易傾南在門里听到了腳步聲,真是喜出望外,趕忙透過門縫往外瞧,想看看這來人是誰,眼楮剛貼上去,就覺得一陣頭暈,只得閉了眼額頭靠在鐵門上。舒嘜鎷灞癹。請記住本站
好一會兒才緩過來,再睜眼看去,那人已經走到了門前,暮色中她只看見一大片飄過的藍色衣角,想來是個二等家丁吧。
「誰在里面?」那人問道,聲音有點粗,有點破,听起來年紀倒是不太大,估計就二三十歲吧,只是不太好听,而且十分陌生,她一點印象都沒有。
但不管是誰,她可不能放棄這個機會,必須立即出去,否則今日就死定了!
「這位大哥,我是府里的三等家丁,周管事手下的易小五。」易傾南自報家門,帶著絲懇求的語氣道,「麻煩大哥幫我問問,我什麼時候才能出去?」
「易小五?嗯,我記得你……」外面鐵鎖 當響了下,那人壓低聲音道,「上了鎖的,你是犯了事吧,被你們管事關起來了?」
易傾南听出他語氣中的關心,忙解釋道︰「是誤會,一場誤會,竇管事已經去問了,想必現在大管家也清楚事情真相了,他們可能是因為太忙,忘記放我出來了,麻煩大哥,能不能幫幫我,幫我找下大管家,或者是竇管事,隨便哪個都行!」
那人嘿嘿笑道︰「天都快黑了,只怕他們都歇下了,要不你就在這里待一晚,明早他們想起來,肯定就會放你出來了。」
待一晚,那怎麼行!
別說是待上一晚,就是再待一個時辰,她都不能保證自身狀況!
易傾南急道︰「大哥,你行行好,就幫幫我吧,我真是不能在這里待了,必須得出去啊!」
那人好奇問道︰「這是為何?」
易傾南咬了咬牙,耐著性子道︰「我膽子小,這里又窄又黑,我害怕……」
「又窄又黑……」那人又嘿嘿笑起來,「你膽子這麼小啊,嗯,今年幾歲了?」
「我今年十五歲。」雖然听不慣來人那破鑼似的嗓音,但身處困境有求于人,易傾南還是放柔了聲線,討好道,「大哥你就幫幫我吧,我會記住大哥的好,等我出去之後,一定會報答大哥的。」
那人沉默了一會,語氣有絲古怪,慢吞吞道︰「你打算怎麼報答我?」
易傾南感覺到身下的不適,雙腿並攏,心里急得不行,忙道︰「我下月的月錢,都孝敬大哥好了,往後大哥有什麼難處,只要說一聲,我一定想法設法辦到!」
那人听得嗯了一聲︰「那好吧,我就幫你這個忙,去找找大管家,不過你得記住你自己說過的話。」
「記得,自然記得!」易傾南連連應著,听著他的腳步聲遠去,又透過門縫看他的瘦高背影,果真是朝家丁苑的方向去的,這才松了口氣。
還好,遇到個前輩,雖說彼此不認識,但人家總算有幾分熱心腸,答應替她找人去,真是好人哪!
易傾南回想了下這府里的二等家丁,基本上都見過的,確定沒這號人,想來應該是那幾個在壽宴行刺事件中受輕傷的家丁之一,一直由裴府出資回家養傷的,現在傷好了,也就回府復工了。
只可惜方才太過著急,忘了問他的名字,也不知道他姓甚名誰,等會兒若是真的得救了,定要問個清楚明白,日後好好感謝一番才是。
易傾南坐下來,等了一會,便又感覺到身下熱流涌出,她怕弄髒了屋子,趕緊又站起來,靠著門邊站著,眼巴巴往外邊望。
鐵門關得死死的,屋子里又悶又熱,不知不覺已經是汗流浹背,她摘下帽子扇了扇,也沒覺得涼快,還好,這里雖然沒窗戶,但頂上的瓦片破開了幾塊,總算能透點氣,不至于給憋死在里頭。
等了又等,可那個二等家丁一直沒回來。
心里失望是免不了的,可她也明白,鄭直這回是一心要找茬,跟自己過不去,就算飛鶴園那邊證實了她所言屬實,可他來個陰奉陽違怎麼辦?他一個大管家,自己一個小家丁,隨便找個理由,把自己關個十天半月的,又有誰敢說什麼!
