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君駱白將解藥送至她殿中已又過了三日,這三日她果真一日困似一日,但只要入夢不出一個時辰就會驚醒,這種痛苦的折磨終于要被終結,語柔有些欣喜。
她端起茶杯飲下解藥,目光對上君駱白微微有些泛青的眼眶時心中一顫,穩住聲線才道︰「師兄,這幾日辛苦了。」
君駱白在她身旁坐下︰「和我需要這樣客氣麼?」
語柔笑笑,她與師兄自小一起長大若說是親兄妹都不為過。從前這句道謝的話自不必說,但今時不同往日,她理應懷有一顆感恩的心。
君駱白見她有些發怔的神色,就明了她的心思又不知飄到何處去了,頓了頓,又說道︰「你既已經安好,那我不日就要回蒼澤去了。」
語柔聞言一怔,下意識的將手中的茶杯捏緊︰「這就要回去了?不再多待幾日麼?」
君駱白別開眼,淡淡道︰「我整日待在後宮之中也終歸是不妥,況且,我見浩越的皇帝對你也著實不錯。如此,我就放心了。」
語柔默然而坐,師兄若是走了,那就真真正正的只剩下她一人了。
她心中縱然有萬般不舍,可師兄素來心系山水,又如何忍心將他綁在自己身旁。
念畢勉強笑笑︰「此時皇上許是在書韻宮的正殿中,師兄住了這麼些日子要走也需得同他打聲招呼才是。」
二人一同向正殿處走去,今日天空中有墨雲翻飛,語柔緊緊身上的披風,聲音有些打顫︰「該不會要下雪了吧。」
「你素來最怕冷的,下了雪你也正好不用出門了。」
說話間已來到正殿前,隨著漢白玉石階拾級而上,走過九節就停在朱紅殿門前。
語柔站定,終于發覺有哪里不大對勁,因為此時整個殿前一個人影都沒有見到。
而理應在殿前侍候的李立海也不見蹤影。
不過許是在殿中也未可知。
她又走了幾步,停在門檻處。想了半晌沒人通報她是不是應該先敲敲門。但又覺得在皇上的寢殿門口敲門著實有些別扭。
終于抬起手來打算直接將厚重木門推開。
然手忽的就在距殿門三寸處停住,因為她似乎听見殿內隱隱有爭執聲傳出來。
這幾日尹書凡將批改奏折一律搬進了書韻宮。雖然她一再向尹書凡保證那日太後傳自己去不過是說說閑話,但對上他始終有些疑惑的雙眼,她覺得他此舉應該是怕那日的事情再一次發生。
所以此時殿中有大臣與尹書凡議論朝政並不稀奇。
她這般貿然進殿終究是不妥,但又念著尹書凡一副溫潤模樣而殿旁又無他人不要出什麼事端才好。是以將僵住的手收了回來,沒有進,亦沒有退,只凝神細听。
君駱白見她的模樣,也走上前來,只默不作聲的瞧著她。
這時殿內傳來聲響,是一個她從未通過的低沉男聲,話語中帶著薄怒︰「皇上也太不理智了些,皇上才剛登上帝位朝中初定,本是為明哲保身才選了這樣一個且進且退的平緩戰術。皇上僅僅為了一個來路不明的女子就力排眾議將戰術改為急攻,又不顧生命安慰拋下戰事朝野親自深入敵國月復地。皇上這樣做,可有想過江山的安危與將士們的性命?」
尹書凡似乎極輕的唔了一聲,語調沉靜︰「朕當日確是沖動了些,初聞她薨了的消息只想讓軒王府乃至蒼澤陪葬。後來探子又來報說此事或許另有隱情,她或許沒死。想去尋她但交由誰來辦朕都不放心,所以才親自去尋她。」
軒王府?
語柔腦中似閃過數道炸雷,一時間驚得自己竟不知該如何是好。
原來蒼澤與浩越成為今日這個局面當真是因為自己?
身旁的君駱白顯然也听見,回眸看向語柔神色有些復雜。
但她此時全然沉浸在驚異當中,甚至忘記了自己現居何地,只余胸口一波又一波的動蕩。
只听殿中尹書凡繼續說道︰「如今她既已進宮,此事也就算告一段落。既已行至現在,那朕就沒有退路。浩越與蒼澤兵力不相上下,朕瞧著如今蒼澤的氣數也快盡了……」
「如今蒼澤將軍衛萬壑一連拿下邊境數城,皇上竟還日日沉浸在美色之中!」
尹書凡卻好像是故意避開那樁事︰「朕也甚是疑惑他何時竟這樣用兵如神的」
那個低沉嗓音豁然接口,打斷了尹書凡的話︰「無論如何,請皇上將她送出景引宮!」
殿內一時靜寂無聲,忽過的寒風將語柔及腰的發絲吹的揚起,也將她腦中的混沌吹散。她動了動僵硬的指尖,听到尹書凡的一聲嘆息︰「安庭,你又何苦為難我。」
用的是我,不是朕。
語柔攸然覺得再听那位名為安庭的大臣繼續說下去也無甚意思。她用手將吹亂的墨發攏了攏,回眸沖君駱白無聲的比著口型︰「走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