為了不讓纓絡擔心,玉青顏並沒有告訴纓絡白天在宮中發生的沖突。
她剛得知要被封為郡主的頭一天,就同時得罪了宮中聖寵不衰的謝貴妃和刁蠻八公主,絕對算不上什麼好兆頭。
而且想必日後再進宮,玉青顏就要加倍小心了。
洗完舒適的熱水澡,玉青顏不忘差人到慈安堂給玉老夫人送信,說她已經回府。
之後,纓絡才把筋疲力盡的玉青顏送進了早早用湯婆子暖好的被窩。
第二天醒來,玉青顏悲催地發現自己感冒了。
其實,她從後半夜開始就發起了低燒,燒得迷迷糊糊的;
纓絡半夜起來給玉青顏掖被子的時候已經發現她情況不對,就趕緊去熬姜湯,天剛亮即派人回稟了玉老夫人,又去請大夫來給玉青顏診脈。
玉老夫人緊張得不行,親自到瀲灩閣來探望。
大夫說病因是邪寒入體——想必是因為玉青顏昨天吃多了至寒的螃蟹,喝酒發汗之後又吹了冷風,這才得了傷風。
沒想到貪一點兒口月復之欲,竟然讓自己大病一場,玉青顏覺得悲劇到不行。
而且,她這一病,就是纏纏綿綿地好幾天。
消息傳到煦風院,玉筱靜當下幸災樂禍地放出話風,說玉青顏是真正的福薄,受不起大富貴,這才沒被正式冊封成郡主呢,就生起病來;要是哪天真的被冊封了,說不定還會一病不起呢。
那天,玉筱靜一听說玉青顏要被封為郡主的消息,就恨得發瘋,把煦風院能砸的東西全給砸了。
憑什麼?她才是輔國公的嫡女?憑什麼玉青顏那個無父無母的臭丫頭可以得到這一切?皇家居然冊封這麼個孤女當郡主,真不嫌晦氣!
直到听說玉青顏病倒了,玉筱靜才覺得心頭憋著的那口氣,略微平了一些,並且在心里暗暗祈求佛祖,最好能把玉青顏收了回去。
這些話很快傳回瀲灩閣,丫鬟們紛紛義憤填膺。
玉青顏倒是不在意,病就病了吧。只不過古代的醫療條件差,玉青顏吃了好幾天黑乎乎的藥汁,還是鼻塞頭暈。
這天,林媽媽又端來一碗熱氣騰騰、黑漆漆的藥汁。
玉青顏一看就皺起鼻子苦著臉,拉著林媽媽的袖子撒嬌道︰「媽媽,我已經好得很多了,真的,你看我都不燒了。」
林媽媽這一年來沒在玉青顏的身邊,已經是擔心得不行;
偏偏她剛一回來,玉青顏又病了,更是讓林媽媽心疼不已︰「都說苦口的才是良藥,乖,喝一口,媽媽給你準備了一碟子蜜餞,專門從甘福記買的,你小時候最喜歡了。」
其實對玉青顏來說,生場不大不小的病,最大的好處,就是可以肆無忌憚地表現出孩子氣,名正言順地耍賴撒嬌。
林媽媽這邊正哄著玉青顏,流蘇從門外進來稟告︰「姑娘,何家表少爺和表小姐來向你辭別,問您方不方便見上一見。」
也是,快要年底了,何家又有長輩在,就算是親戚,也沒有呆在別人家里過年的道理。
玉青顏端起藥碗,捏著鼻子,狠狠心端到嘴邊咕咚咕咚一口氣灌完,然後「豪氣」地把藥碗往托盤里一放︰「請表少爺和表小姐進來吧。」
林媽媽滿意地適時捏起一顆蜜餞塞進玉青顏嘴里,端著空碗高高興興地下去了。
流蘇趕緊去挑了件見客的衣裳給玉青顏換上。
自從那天,無意中听到玉筱靜向何慕生表白,又被何慕生堅定拒絕之後,玉青顏再見到何慕生的時候,多多少少都會有些不自然。
而且後來她注意到,何慕生總是穿著件半舊的衣補,就像今天這件青灰色的素錦袍;連何慕雲也是,通身沒有幾件像樣的首飾,兄妹倆看起來都相當樸素低調;
不是玉青顏靠衣裳取人,只是,聯想到那天听何慕生說過︰何府已經敗落,成了個空架子的話。她心知這兄妹二人或許並不是生性簡樸,而是真的撐不起門面了。
「恭喜三表妹,即將被榮封為郡主。等到旨意下來,恐怕就不能再以表妹相稱了。」何慕生清瘦的臉上掛著友好的笑容,態度卻並不熱絡,沒有因為玉青顏即將成為郡主而刻意討好。
何慕雲坐在一旁,只溫和的笑著,也不插話。
這位何表姐在東府住了這麼久,一開始,玉青顏也想盡量跟她多親近一些,除了親戚之外,能做個朋友也是好的。
可惜,何慕雲似乎對什麼都不感興趣,只是禮貌地應酬著,每次跟她相處,分別的時候總能感覺到她隱隱地松口氣的模樣。
次數多了,玉青顏注意到這一點,就索性識相地不再到梅香塢去打擾她。
何慕生禮貌地說︰「其實討撓了三表妹這麼許久,已經很不應該了。本來前幾天就想向你辭行的,不料你又病了,這才又多拖了幾天。現在又正值年關,想必你的事情也多,我們兄妹二人今天跟你告別之後,後日就直接離府,不再來打擾了。」
「都是一家人,何必說什麼打擾呢。」玉青顏其實挺不會應付像何慕生這麼客氣的人,總有種隔著一層,不知道該怎麼說話的異樣感覺。
她想了想便直接問道︰「也不知道慕生表哥來年有什麼打算嗎?我听祖母說,你打算走科舉的路子,是嗎?」
何慕生可能沒想到玉青顏會這麼問,微微錯愕了一下,慚愧地笑著答道︰「說來也是慚愧,去年沒有考中,要是再考,就要再等上兩年。」
他沒說出口,家中現在窮得只剩下宅子,討債的天天上門,恐怕,他很快就要為生計而奔波,哪還有閑錢和時間去讀書應考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