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今已是四月中旬，空氣中彌漫著一股春天草木新發的氣息。玉青顏借用了前世某著名情景喜劇的橋段——帶著元湛爬上屋頂看月亮。
玉青顏沐浴之後，換了件家常的天青色的寢衣，頭發半干，不時還有小水珠落下。她嘴里含著一粒丁香，低著頭，不時偷偷看一眼身旁的元湛，心里有些打鼓。
元湛再三叮囑她，不許偷酒吃，呃，她今天不僅豪飲了，還被抓了個正著。
花雕酒算不上烈酒，玉青顏雖然此時面色發紅，但是她很肯定，有一多半是被元湛黑如鍋底的臉色嚇的。
屋頂的視野果然開闊，遠處的田地和起伏的山巒在夜色下，朦朦朧朧，只能看出個大致的輪廓，像一副沷墨的山水畫；
兩人並肩坐在清涼如水的月色下，一個面色陰沉著不說話，一個自知理虧不敢吭聲，真真浪費了這大好的氣氛。
元湛已經第四次發現小丫頭偷偷地瞄自己了，那模樣，就像是一只小心翼翼站在牆角觀察貓的小老鼠，仿佛自己一有什麼風吹草動的不妥之處，她就要炸毛跑掉。
我會吃人嗎？！元湛負氣地想著。
他再三叮囑玉青顏不可飲酒，也是不希望有人看到小丫頭像現在這樣撩人可愛的醉態。
此時朦朧的月光下，盡管玉青顏臉上醉意迷離，一雙秋水剪瞳卻又清又亮。她的唇看起來嬌艷欲滴，像初綻的薔薇般柔軟，對元湛有著不可抗拒的吸引力。
元湛看著，心不受控制地猛烈跳動了一下。
他忍不住輕咳了一聲，正要張口打破這沉默的氣氛，卻引得玉青顏干脆光明正大地看過來，一臉關切地問道︰
「唉呀，你是不是受了風寒？這屋頂風大，要不我們還是下去吧。」說完玉青顏站起身就想跑。
這個人鬧脾氣的時候，周圍的氣場實在是太強大了，頂不住了，還是趕緊撤吧。
這小丫頭自說自話地就想跑掉？
元湛又好氣又好笑，眼疾手快一把拉住玉青顏的手︰「你這小家伙，居然跟我裝糊涂，不承認錯誤還想跑。」
「我錯了，我真的錯了，我保證下次不犯了。」玉青顏的認錯態度極為良好，每說一句就自己點點頭，加強下效果，她楚楚可憐地看著元湛道︰
「今天阿婷被她娘抓回家了，我一個人吃飯好無聊，所以、所以借酒澆愁來著，下次絕對不敢了。」
「借酒澆愁？我看你喝得挺開心嘛，連你那三個丫鬟都被你灌醉了。」元湛看得分明，剛才明明就是玉青顏使勁攛掇著自個兒的丫鬟喝酒，還耍賴。
結果就是，剛才給玉青顏燒水洗澡的都是蔡阿容，纓絡她們三個早就不勝酒力，回房呼呼大睡去了。
「偶爾為之，總要盡興嘛。」玉青顏低著頭小聲嘟囔了一聲，見元湛似笑非笑地高高揚起了眉頭，趕緊岔開話題︰「對了，今天這麼晚了，你怎麼會突然過來呢？」
元湛有多忙她最清楚。平時，元湛就算專程過來看她，也是中午在這兒呆上一兩個時辰，陪她吃頓飯，下午就又快馬趕回京城去了。
盡管看出來玉青顏是顧左右而言他，元湛也的確有重要的事情，干脆順水推舟地轉了話題說道︰「你舅舅家已經平反了，皇上一個月前下的旨意，快馬送到涼州，今天下晌孫家的人已經回到京城了。」
「哦，這件事我已經知道了。」見只是孫家的事，玉青顏舒了口氣︰「上午我跟阿婷賽馬，打算去那家小攤上吃胡餅，飲稠……咳。誰知道，正好遇上孫家的人在那里歇腳。」
元湛沒有錯過玉青顏臉上流露出的無奈神色。
听玉青顏把今天跟孫淼兒的沖突講了一遍，他笑著安慰她道︰「本來是想等孫家人進京，再告訴你這個消息，誰知道你們這麼有緣，居然就這樣遇到了。上次在圍獵場的時候，你托我調查孫家的事，恰好上元節之時，戚大將軍入京覲見，我拜托他回到邊關，再尋訪一些當時跟過孫將軍的舊部下。」
玉青顏听得仔細，見元湛突然停住了口，焦急地追問道︰「然後呢？」
「然後才發現，當初站出來指證孫將軍臨陣月兌逃的幾個人，這幾年，陸陸續續地發生意外，如今無一例外都不在人世了。這已經是最大的疑點。」元湛說著話，將听得出神的玉青顏拉到自己的身邊坐下，將她的手握在自己的手中摩挲著︰
「戚大將軍本來就不信最驍勇善戰的孫將軍，會做出臨陣月兌逃之事，如今有了合理的疑點，就下令在涼州軍中大肆調查，居然，還真的有一個當年的證人站出來，證明孫將軍是遭人誣陷。」
玉青顏听了突然心頭涌出一線希望︰「不會就是當年我舅舅的副將吧？」
「咦，你怎麼知道的？」元湛頗有些意外地看了玉青顏一眼︰
「沒錯，此人姓鄔名濤，以前在軍中大家都叫他鄔四兒。當初這鄔四兒進京送孫將軍身死的戰報，後來就不知所蹤，原來是為了躲避追殺，偷偷潛回涼州，就在軍營附近的村子里落腳，隱姓埋名過了五年，一直在等著合適的時機為孫將軍伸冤。」
「那鄔四兒現在在哪兒？他有沒有說，當初我舅舅是因為知道了什麼才被害的？可有什麼證據證明我舅舅的清白？」真相終于唾手可得，玉青顏的手都激動得有些顫抖。
元湛用力握了握玉青顏因為過于興奮而略顯冰涼的小手︰「此事干系重大，戚大將軍傳密信給我，說他會派得力的手下護送鄔四兒進京面聖。皇上得了戚大將軍的奏折，深信不疑，主動下旨意，先給孫家平反。
而據鄔四兒說，當初孫將軍是得了有人私通外敵的證據，並且在被害前，已經將證據送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