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玉環住進太真觀後,因懷念姐姐,便請求皇帝將大姐楊玉璇、三姐楊玉瑤、八姐楊玉珊全都迎入長安,並一起進宮侍候老邁皇帝。
一時間,楊家四姐妹就會像四株香花,粉白黛綠,團團環繞著皇帝齊齊綻放,搞得花甲皇帝應接不暇,目眩神迷,整日沉浸在溫柔鄉里,對楊家恩寵不盡。
皇帝分封楊玉環的三個姐姐為「國夫人」,親昵地稱呼她們為姨,並賜以三座奢華府第,廣廈藏嬌。
「國夫人」這種命婦最高封號,以前只有國公夫人才有資格承封,可現在,楊玉環一人得寵,楊家姐妹竟然雨露均沾。
眼下,楊家四姐妹並承恩澤,出入宮掖,勢傾朝野,公主以下皆持禮相待,權勢遠勝公主駙馬。
可以說,楊家就是天寶年間一條剛剛起航的紅粉奢華大船,倚恃皇權,縱橫天下,幾乎無人能敵。
其中的虢國夫人,更是有名的豪門貴婦,蕩/婦婬娃,光棍們的床第最愛。
「虢國夫人……虢國夫人……」
李瑯心中反復默念著這四個字,下月復部有股烈火在騰然竄起、燃燒。
不過,李瑯也許不清楚,寡居的虢國夫人不但奢侈騷情,而且足夠霸道。
這座府第原來是工部侍郎韋嗣立的家宅,年初不幸被剛從蜀地抵京的虢國夫人看上了。虢國夫人就囂張地直接向韋嗣立索要,韋嗣立自然死活不同意。
虢國夫人卻也不跟韋嗣立廢話,她氣勢洶洶地帶領一大群泥、瓦、工匠,徑直闖入韋嗣立的府中,將韋嗣立一家老少趕走,然後拆掉韋嗣立的舊房子,在上面建造自己的新房子。當然,建豪宅的錢都是皇帝給的。
可以說,李瑯跟韋嗣立是同病相憐︰韋嗣立的豪宅住址被楊玉瑤霸佔,李瑯的茅草屋住址被楊玉環佔據。
……
宣陽坊坊門處傳來一陣雞飛狗跳的喧鬧,六名騎士旁若無人地縱馬轉進坊內,軍馬的蹄鐵跟青石路面重重相擊發出的「 」聲把李瑯的目光吸引了過去。
然後,李瑯就看到了喉部裹著白色紗布的安祿山,還有田承嗣和四名隨行親衛。
安祿山也第一眼就看到了李瑯。
冤家從來都路窄。一剎那,安祿山刀鋒般的眼神立即如狂暴疾風勁掠過來,直欲將李瑯扯成碎片。
安祿山之所以去驪山找玉真和太真兩位美艷女道士,送禮只是一塊敲門磚,他是特意去辦另一件大事。
一件不足為外人道的大事,一件普通人俱都無法參透的大事,可這件大事伴因為他的喉部意外被李瑯長槍所傷,無法正常發聲而生生夭折于搖籃。
所以對李瑯,他只有仇恨。
仇人相見,分外眼紅,安祿山的憤懣立即如野火燃燒,喉嚨「吼吼」出聲,如黑熊咆哮山林。他小眼珠里凶光一閃, 當一聲抽出腰間的紅柄唐刀,率先策馬向李瑯沖來。
田承嗣和四名親衛也齊齊抽刀,縱馬緊隨其後,呼嘯而至,圍砍李瑯。
李瑯這次外出只為逛街,不但沒有騎馬,而且身上除了一把小匕首,再無其他武器。
六名手持鋒利刀劍的騎兵砍殺一個幾乎手無寸鐵的步兵,戰斗結果毫無懸念。
李瑯必死。
可事實上,李瑯並沒有立斃當場,因為這里不是草原大漠,而是長安宣陽坊,街道兩旁有連成排的大槐樹。
李瑯從看到安祿山那一刻起,就知道情況不妙。長安城分為坊、市。坊是住宅區,市是商業區。坊市嚴整分明。
街道筆直,但路人不多的坊內住宅區街道比不得東市那般人流如織的商業區街道,甩開大腳丫子逃跑是不可能的,沒有行人阻擋安祿山,人更跑不過馬。
既然水平方向無法月兌逃,那就往垂直方向求生。
李瑯是山野農夫,爬樹是鄉村孩子的老本行。他仿佛一只靈活猿猴,弓腰蹬腿伸臂,三下並作兩下,噌噌噌地就攀爬上了街邊的一棵大槐樹。
策馬沖鋒而來的安祿山終究還是遲了半步,他此行未曾攜帶弓箭,兩百多斤的肥胖身子又根本爬不上樹,眼見一時殺不了李瑯,安祿山不由暴跳如雷,氣得一刀砍在大槐樹粗壯的樹干上。
四名親衛沖到樹下,立馬你一刀我一刀地揮刀砍樹,樹屑飛濺。
大槐樹還沒被砍倒,只听樹冠處索索作響,李瑯已經從槐樹的枝條跳到虢國夫人府第的外牆的琉璃瓦上。
……
十四年後,安祿山會帶著範陽、平盧、河東三鎮精兵,聯合奚、契丹、同羅、室韋、突厥等族將士組成的15萬大軍,以「憂國之危」、奉密詔討伐楊國忠為由,在範陽起兵,發動安史之亂,搶奪李隆基的江山,並建國大燕,號聖武皇帝。
但天寶初年的安祿山還是羽翼未豐。
雖然此次來朝獻俘,皇帝日前剛把他由平盧軍使擢升為擁有近四萬悍卒宿將的平盧軍節度使,兼柳城太守,奚、契丹兩蕃、渤海、黑水四府經略使,他從此就可以將河北道北部的軍、民、財三政集于一身,大權在握,成為坐鎮一方的土皇帝。
但現在的他終究還不是十四年後的那個不可一世的絕代梟雄。
如果李瑯跳入虢國夫人府中,安祿山並沒有膽量帶兵縱馬闖入聖眷正隆的楊家府第。
兵士進入國家一品誥命國夫人的府第需要向皇帝請旨。
即使是轄管宣陽坊治安的長安縣縣尉要帶領衙役捕快進入楊家府第拿人,只怕也需皇帝下旨同意。
安祿山只能把親衛置于府外,他與田承嗣兩人翻身下馬,向楊家門房報名求進,請求虢國夫人命令府中家丁與他的親衛里外夾擊,協拿李瑯。
其實,他前來宣陽坊,正是給虢國夫人敬送金銀珠玉,為他要辦的那件大事鋪路。
不過,李瑯立在院牆上,卻並沒跳入府內,而是用匕首把院牆上的琉璃瓦一塊塊撬下來,集成堆。
虢國夫人府中的家丁護衛見自家院牆上有一人在撬瓦拆牆,即刻如同一群被踫到蜂巢的馬蜂,嗡嗡鼎沸,不待主人吩咐,早就拿槍帶棍站在院牆內,吆喝怒罵。
高門大宅,院牆極高,地上的刀棍俱都夠之不著。家丁們圍聚在牆下,只待李瑯跳下院牆,便將敢于私闖一品誥命夫人府第的大膽賊人亂棍打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