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剛剛起身的東蓮聞言又撲通一聲跪下,眼角閃出淚花,聲音哽咽道︰「東蓮不知何處得罪了姑娘,還請姑娘恕罪。姑娘打我罵我都好,就是不要趕我走啊。」
語柔剛想拉她起身,卻見她竟猛地俯身要磕下頭去。眼瞧著光潔額頭就要觸及青石磚地,語柔猝不及防的伸手一把將她撈了起來。
東蓮有些怔住,縴長睫毛上還掛著兩顆淚珠,一副我見猶憐的神色茫然的看著眼前看似嬌弱卻不知從何而來的力氣能將自己一把拽起來的人,一時忘了哭泣。
語柔見她這副模樣,嘆了一聲︰「罷了,那你就留下吧。」
東蓮這才喜上眉梢,抽抽鼻子一雙大眼楮彎成兩道月牙︰「姑娘長途跋涉想必早就餓了吧,奴婢去給姑娘備些點心來。」
言畢一掃方才的哭泣模樣,一溜煙的跑走了。
眼瞧著那鵝黃背影從殿門處竄出去不見了蹤影,語柔無奈的扯出一絲笑,這樣喜怒形于色又單純沒有什麼心機的小丫頭,必定是在這吃人的皇宮里吃了不少虧吧。
就瞧方才她說不讓她在近前伺候,不過是怕日日瞧見她想到之瑤罷了。而她一副天塌下來的模樣仿佛是以為她做錯了什麼事得罪了自己,自己要趕了她出去,就必定會遭教習嬤嬤的責罵甚至毒打吧。
屋檐下豎起的牆壁越高,人越是分為三六九等,語柔都懂。自小出生在官宦人家,錦上添花落井下石這些事情見得太多。若是她真的不用她侍候,也一定會向尹書凡說明緣由叫掌事的公公不要錯怪了她。
但見她那一副梨花帶雨的模樣終究是忍不下心。
其實再想想,她身處異地無依無靠,有這樣一個沒什麼心機的奴婢也是一件好事。總好過安排來一個甚有心計的,哪一日將自己害死了都未可知。
她忽然有些了悟或許尹書凡不是單單因著她像之瑤是以才特特讓她侍候自己的。
語柔本是擔心尹書凡直接將她帶回書韻宮有些不妥,但他只是命方才的掌事太監收拾出了兩間偏殿,一間是給她的,另一間自是給君駱白的。
自打師兄進宮之後就不見了蹤影,听聞似乎是尹書凡給了他一道可隨意進出太醫院的聖旨,他便整日泡在太醫院研究她的解藥。
如今距她第三階段也就只剩下十余日,解藥這件事她著實是不大擔憂,擔憂的一樁事是她終于明白尹書凡讓她住在書韻宮是別有深意。
而論這樁別有深意的原因乃是日前听東蓮說,錦若宮的淑妃娘娘前來書韻宮想見一見她這個金屋藏嬌的美人,卻被掌事的太監攔了回去。
後宮果然是流言蜚語的起始地,她估模著後宮中的一干人等日日閑來無事只怕就是靠著這些流言活了。
除過流言,平日里找找誰的碴,挑挑誰的刺,也應是太過清閑的緣故。
她覺得她的到來無疑是給景引宮中諸位後妃又增添了一樁新的事情,好不教她們日日閑著。
這不,已經有一個沉不住氣的先找上門來了。
語柔這才知道那個掌事太監名喚李立海,李公公。從前本是侍候先帝的,新帝繼位後他仍是掌管著偌大的景引宮。尹書凡說是他看著長大的也不為過。
她了然能在殿前侍候的人都必定有些能耐,常言道伴君如伴虎。他既能侍候了一位君王而久經不衰繼而又侍候第二位君王,可見他對聖意揣度的有多麼透徹。
就是這位揣度聖意揣度的十分透徹的李公公,將那特意趕著尹書凡上朝的空檔前來意欲一睹語柔尊容的淑妃娘娘打發了回去。據說他皮笑肉不笑的將那位娘娘攔在殿門口時,是這樣說的︰「皇上吩咐,沒有皇上的旨意,誰都不許踏進書韻宮一步。就連太後娘娘遣人來請也需得支會皇上一聲,得皇上準允了才行。」
語柔听完這最後一句話,默了一默。心中覺得似乎這位公公並不大喜歡自己。
若是他想將那位淑妃擋下來,完全可以不必加上那最後一句話。加上了,不就是明擺著告訴她你們哪個嬪妃來都沒用,要想請的動這位姑娘,需得讓太後娘娘親自遣人來請。
果然不出所料,第二日,李立海便前來通傳太後娘娘想要見她,太後的宮里的嬤嬤他也不好阻攔雲雲。彼時她捏著手中的茶杯轉著圈,看著幾根碧色的茶梗浮在褐色的茶湯之上。抬眸微微瞟向他有些焦急為難的臉,卻沒有忽略他眼底的一抹精光。
老狐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