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零一章有傷風化
「母親當時也是大贊好吃，說府中的廚子都做不出這個味道，還說就沖這一碗面，以後也要常來……那是我最後一次跟母親一同外出，之後不久，她就纏綿病榻，再也沒能出過府，幾年之後就過世了。」元湛的語調平靜低沉，像是在說不相干人的故事。
玉青顏心頭卻莫名地酸了一酸，她之前只知道元湛喪母，並不知道他是幼年時期就失去了母親的庇護。
而這個地方，應該承載著元湛對于亡母最重要，也是最鮮活的記憶——元湛雖然表面上看起來為人冷峻，今天他肯帶自己來，未必不是以這樣一種方式，向自己敞開心懷。
感動之余，玉青顏想出言安慰，卻不知道這種場合下，該說什麼才好——在真正的深不見底的悲傷下，似乎所有的語言都是蒼白的。
玉青顏最終還是什麼都沒說，她伸出手，主動握住元湛那修長好看的手，將飽含其中的溫暖傳遞給元湛。
元湛有些驚訝地看看自己被緊握住的手，他抬頭朝玉青顏看去的時候，看到的正是一雙飽含關切的眼楮，于是溫暖的笑意便從他的眼底泛起。
元湛一反手，將玉青顏縴細的手掌包裹在自己的大手里︰「青青，……」
他正待對玉青顏說出心中思量已久的話，門外傳來不速之客的聲音︰
「原來在這兒啊！我就說在樓下見到的馬車這麼眼熟呢，原來是表叔今天好興致，怎麼也來听戲……」
門外有一大群人簇擁著一個衣著華貴之人從雅間門外經過，經過時往雅間里這麼一張望，立刻有人笑著說話走進來。
只是，這話音突兀地戛然而止，晉王李泰之滿臉笑容的面孔在見到元湛身邊玉青顏的那一瞬間便沉了下來。
玉青顏看著被幾人呈眾星捧月之勢簇擁著的晉王走進雅間，心頭一跳，不是因為晉王，而是因為晉王身後一個高大的青年。
青年穿著月白色的長袍，玉簪束發，一條滾金邊的月白色腰帶簡簡單單襯出幾分與以往不同的貴氣，看起來整個人意氣風發——杜荇。
一次兩次遇到他和晉王在一起，玉青顏可以當成是巧合；
可是這樣再三再四……難道，杜荇已經選定了自己要追隨的皇子，在即將要響起的奪位之戰中，跟定了晉王？
她今天看起來很美，打扮得艷麗而尊貴。
這才是她該有的模樣，不受人欺辱，不用再張開滿身的刺以求自保，臉上永遠掛著幸福溫暖的微笑。
杜荇黯淡的眼神戀戀不舍地在玉青顏身上流連一陣，最後落在玉青顏跟元湛緊握在一起的手上，閃了幾閃，終于挪開盯著窗外虛空之處。
晉王此刻憤怒得簡直眼楮要噴出火來——他也同樣注意到元湛緊緊握住的玉青顏的手——看來，自己的側妃一位，是沒能吸引得了這丫頭？
難道，郡王妃一位，比自己的側妃、未來的皇妃甚至皇後之位更有吸引力嗎？
晉王從未像現在這樣感覺到被人輕鄙、無視過，他心中涌起一陣濃烈的不甘。
跟晉王一起進來的幾個人里，察覺到晉王的不悅。有大膽的，仗著膽子小聲奚落一句︰「光天化日之下，行如此不恥之事，真真是有傷風化！」
說的就是玉青顏和元湛了！
元湛听見了，但是他根本沒有意思要放開玉青顏的手，反而輕輕移動手指，細細地在玉青顏的手背上摩挲著，仿佛在品鑒一塊上好的美玉。
而玉青顏也就大大方方地任由元湛握著，任由他的摩挲傳來一陣麻酥酥的感覺，連臉都沒紅。
切，握個小手就有傷風化？
要不是大家還不熟，玉青顏听到這種挑釁，甚至會在元湛臉頰親上一口作為對這句話的回應，讓說話的人好好見識一下什麼才叫真正的有傷風化！
反正她也已經垂涎元湛的「美色」很久了！
見元湛和玉青顏對自己人的出言挑釁無動于衷，那兩只礙眼的手還是緊握著，晉王沉沉地咽下一口氣，擠出一個笑臉說道︰
「表叔好歹也是位郡王，怎麼請咱們的慎儀郡主吃這些上不了台面的粗鄙東西呢？連壺酒都不上。」
他頓了頓，看了眼專心致志、反過去輕摳元湛手心的玉青顏，費了好大的勁才把又一口往上翻涌的氣咽了回去︰「所謂無酒不成席，不如二位賞個臉，到三樓我們的包間里去，由我來做東，開一壇好酒，整治一桌上好的席面，再請角兒到屋里專門給咱們唱一出助助興。」
「不必了，今天已經盡興，改日再聚吧。」元湛坐著紋絲不動，淡淡地說道。
說完，他嗔怪地瞪一眼壞笑著摳他手心的玉青顏，手下稍稍用了點力——這個壞家伙，癢得他差點沒繃住。
玉青顏沖他飛快地吐吐舌頭，趕緊老老實實收了小動作，被元湛重新緊緊握住。
這兩個人旁若無人的打情罵俏，刺痛了無數人的眼。
晉王身後的跟班兒陰陽怪氣地諷刺道︰「郡王好大的架子，咱們王爺三番四次的邀請，還都請不到您吃一頓酒。誰知道您倒是好興致，大白天跟個女子在這里吃花酒。」
吃花酒？這是在暗諷自己是女伎了？
玉青顏不信那人剛才沒听到晉王說到「慎儀郡主」四個字，很明顯如今是仗著晉王的勢，故意踩自己一腳，給元湛找不痛快的。
劫後余生，玉青顏想明白了，這了輩子是老天白給的，她也已經不想再忍什麼氣了。
更何況她的身邊還有元湛。
自從在上元節慘案時，被黑衣人劫持過以後，玉青顏不能再忍受自己變成別人攻擊元湛的缺口。
玉青顏拉住渾身氣勢一冷，正欲起身的元湛，小聲在他耳邊說道︰「你別出手，等著看今天我這個郡主是怎麼耍威風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