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
接下來的日子很平靜,我的心底卻惶惶不安魂不守舍暗潮洶涌,那座火山不知何時爆發,我才想明白,上次顧思存說得對,我們有必要談一談,心平氣和的談一談,該了結的了結了,該算明白的算明白。
雖然有想法,可是我卻被動的想等他來找我,我可不想輕易再去觸踫,這就好比有病救治開刀做手術是必要的,但是做手術的事情留給醫生,自己還是不可能下的去手的。
惶惶不安了兩天,我看到學校的bbs上一條學院公告,才稍稍寬下心來。
公告︰據悉來自美國、德國、波蘭及中國的7位科學家榮獲世界生命科學大獎——「生命科學人類杰出貢獻獎」。
該獎項旨在全球範圍內表彰獎勵在生命科學領域取得重要成就的科學家及杰出人才,為他們繼續積極熱忱地投身科學研究事業提供持續的資助與支持。
美國普林斯頓高級研究院研究員in獲得癌癥獎;哈佛大學教授hblackburn獲得端粒獎;荷蘭皇家藝術與科學學院研究所教授-jones、美國國家猶太醫學中心教授yers獲得基因組學獎;芝加哥大學西村山野教授獲得干細胞獎;神經生物學獎則授予中國科學院外籍院士中國清大醫學院院長顧思存教授。
「生命科學人類杰出貢獻獎」是由華裔顧氏家族等企業家共同設立。顧思存教授擔任顧氏家族掌舵人同時作為贊助人和獲獎科學家出席于2013年10月6日在聯合國教科文組織巴黎總部舉行的頒獎儀式,顧氏曾設立同樣獎金的「物理學杰出貢獻獎」,授予了斯蒂芬•威廉•霍金等九位理論物理學家。
原來這些天顧思存都不在國內,他又飛去領獎了,我心想他時刻都是那麼忙。從前我等著他盼著他,天天夜不能寐悲春哀秋的,現在卻要長舒一口氣,可能我是長大了,不再放任自己的一腔熱情能夠理性的應對事物,明白了很多事理知道這個社會總歸是有法理規範的,如果反其道而行終究受傷的是自己。
其實我對顧思存本人以及他家族的情況都不甚了解,只知他個人資助了我們的研究室研究定向研究伏隔核β-抑制蛋白1抗體信號通路對因海洛復吸的調節以及成癮藥物精神依賴的神經機制這項課題,歷時兩年取得了突破性成果,簡單通俗的解釋就是希望能通過在神經元上修改一個人對過去毒品使用的記憶,來達到幫助吸毒成癮者避免復吸。
雖然核心科研我還沒有能力參與,但是在參與到這個實驗室的時候,我並不是單單因為能跟愛人朝夕相處或者也不是因為這是知名的教授所帶領的知名的項目。
或者更重要的是因為這項研究成果可以給吸毒者及他們的家庭帶來希望帶來曙光,因為我的父母我的家就是因這種白色的魔鬼,千金散盡家破人亡。吸毒和犯罪是一對孿生兄弟,吸毒者在耗盡個人和家庭錢財後就勢必會鋌而走險,走上違法犯罪的道路,一個完美的家庭會因此分崩離析。只留下我一個向那漆黑一片的深淵泥足深陷,想哭卻哭不出來,孤苦伶仃絕望無助。
也許正是因此我才徹底因著顧思存那崇高而偉大的事業和作為所傾倒,也許這也是除了他在我危難之時對我不遺余力的照佛之外很充分的一個理由。
對于他的家庭,一直只猜測他這個年齡必然是有了家室的,我只想用我微薄的愛意來溫暖他螢火之光照亮他安撫他報答他。卻如此看來他的家族似乎很龐大必然盤根錯節,她的妻子也必是門當戶對的大家閨秀,就像紅樓夢里說的家族聯姻一榮俱榮一損俱損的情況。
(九)
周末的時候我們學校的大禮堂有一場國學大師的演講,因為大禮堂輕易不對外開放並且此大師很有名氣,所以院里很多人都去听。
我對國學有很濃厚的興趣所以也去了。
大廳里座無虛席,在靠甬道的地方找到位子,隔壁是一對情侶,我就隔開一個位子坐下。
我坐下來後仔細環顧這座禮堂,這座學校標志性的建築它一般不對外開放,我在校內6年也僅僅來過2次,其中一次還是百年校慶擔任禮儀,那時配合著校領導很緊張的工作著所以也沒來得及仔細欣賞過。
還記得那次做禮儀,和一班姑娘風華正茂,極盡嫣妍,我們同樣身材高挑身著旗袍,我剛巧手捧花束與顧思存一起站在台上,他身著筆挺的西服,我們站在一處時多像一對新人。那是我擁有的一塊瑰寶,我記憶里最美好的幻想,多麼傻的幻想。
回看這座禮堂,外表是羅馬和希臘新古典主義風格的建築,內里卻青磚古樸很有五四時代的味道。
我的頭正扭向右側,突然從左邊一個高大的陰影蓋過來,我回頭看一眼,他已經蹭過來坐在了我右邊的位子上。
這個挺拔帥氣神采飛揚的男孩,他的面上敷著淡淡的憂傷,直直的盯著我看。
「為什麼躲開我?」他輕輕地問,這是個從前沒有經歷過憂愁的男孩,我非常害怕看見這樣的表情,很沉重很有負擔。