實在不行,她就闖出去!
反正女兒身暴露的話,她也再當不了家丁,還遭人笑話,倒不如自己做個了結,自動求去。
如此一來,雖然沒完成莫老頭安排的任務,但她已經盡力了,留得青山在,不怕沒柴燒,那只虎頭里的聖焰令,以後總有機會找回來的。
越想越是篤定,易傾南抬頭望了望屋頂處,從破開的口子可以望見外間灰沉陰暗的天空,目測了下高度,她覺得自己應該不成問題,于是提一口氣,縱身躍起。
按照易傾南的想法,自己應該是騰空而起,兩手攀住房梁,再順勢竄上屋頂,一拳擊碎那瓦片口子,從中逃出去,事實上,若換做以往,她也真有這本事。
只可惜,理想與現實終究有些差距。
她是跳起來了,可只跳起一尺來高,便覺得月復痛如絞,體內的氣息全都只到得下月復處,就好似被人一刀劈來,攔腰斬斷一般,痛得她冷汗迸出,倏然松懈,無力再繼,撲通一聲跌落在地上。
易傾南不知道,她所練的這門內功心法,卻有一個弊病,那便是宜陽不宜陰,若修煉者是男子倒也罷了,若修煉者是女子,一旦癸水來臨,便會進展遲緩,而且此後每月癸水之時,必須停止練功,否則自損經脈,那莫老頭也是基于這個原因,用藥抑制她的生長發育之後,遲遲沒有幫她恢復,而是希望她在此期間能排除阻礙,多加修煉,內力更上一層樓。
方才她在不知情的情況下,企圖強行突破,身體已經有所受損,只不過是因為她修煉時間還不夠,練成的內力尚淺,才沒有對自身造成更嚴重的傷害,但必須靜養一段時日,運功提氣之類,卻是萬萬不行了。
地上有她鋪的柴草,加上她軀體柔軟,身形靈活,倒是沒有摔傷,易傾南撐起身來,想要再次嘗試,只覺得稍微提氣,周身便如針刺般又麻又疼,而下月復的絞痛也是實實在在的,甚至還有加劇的趨勢。
此時饒是她再不明白這內情,也不敢再試了,怕是自己練功出了問題,沒法再飛檐走壁翻高牆,要想月兌困,屋頂處已經是不可能,撞牆吧,她一無工具,二沒力氣,所以還得想辦法搬救兵,找來鑰匙,開鎖出門。
眼見屋里光線越來越暗了,天已經黑下來了,淅淅瀝瀝,開始下起雨來,這柴房處在整座將軍府的偏遠位置,平時沒事的話並無人前來,說到救兵,又會是誰呢?
管他呢,自己這一世反正也是撿來的命,早夠本了,吉人自有天相,不怕不怕!
易傾南給自己打著氣,又過去鐵門前,乒乒乓乓地敲打起來,一邊敲,一邊用那微啞的嗓音叫喊著︰「來人,快來人啊!」
隨便她怎麼喊,外間就是沒有半點動靜,娘的,人都死絕了嗎?
正心急如焚,突然听到不遠處有悉悉索索的聲音,像是有人在悄然靠近。
「誰?是誰?」易傾南警覺叫道。
那聲音忽而停住了,周圍一片寂靜,易傾南屏息噤聲,凝神傾听,她雖然是內力全失,但靈敏的感官卻還存在,肯定是有人來了!
「有沒有人听見啊?是誰來了?听見了不吭聲的就是狗娘養的!」
在她罵出這一聲之後,門外忽然響起一個低低細細的聲音︰「臭小五,不問青紅皂白亂罵人!」
是江玉涵!
