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默許久,她嘴角又揚起了清淺的笑。一朝入宮情思斷,從此蕭郎陌路人。
「別叫我公主,」伊落看著煙兒那水汪汪的大眼,繼續說,「不習慣。」
「可是這是皇上的吩咐,煙兒不敢違背聖命。」煙兒的語氣變得嚴肅起來。
伊落也不再勸說。
在煙兒的服侍下,她很快洗漱完畢,接著便有宮女太監端著精致的糕點進來,畢恭畢敬的模樣,讓伊落的罪惡感飆升茆。
而此時,楓落殿同時出現了幾個人,新越帝,皇後娘娘,南宮泉,南宮臨,還有南宮蝶。
可謂是一家團聚了。
太監宮女跪了一地,敬畏地趴在地上,要在平時,他們想要見這些主子其中一個一面都難于上青天,如今他們一起出現在這個殿上,讓他們如何受得了這巨大的氣場蚊。
伊落自餐桌前起身,尚未行禮,便被新越帝叫住,「落兒身子尚未恢復,這些虛禮便免了罷。」
煙兒精明地上前扶著伊落,並讓人上了茶水。
眾人都落座以後,新越帝想起昨晚他說出她的身份之時,她並沒有任何驚訝,便問道,「落兒什麼時候知道的?」
伊落嘴角含笑,遲疑了一下說道,「皇上可還記得當初贈與落兒的金牌?」
眾人恍悟,皇室專屬的古老花紋,在玉墜上也有刻著。
新越帝听著從她口里出來的皇上兩字,怔了半晌。
落兒不願承認她的身份。
「小落兒瞞得真緊,怎麼說我也是你皇兄嘛。」南宮臨不滿地叫喚,「來,叫聲皇兄來听听。」說著竟然伸出食指像她勾了勾。
伊落忍俊不禁,卻老實地叫道,「皇兄。」
這一叫,倒把他嚇住了,小落兒何時這般听話了?
「還有我哦,落兒。」南宮泉眸里盛滿笑意看著她。
「三皇兄。」
南宮蝶不出聲,一臉糾結地坐到一旁,似在思考什麼重大的問題。那個狐狸精竟然是她的姐姐?這個世界到底是什麼了?
新越帝和皇後一臉喜悅地看著幾個孩子的互動。
「落兒,以後這里就是你的家,莫要顧忌太多,有事就跟母後講,可好?」皇後美眸中收斂了冰冷之色,有的只是身為母親的慈愛和殷切期盼。她錯過了落兒的十六年,未來的日子不能再讓她受到任何傷害。
伊落默默地點頭,不是她不願意面對他們,而是她還沒有準備好如何去面對。
前一世,她沒有機會學著與家人相處,如今也不會。
她沒有辦法一下子跟她所畏懼,所逃離的皇族親昵起來。
她需要時間去撫平心里的隔閡。
「如果我想知道十六年前所發生的事情呢?」她抬眸,問道。
這下所有人都緘默了,新越帝和皇後相望一眼,眸中的慚愧不言而喻。
低沉緩慢的聲音再次講起了那個愛與拋棄的故事。
新越帝的話音落下,大家都是為伊落的遭遇感到憐惜,也為新越帝不顧一切的愛感到心顫。
終歸來說,現在一家團聚卻是上天對他們的眷顧。
古往今來,皇族中人都是相互猜忌,沒有愛情,沒有親情,所以他們更加珍惜來之不易的感情。南宮奇的事情發生以後,他們算是失去了一員,但是卻也慶幸伊落的到來。
特別是南宮泉,「這麼說來,落兒是我的同胞妹妹?」他高興得不知所措,因為當初第一次見面,他對她便有一種熟悉的感覺,原來卻是因為冥冥中的血緣關系。
原來是這樣啊,伊落釋然了,她並沒有恨新越帝的狠心,只是她命運是該如此罷了。更何況,當初那個決定也是最合理不過的。
之後的幾天,伊落徹底被當做觀音菩薩那般高高供奉著,南宮臨他們一尋到空隙便過來陪她。
卻沒有人再提起軒轅陌,雅瑪公主,甚至一切的話題都只是圍繞她喜歡的東西。
軒轅陌徹底從她的生活消去,如果不是肚子里的孩子,她甚至以為自己從未認識過他。
南宮蝶也經常來找她,不像之前那麼尖酸刻薄,反而有些害羞,似乎對她這個突然出現的姐姐很好奇。
其實,伊落一直都知道南宮蝶不過是孩子心性比較強,所以如今很快便和她打成了一團。
南宮泉因為較少與人交往,所以性子羞澀,在她面前倒像一個鄰家哥哥,對她的關心無微不至。
最讓她感到好笑的是,每每她提到龐境炎,他便像換了一個人,臉紅耳燒。
這天,伊落見他眉梢多了一抹惆悵,便有意無意地提起了他們之間的事。
「落兒不覺得我跟炎大哥之間的感情是不容于世的麼?」他低聲問著,聲音帶著淡淡的擔憂和寂寥。
伊落臻首微側,唇角綻放輕輕淺淺的笑,「異性之間的愛,為了愛,也為了生命的延續;同性之間的愛,似乎生來只為了這場愛……愛上一個人永遠沒有錯,只不過你愛上的那個人恰好是男人罷了,不是每一個人都能夠找到一個懂自己的人,所以當找到了那個人,便不要放手。」
南宮泉的身子猛地一顫,抬眸看她,卻被她唇角綻放的笑吸引,落兒,那麼你可是已經放手了?