此時國學大師已經上台,周圍爆發出熱烈的掌聲。隨後場下很安靜,大家都隨著大師的演講心緒起伏。
「什麼?沒有的事。」我故作輕松地小聲回答著,然後把頭擺端正,假裝輕松地認真地盯著大講台。
「我想對你說聲對不起。因為那晚……」
「不用,其實那晚我們也沒有怎樣。」我的臉微微發紅。
「我不想你認為我乘人之危的卑鄙小人。」
「沒有沒有啦,那天還要謝謝你陪我。我不是想躲避誰,我只是覺得我的生活最近很亂很糟糕,我只想安安靜靜過活然後把學業完成。」
「那麼你和他的事情?」
「我和他不可能了,總歸不是光彩的事情,不能這樣一輩子是不是,早下決心早了斷」我苦笑。
我想大家都在安靜的听講,就我們兩個這里比較熱鬧,放到在中學是要被講台上的老師丟黑板擦的。
他的身子微微傾向我這邊,因為在四周還有很多同學沒有座位站著听講,我對我們坐在這里交頭接耳很不好意思。所以靜默著,很冷淡。
半響他開口。
「桐憩,能不能給我一次機會。」
「什麼機會?」
「你明知故問,你在折磨我。」他頓一頓,像下了很大的決心「我想我愛上你了。」
「魏巍,你這樣說很唐突,我們可能都算不上很熟。這麼快就愛上了?」我出言譏諷,希望即刻擊敗他,令他知難而退。說實話此時此刻,我對他沒有半點興趣。
「你不信嗎?」他的臉挨的很近,灼灼的眼光逼得我不敢直視,我很害怕,因為他決誓定盟的語氣。
我不說話,直瞪著講台。
他也沒有再出聲,只是側著身子眼楮一眨不眨的盯著我。
我簡直度日如年,演講我一個字也沒听進去。還好我緊挨著過道,終于忍無可忍我站起來,徑直沿著中央的大道向大門口走去。
魏巍起身追上我,緊緊跟在我身後,固執的倔強的。
安靜的禮堂,我們突兀的站起來,魏巍高大帥氣,不少女生已經把注意力轉向他,我總覺得講台上的大師都從滔滔不絕中頓了頓。
我顧不了許多,仍然筆直的向前走,當我一次驀然抬頭,突然看到禮堂的二樓可以俯瞰整個禮堂,一覽無余,顧思存正端坐在二層台上掛著「人文日新」的匾下審視著我。
我的心跳差點停止了,真是神出鬼沒,這人什麼時候回來的。我們剛才的一言一行肯定已經被他盡收眼底。
但是我為自己壯膽,看見了又怎樣,我和魏巍也沒有怎樣,即使怎樣了,那又管他什麼事呢。我怕什麼。
我匆匆跑出來,禮堂外雲淡風輕秋風送爽。十月是個城市最美的季節,今天正是個風和日麗天氣,藍天白雲下紅色圓頂羅馬式的大禮堂前綠草如茵,草地方整、平齊,宛如鋪了地毯,周圍慕名而來參觀我校的游人如織。
草地上還有幾對新人拍婚紗照,在我校拍婚紗照的新人一般都是本校的校友,看著他們幸福洋溢,我羨慕之極,誰說曾經沒有想象過跟思存有此一天呢,但是這念頭一起即被自己生生掐斷了,只能還君明珠淚雙垂,恨不相逢未嫁時。
我不去理睬跟在身後的魏巍,大步流星頭也不回一徑從草地上穿過去向寢室走回去,心想以後一定不參加不必要的活動,踏踏實實做我的鴕鳥。
突然他拉住我的手。「你不要這麼絕情。」
我轉過頭甩開他,「我們之間有什麼情分?」
看見他憔悴的臉色和空洞的眼神,我又不忍再說狠話。
「你不要這樣。」我溫和的規勸他
「我很不好受。這些日子我很想念你。」他固執地說。
「魏巍,到學校里轉一轉去,像你這樣的男孩子,女生會圍著對你好的,你了解我的底細,我這樣的女人不值得你這樣做。」
「我只想天天見到你。」他還是固執的自說自話。
我放棄對他的治療,調侃著說︰「那麼請轉學院到顧思存手下就可以天天看我。」
魏巍突然轉身走開了。我莫名其妙。
只見他甩開兩條修長的大腿像鹿一樣奔跑在草地上,跑到一隊拍照的新人面前,他們低聲商討幾句,那對新人和攝影隊的人員一同哈哈大笑望向我這邊。
魏巍從新娘手中接過一大束白色的百合,堅定地大步朝我走來,我下意識的覺得事情要糟糕,可是不等我撤退,他已經來到我面前,單膝跪下,朗聲說︰「羅桐憩小姐,請你接受我真摯的愛意。」
我震驚的矗立在茵茵的草坪中央,裙下跪著臣服于腳下的王子。
周圍的人都停住腳步,我只覺得風停了雲住了時間都靜止了。
這時禮堂中涌出很多人,是演講散場了,他們跟剛才的人融合在一起,圍成一個更大的圈。他們看到這狀況,了然一切,興奮地有節奏地拍手,高喊著「在一起在一起在一起……」
我已經失去對場面的控制,我心驚膽戰茫然的看著一切,笑意盈盈的魏巍,興奮激昂的群眾,還毛骨悚然的看見顧思存並一眾校領導站在禮堂門口觀望,距離太遠我看不清他的表情,遠遠看去只有一個沉沉的暗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