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東海的萬年黑珍珠,個頭是尋常珍珠的數十倍,尋常人用了有延年益壽,安神定驚、清熱益陰、明目解毒、收口生肌等功效。單從名字來看就能夠知曉這一顆不同尋常的珍珠究竟有多麼難得。
從年份而論一顆普通的珍珠形成都需幾年,更何況是萬年的珍珠。
再從色澤而論,珍珠有白、金、銀、粉、紅、藍、灰、黑八色,其中屬白色最為常見,而黑色最為罕見。幾年也許都尋不到一顆黑珍珠。
兩樣都極為難得的東西加在一處,那就只有一個詞語才能形容——難上加難。
師兄自小無父無母,被師父在一個雪夜撿回星宿宮。若將星宿宮說成是他的家也無不可。
就因他自小長在奇珍異物遍地的宮中,而後又行走江湖數年,對這黑珍珠都是一副束手無策的模樣,她又如何能期望這一味藥能被她尋到?
不過現下回星宿宮問一問師父也許是最為穩妥的方法,但,她似乎也就只有月余可活,來回耽擱不說,若是路途中再突生什麼變故,那就是得不償失了。
她忽然有些頹然,或許這樣死去就能將一切化解也是好的。兩眼一閉多輕松,好過現在度日如年的難過。那她也就真成了他口中薨逝的王妃,遂了他的願了。
君駱白看著她神色復雜道︰「別擔心,我必定會找到那味藥。當時的琥珀棋子,我不也替你拿到了麼?」
語柔眸中忽的溢滿霧氣,師兄肩上的那道傷疤她永生難忘。師兄為了她付出了那樣多,而她竟然有輕生的想法。這才晃覺方才的想法太過自私,雖然她失去了養父失去了親人失去了一切,但她還有師兄,還有師父,還有谷郁南宮煥……
這不該是她,她是天崩地裂都不該有所顧及的穆語柔。
她想,也許父親母親喚她語柔是希望她能嬌言軟語快樂的活過這一世,不曾想,她的性格偏偏就像了母親的倔強,像了父親的剛毅。
她輕輕闔上眼,揚起下頜面朝窗欞如沐春光。面上現出許久不見的鮮活神色。
死都不怕,還怕活著麼?
她渾身散發出的氣息讓西陵谷郁怔了許久,見她緩緩睜開眼眸中溢出奪目光輝,才又木訥的問道︰「那來府中做客的大人,你還見不見。」
語柔嘴角微微勾起,淺聲道︰「見。」
日後語柔在院中見白鴿頻繁出沒,約莫是師兄在廣布信息要找黑珍珠的下落。
此時她也不願再听天由命,便念著先將諸事都處理利落。最不濟就是回京都,哪怕跟蘭若卿拼的你死我活,哪怕那人仍護著她,她也要救自己這一條命。
當日她出生之時是母親拼了性命保住她,日後穆府被滅門父親用盡最後一分力氣也要將她送出那場腥風血雨的殺戮,她又如何能將自己的性命看的那般不重要?
西陵谷郁將尹書凡約在未時與她見面。因著她著實怕冷,天幕也一天清冷似一天,她現下也只願在午後出屋去方能一沾溫暖秋陽。
六角亭前草木漸枯,日頭正高微風凜冽。語柔撐了君駱白不知從何處給她借來的琴,稀稀疏疏的撥出幾聲琴音。
果真用了枯木龍吟之後,其余諸琴再入不得她的眼。
只可惜那場大火將它付之一炬。
想起來,還當真對尹書凡有些愧疚。畢竟那本不是她的琴,別人贈予她,她卻沒有保護好,無論如何說都是她理虧。
這個讓她有所愧疚之人卻提前來了一刻,語柔看著她溫吞的身影漸漸走進,待到距她面前的琴兩步處站定。
她笑起來,眼波中有柔柔的流雲︰「皇上可願听語柔彈奏一曲?」
這個稱呼讓尹書凡神色有些凝重,他在她身後的六角亭中坐下。庭中的石桌上擺著一壺新茶,幾碟點心,儼然是特意備好的。
語柔自顧自的撥出幾個音,和著涼薄深秋奏出一段十分應景的曲子。
一曲閉,她沒有回頭,只是垂眸繼續撥弄著琴弦發出斷斷續續的弦音,似乎那里有什麼很吸引她的事物一般。
她沒有瞧見尹書凡有些發白的面色,只是听到他的嗓音黯然沙啞︰「離別恨?你這是要告訴我你的決定麼?」
風忽過吹落枝頭寥寥無幾的黃葉,語柔攤開手掌,恰好一片落葉落入她的手中。她靜靜的看著猶如命運的錯綜紋路,半晌說道︰「是,我不能跟你回浩越。」
尹書凡手中捏著的茶杯忽然就濺出一些淺褐色的水漬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