易傾南歡喜得快要哭了,忙貼近門邊道︰「小江怎麼是你啊?快點,想辦法讓我出去!」
「可是,我也沒鑰匙啊,怎麼放你出去?」外邊江玉涵低聲應著,接著又是一陣悉悉索索的聲音,像是他在四下里模索著什麼,過了一會又隔著門板叫道,「小五,我給你帶了點吃的來,但這門關死了的,又沒個窗戶,怎麼給你啊?」
易傾南聞言起了疑心,哪還顧得上吃東西,定了定神,急急問道︰「怎麼回事?竇管事不是領命去飛鶴園問了嗎,事情早該清楚了,是不是鄭直裝怪,不肯放我出來?」
江玉涵听得滿是疑惑︰「小五你在說什麼呀,那什麼將軍什麼侍衛的說法,不是你隨口編出來的嗎?難道是真的?」
「真的,當然是真的!」易傾南終于找到這癥結所在了,敢情外面眾人都沒相信自己啊,也怪她,夜里回去倒頭就睡,次日早上起來也沒顧上跟大家說,難怪伙伴們只當她是在撒謊騙人呢!
「可是……」江玉涵吶吶道,「我怎麼听說人家裴管事一口咬定沒這回事呢?」
裴管事?他說的是……裴寶?!
怎麼是裴寶,而不是……哎呀!
易傾南猛然一拍大腿,是了,自己那日侍候康親王用膳的時候,好似听鄭直在飯桌前念叨了這麼一句,說是最近那將軍主子和侍衛們每日都是早出晚歸,朝事之後直接就去了京郊軍營,別說是午時,就是整個白天都不在府里的。
將軍主子不在,侍衛們也不在,飛鶴園里就剩了一個隨侍裴寶,想來裴寶不會害她,可是那晚裴寶之前並不在場,便不知她曾在大廚房煮東西給大伙人吃,竇慶雲問上門去,他自然是有一句答一句,這詢問的結果可想而知!
真是,衰得夠本!
易傾南有些哭笑不得,又听得江玉涵在外低道︰「我們都想來瞧你,可是又不敢驚動別人,所以他們就派我一個人來了,小五你怎樣了?餓了沒?听說周家嬸子也被關起來了,周管事也沒見著人,還有啊,大管家已經把這事上報給老夫人了,小五你快想想辦法,要不然就更不好收場了!」
「等等,讓我想想!」易傾南也沒敢把希望寄托在那個二等家丁身上,略想一下,便對著門板道,「小江,你趕緊的,去飛鶴園找將軍,或者是任何一個侍衛大哥,說明我現在的情況,說嚴重點,就說我被關在柴房里快要死了……」突然想到這個時候,那將軍主子和侍衛們極有可能還沒回府,江玉涵去了怕是也找不到人,又加重語氣道,「實在不行,就找裴寶,裴寶應該是在的,你求他趕緊來救我,否則我就沒命了!」
她想的是,能早一步出去就盡量早一步,寧可出去之後再去面對新的麻煩,也不能待在這里任憑癸水狂流,束手無策,此事現在還有挽回的余地,到時候弄得一團糟,可真的再也救不回來了!
「但是小五,我說的話,他們會信嗎?我只是個小家丁啊……」江玉涵忐忑不安地問。
「這……」易傾南其實也不確定,眼珠一轉,道,「沒事,我有信物的,就是寢室里那只布老虎,你就拿著那個去找將軍,或者是裴寶,他們會認的,一定會的!」
听她這麼一說,江玉涵底氣硬了些,點點頭道︰「那好,我這就去,小五你還有什麼事沒有?」
「沒有了,你快去吧!」易傾南剛說出這句,忽然心頭一動,不知怎的,有種不太好的預感,趕緊又叫回他來,喑聲道,「小江,你听著,這是關乎我身家性命的大事,兄弟我可就拜托給你了!」
江玉涵听她說得慎重,語氣堅定應道︰「小五你放心,我有分寸的。」
听著他腳步匆匆而去,易傾南不但沒放松下來,反倒是心思不寧,都糾緊了。
她難得有這樣的直覺,預感會出大事,超乎尋常的大事,但每次她的直覺都是很準的,或幫她月兌險,或助她晉升,這一回,又會是什麼呢?
江玉涵去了不久,雨就逐漸下大了,屋頂上的口子開始往下滴水。
屋漏偏逢連夜雨啊!
