妾室？
皇後娘娘垂下眼楮，半晌不說話。
謝貴妃慢悠悠地說完，嘴角掛著冷笑掃了一眼低頭不語的皇後娘娘，又恢復了如常的高傲神色，悠然轉身回自己的位置坐下。
而在坐的妃嬪、貴婦人們面面相覷，誰都不敢吭聲，紛紛同情地看向那震驚得連哭都忘記了的趙氏。
昨天賽馬場上發生的事已經無人不知，無人不曉。大家都竊竊私語，篤定杜家的女兒一個側妃的名份是鐵定到手了。
畢竟發生這種事，于男子來說是英雄救美，是風流韻事；可對于女兒家來說，名聲已毀，這輩子是別想嫁給別人了。
男方若是守禮識趣，就該在緋聞傳開來之前，快快地上門提親，將名分定下，把一樁不那麼好听的緋聞變成美談才是。
誰知道，一直到昨天晚上，也不見晉王或者是謝貴妃，開口說半句提起婚事的話。
也怪不得杜三小姐的母親，定國公府的平妻趙氏急了，不顧身份，硬要往皇後娘娘跟前闖，她就是要把事情鬧大，逼著貴妃娘娘一定要給自己的女兒一個名份。
趙氏多年的爭寵經驗告訴她，得罪了遠在宮中的謝貴妃不打緊，反正又不像普通婆婆那樣要立規矩，跟自家女兒過日子的可是晉王。
晉王年輕，血氣方剛，而自己的女兒青春少艾，貌美樣嬌，只要能嫁了進去，日子一久，定有辦法籠住晉王心。
可是，一個賤妾的名分，就要把自己嬌養了十幾年的女兒打發了？
趙氏心中一狠︰自己如花似玉的女兒，絕不能重復自己的命運，去當什麼個賤妾！
她收了剛才哭天搶地的潑辣模樣，抽泣著，低眉斂眼地跟著皇後娘娘的侍女，裊裊婷婷走上前，撲通一下跪倒在皇後面前︰「娘娘明鑒，妾身的女兒也不是那等不知廉恥之人。只是，」
趙氏一頓，抬起一雙帶淚的美目哀哀乞求道︰「晉王殿下之前已經對小女有情，送來定情信物。這次更是危急關頭挺身而出，救了小女的性命，小女感激晉王殿下的救命之恩，又實在是傾慕殿下。若不能嫁給殿下，倒不如讓她去絞了頭發當姑子，古佛青燈作伴，為殿下祈福，也算是全了小女的一片心意。」
玉青顏和李嫣都坐在旁邊未出閣的少女席上，那些不少貴女听了這話，可不像那些貴婦那樣沉得住氣，頓時嘩然一片，一個個興奮地交頭接耳起來︰原來杜芳菲和晉王早就私定了終身？還有定情信物？
趙氏這一番話情真意切，指明了是你晉王招惹在前，毀人名節在後，竟然還要用個妾室的名分打發人，這般做法，于情于理，都顯得辜負薄情。
「你胡唚什麼？我皇兒怎麼可能對那麼個……杜氏女有情，」見趙氏竟然不依不撓，謝貴妃簡直厭惡到了極點，心中暗罵果然是上不得台面的賤妾出身。
「我就說你那個女兒是個不守閨訓的，不知羞的，什麼定情信物，也不知道從哪兒弄來些破爛東西，就想賴到我皇兒頭上。」謝貴妃狠狠地一拍桌子，險些撅斷了那長長的指甲。
定情信物？听到這里，玉青顏的心頭涌上一種不祥的預感。
身邊的少女們都在竊竊私語討論那信物會是什麼，玉青顏心里惴惴不安，她忍不住緊抓了一下李嫣的手，李嫣不明所以地轉頭看看她，發現玉青顏緊張得額頭上蒙著一層細汗。
果然，趙氏利索地從袖中抽出一條紅色的東西，雙手捧著奉給皇後娘娘，殷切地說︰「娘娘明鑒，小女昨天摔下馬時，身上穿的那套紅色騎裝便是晉王所贈，這是其中的一條腰帶，請娘娘定奪！」
見皇後娘娘略微一點頭，她身邊的侍女便走過去，把腰帶取來，攤開細細檢查了一遍，隨後恭恭敬敬地答道︰「回稟娘娘，這手工看起來，確是宮里的織造局所做。」
實事求是的客觀陳述，並沒有往晉王身上拉扯半分。
皇後不動聲色地點點頭，命侍女將那腰帶還給趙氏。
謝貴妃坐不住了，她拔高了聲音呵斥道︰「就算是宮中所制，也不能就說是我的皇兒送出去的。」
聲音雖然尖利，卻略帶了一點心虛。
謝貴妃剛才就緊盯著那條鮮艷的紅色腰帶，她一眼就認出來，上面綴著的那顆碩大無比的紅寶，一開始還是皇上賜給自己，自己又轉贈給皇兒的。
這東西，難道真的是皇兒送給那杜氏女的？
自己的皇兒跟那個狐媚子有私情？
謝貴妃越想越心焦。
皇後也沉吟不語。
一直像個泥菩薩一樣坐在旁邊的賢妃娘娘，突然溫婉一笑，開口打圓場。她柔聲勸謝貴妃道︰「貴妃妹妹，這件事說到底，也不過是兩個孩子間的事。咱們說了都不算數，倒不如等晉王殿下狩獵回來，問問他的意思？」
謝貴妃此時心里已經開始將信將疑，她忿忿地一扭頭，不再作聲，算是默默同意了賢妃的話。
趙氏心中暗喜，只要這事能讓晉王殿下開口，她就不信，以自己女兒的品貌，還當不了個側妃？
她壓抑著內心的狂喜，眼楮里還泛著星星點點的淚花，欠著身子坐在最下首——皇後娘娘賞的座位上，拉長了脖子等著狩獵隊伍的歸來。
這事總算告一段落，秦如婷的母親陶氏挑著坊間一些無傷大雅的趣事，當成笑話講了幾個，引得皇後娘娘和一眾妃嬪哄笑不已，氣氛總算才活躍了一些。
可玉青顏的心里此刻正揪成一團︰萬一晉王回來說那騎裝原來是送給自己的，那這事可就熱鬧大發了。不僅杜芳菲，連自己也會被糾纏到這樁緋聞里。
等到那時，自己就會陷入無可辯駁之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