我一直都沒有放手,只是他放手了。
繼而,像是明白了什麼,他嘴角上揚,兩人相視而笑。
等到她放手的那天一定是她不能夠再愛人了。南宮泉想。
一旁的煙兒被那兩人的笑晃了心神,以她的角度恰好能夠看到兩人的相似的側臉,在霞光中宛若發散著聖神的光輝。
**
朝廷追究靳穆的罪行之前,靳穆早已先發制人,一個掌管重要商務的主管被揪出來,送往朝廷刑部,說是他擅自克扣錢財參與了大皇子的逼宮一案。
靳穆最終也向朝廷請了罪,管教不嚴,讓屬下犯下這滔天大罪,實為他的錯,朝廷拿他沒辦法,畢竟他是天下首富,手指一動都可以讓辰澤王朝抖三抖的大人物。
靳府,靳穆斜躺在一臥榻上,慵懶地掀起眸,「送官府了?」
解語立即上前,「是的,主人。」「可有追究?」
「朝廷的人只是關押了他,決定秋後處斬。」
「嗯。」
「主人,那……他的家人該如何安置?」解語問道,她記得主人說過會讓他的家人下半生無憂的。
靳穆拋來嗜血的目光,「這些小事還用得著我來說麼?」
解語呆愣了半晌,而後垂眸,「主人,解語會處理妥當的。」
主人的眼神分明就是要斬草除根。
「嗯,下去。」他不耐煩地揮手。
「解語告退。」
解語走後,靳穆一圈圈轉動左手尾指上的扳指。
當初給南宮奇獻計,不過是為了逼他出手,作繭自縛,如今南宮奇已除,剩下來的他也要一個一個地玩。
一切事情都按著他的方向發展,唯一沒有料到的是,尹伊落那女人竟然是辰澤王朝的長公主。
這讓他的計劃有棘手了幾分。
不過這下游戲也變得有趣了。
他忽然起身,來到內室的床榻,手在床柱某一個地方踫了一下,隨著隆隆的聲響,原來的床榻上呈現了一個黑洞,他輕輕一躍便消失在黑洞里。
原來這是一個密室,長長的入口瓖滿了無數的夜明珠,將這本該黑暗的地方照得宛若白晝。
半刻鐘,他出現在了一扇門前。
漆黑的不知名的金屬所鑄的門,只有上方有一個小口,從外面恰好可以透過這個小口將室內一覽而盡。
靳穆接近那扇門,里面傳來了鐵鏈踫撞的聲響。
他嘴角泛起一個溫和的笑,「天痕醫生最近可好。」
接著室內便傳來了一個蒼老的聲音,「承蒙靳公子的關照,老夫好得很。」
「是麼?如此便好,靳某可不想小天成為孤兒。」
小天兩字一出,空氣變得壓抑,天痕醫生便不再說話,似在隱忍著什麼。
「說來小天的確不妄是前輩的兒子,竟出息到裝瘋賣傻來接近靳某,如今甚至還投奔了辰王,看來你這個老爹,他都不想要了。」靳穆意味不明地說著,末了還替他惋惜著。
「哼,少在老夫面前假惺惺。」听到小天已經逃離了靳穆的魔爪,天痕醫生似乎放了心,說話也沒有了忌憚。
「不知靳某如若拿前輩相勸,小天會不會回來呢?」淡淡的威脅讓天痕醫生氣急。
「有事快說,有屁快放。」
「靳某的確有事相求」
靳穆帶著笑意的聲音,不疾不徐地響起在空曠的牢中。
仿佛預示著一場風暴即將來臨。全文字更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