帕子。
玉青顏拿著雪白的帕子,細細地擦拭著自己的每一根瑩白的手指︰「怎麼樣?想好了沒有?是現在就說實話呢,還是逼我動完刑你再說?」
張嬤嬤咬著牙,把心一橫︰「老奴不明白郡主在說什麼!老奴不過是奉夫人之命來接大小姐回府,郡主您這麼做是濫用私刑,打了定國公府的臉,于您也絕沒有好處!」
「呵呵,得不得罪得起定國公府,不是你個刁奴說了算的,也不勞你一個區區的奴婢操心。」見這張嬤嬤冥頑不靈,玉青顏冷笑兩聲。
她拍拍手,丹青端著一個木盤子走了上來,上面還蓋一塊白布,看不出盤子里裝的是什麼。
張嬤嬤嘴上雖硬,心里卻漸漸恐懼起來,她伸長了脖子往那盤子里看去,玉青顏沒讓她等太久,伸手就揭開白布,露出幾十根細細的竹簽。
「不知道張嬤嬤有沒有听過十指連心?」玉青顏笑嘻嘻地伸手拿起一根巴掌長的竹簽,在張嬤嬤眼前晃了晃。
張嬤嬤看著那泛著青光的尖銳的竹簽,心中泛起一股不祥的預感。
「其實我逼供的法子很簡單,別說是你這樣一輩子生活在宅門里,連指頭都沒割破過的婦人,就連那些刀頭舌忝血的大漢,能忍得了刀砍劍劈,最後,卻忍不住這小小的竹簽帶來的痛苦,白白受一遭罪,最後還是招了。」
玉青顏一邊兒說,一邊兒站起身來,手拿著竹簽往張嬤嬤身邊走。一旁候著的纓絡和丹青,早就會意地走到張嬤嬤身後,一左一右伸手制住她。
玉青顏微笑著把玩著那竹簽,仿佛她在說一件很平常的事︰「你看,其實也沒什麼難的,只要把這竹簽子,往你的手指甲里那麼一釘……」
說著,玉青顏突然做了個釘東西的手勢,嚇得臉色灰白的張嬤嬤「嗷」地一聲,哭喊了出來。
張嬤嬤的手臂現在還斷著,她已經疼到快要崩潰,只剩下半條命。
玉青顏的話,成了壓垮駱駝的最後一根稻草。
只見張嬤嬤驚恐萬分地尖叫著,掙扎丹青和流蘇的鉗制,跪地拼命求饒,哭得眼淚鼻涕糊成一團︰「別動手,姑女乃女乃,郡主,我說,我說還不行嘛。」
張嬤嬤突然發現,什麼忠心,什麼榮華富貴,自己再不說真話,只有眼前這未知的**上痛苦的折磨才是真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