易傾南雙手交叉抱著肩膀,在狹小的空間里躲來躲去,卻怎麼也避不開那陰風冷雨,沒一會兒身上衣衫就濕了,帽子也濕了,頭發一綹綹淌著水,雨水順著她的臉龐往下,直往她微敞的領口里鑽。
身上濕冷,小月復的痛楚也跟著加深,她伸手按住月復部,快要直不起腰來了,只能是盡量蜷著身子,往牆角邊上靠過去,心里不住祈禱著,小江啊小江,快些找到救兵,不然這回小五哥可真的要玩完了!
等啊,等啊,終于又听見外間踢踢踏踏的,像是有人踩著地上的水窪處,雨水飛濺發出的聲音。
謝天謝地,到底是來了,要知道,她的褻褲都濕了大半了!
易傾南驚喜撲過去,只听得 當一聲響,門上的鐵鎖被人打開了,一道身影閃身進來,手里還拎著只帶罩的油燈,緊接著,卻是將鐵門又關上了。
來人個子瘦長,比她高出好一截,竟不是江玉涵!更不是裴寶!
轟隆一聲,一個驚雷在頭頂炸開,閃電之光照耀在那人的臉上,眉眼細長,略顯猥瑣,面頰上還有道紅紅的刀疤,他嘿嘿笑著,朝她逼近上來,露出滿口黃牙。
「易小五,你就是易小五,果然長得細皮女敕肉的,看,我沒說謊吧,鑰匙都被我拿到了,很快就能放你出去,不過,你該怎麼報答我呢?」
「你……你是誰?」易傾南警覺退後一步,她已經听出他的聲音,正是先前那名二等家丁,沒想到他真的來了!還用鑰匙開了門!
按理說她該高興的,可是看見這人的模樣,怎麼就那麼不舒服,胸口作嘔,滿心厭惡?
「我嘛,我姓楊啊,你叫我楊哥哥就好了。」那人將油燈隨意一放,直直盯著易傾南的面容,這小臉長得多俊啊,那些人真沒騙他,看這肌膚,跟雪一樣的白,豆腐一樣的女敕,就不知道手感是不是也一樣的好?下巴尖尖的,眼楮水水的,小嘴潤潤的,臉長得這樣美,身子是不是也這樣迷人呢?
姓楊?不對,府里就沒有姓楊的家丁!
就算是那幾名在家養工傷的,也沒一個是姓楊!
易傾南相信自己過目不忘的記性,府里倒是有姓楊的,只不過不是家丁,而是嬤嬤,跟在老夫人身邊的楊嬤嬤,只有她一人姓楊。
楊嬤嬤……
瘦高個,刀疤臉……
她心里低呼一聲,倒是想起這人是誰了!
沒錯,他的確是姓楊,乃是楊嬤嬤的養子,名叫楊春明,以前也在這府里當差,听說還當上了個小管事,啊,對了,就是周林的前任,後來好似是因為犯了過錯,去年的時候被辭退了,一直沒找到差事,在上京城里當個無業游民,街頭混混。
他這混混可跟自己騙吃騙喝當初不一樣,是真正的無賴二流子,吃喝嫖賭無所不能,有時候回府里來一趟,也是趁著早晚的時候,回來找他養母討要生活費,過往丫鬟婆子見了他都是避之不及,甚至是掩鼻而走。
記得當初听人閑聊時說起這人,大家還在猜測,說是楊嬤嬤在老夫人身邊侍候多年,也算是老人了,可不知當時這楊春明犯的是什麼錯事,竟沒有保住他,連降職都不行,直接就是開除出府了。
就這麼一眨眼工夫,楊春明已經躥到她跟前了,二話不說,手臂就摟了過來。
「你干什麼!」易傾南邊叫邊是往旁邊躲,無奈月復痛如斯,腳步虛軟,竟有些使不上力,話音也是沙啞得不行,「你快讓開,別動手動腳的,不然我可叫人了!」
「叫吧,叫吧,今晚連老天都幫我,哈哈,下大雨呢,就是你叫破嗓子,府里也沒人听到!不過,還是留點力氣吧,等會哥哥會讓你好好叫的,哥哥我就愛听這個……」
楊春明滿面獰笑,如餓狼覓食一般,朝著垂涎已久的獵物猛撲過去。下載本書請登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