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子少師不過是說著好听,其實不過就是一個沒有實權的教書匠。不過也不能一概而論,若是皇子爭氣,像我父親一樣弄個太傅當當也是未嘗不可的。當然了,我只是想想,且不說閆謹越極為中意二皇子,便是論起長幼嫡庶來,還有大皇子二皇子和三皇子呢!
幾天下來,我發現四皇子格外的好相處。每日下了上書房,我們就在屋里喝著暖茶,他安靜的坐著,听我講自己肆意妄為的時候。
「每次和他們玩捉迷藏的時候,等他們藏好了,微臣就回家。」
「父親每次都把微臣揍的特別慘,然後又趁著微臣睡著的時候偷偷給微臣擦藥。微臣有陣子特別喜歡逛添香樓,父親怕微臣肆意,在弄壞了身子,就變著發兒的給微臣留了個紅顏知己。」
四皇子听得認真,雙手支腮,好奇的問道︰「什麼是添香樓啊?」
我一時語塞,含糊的說道︰「就是男人都會去的地方。」
四皇子似懂非懂的點了點頭,然後羨慕的說道︰「王太傅對少師真好。」
我看著他實在可愛,沒忍住,掐了他臉蛋兩下,道︰「陛下對殿下也很好麼?」
四皇子抿了抿嘴,小聲的說道︰「少師,我也想玩捉迷藏。」
我蹙眉,有些為難的說道︰「外臣不可以在內宮隨意走動的。」
四皇子失落的點了點頭,水汪汪的大眼楮盯著我看,歉意的說道︰「是勉睿欠思了。」低下頭,「母後說勉睿是皇子,不能任性。」
我無奈的苦笑了一下,實在是分不清楚這孩子是在演戲還是真情流露,于是安慰道︰「明日微臣進宮給殿下帶焦糖小人,可好?微臣小時候可願意吃呢!」
「好啊好啊!」四皇子眼中閃著靈動的光,高興地撲倒我懷里,「老師,你真好。」
莫名其妙的被發了好人卡,我有些覺得好笑,模了模他毛茸茸的腦袋。
我不大喜歡小孩子,但不代表我不喜歡乖巧,知進退的孩子。
閆謹越站在門口,听著兩人的話語,最後抖了抖披風,推開門,大步跨了進去,朗聲問道︰「什麼不能任性啊?」
四皇子看到了閆謹越,一下子「蹦」出了我懷里,跑了過去,「父皇,母後。」
閆謹越點了點頭,伸出雙手抱起四皇子。
皇後看似埋怨四皇子的責怪道︰「你父皇累了一天了,也不讓他歇歇。」
閆謹越似乎心情很好,道︰「無事。」顛了兩下四皇子,弄得四皇子「咯咯」直笑。
我起身行禮,道︰「微臣參見陛下,參見皇後娘娘。」
閆謹越放下四皇子,道︰「愛卿不必多禮。」
皇後領過四皇子,溫和的笑道︰「王少師不必多禮。」
閆謹越回頭,看著自己的妻子兒子,道︰「你剛剛要玩什麼?」
四皇子小心的看了一眼皇後,見後者沒有反對,放心的說道︰「兒臣想玩捉迷藏。」
閆謹越模了模四皇子的頭,道︰「今日朕處理完了事情,就陪你玩玩吧!」看似不經意的望向我,「王愛卿一起吧!」
我模不準他什麼意思,只好恭敬地鞠躬道︰「是。」
一行人來到了御花園東南角,繹雪軒的門窗裝飾均為楠木雕刻,窗欞雕有"萬壽無疆"花紋。這里地龍燒的極為暖和,即使是冬天,門前的五株海棠樹依舊盛開,每當花瓣飄落時,宛如紅色雪花紛紛降下一般,與軒前琉璃花壇里的太平花遙相呼應。
閆謹越似乎是來了興致,月兌下了披風,蒙起眼楮,與我們玩起了模瞎子。
皇後到底是女子,自然不可能和我們一起玩。宮女在千秋亭里點上了火盆,她坐在亭子里,捂著湯婆子,笑看我們。
四皇子玩得特別瘋,我只覺得這孩子只是懂事而已,完全沒有什麼心思極重之類的。
閆謹越會武功,我每走在地上踩響了雪,他就會以最快速度向我沖過來,然後四皇子在一旁幸災樂禍。
又一次被抓到了,我下意識掙扎,結果兩人都倒在了地上,身上的沾滿了雪,四皇子大笑。
我臉掛不住了,低聲抱怨,「為什麼每次都抓我?」
「什麼?」他斜眼撇我。
我狗腿子的搖了搖頭,他從我身上站了起來,開始拍打自己身上的雪。
四皇子撲到我懷里,給我拍打雪。我站起身,捏了捏他通紅的小臉,嘟囔著,「還是你有良心。」
閆謹越眉梢沾雪結成了冰茬,肌膚大可和雪比白潤,與梅比嬌艷。雪花落在他身上,宛若雪中仙子。
四皇子猛地拽我一下,嘲笑道︰「老師,你都要留口水了。」
我狠狠地戳了一下他眉頭,道︰「你這小子懂什麼?我是在看雪,看雪!」
四皇子吐舌頭,我偷看了閆謹越一眼,見他眉眼間都是笑意,不覺間安心了不少。
雪花飄灑,如同空中撒鹽,似是想要把這麼和諧的一幕永遠的凍結在這個冬季。
二皇子不知何時站進了亭子里,他靜靜的看著雪地里的玩鬧,暗地里攥緊了披風下的手。
皇後漫不經心的說道︰「你父皇很信任王少師,你日後多與他接觸接觸,有禮些。」
二皇子不在意的說道︰「不就是個紈褲麼?哪里值得父親看重?」
皇後听了蹙眉,訓斥道︰「你這性子得改改。」
二皇子不再言語,心里不服氣,想起宮中的傳聞,心里更加不屑。
到底是自己兒子,怎麼會不了解呢?皇後並沒有在說什麼,若是在說下去,只怕要起反效果。心里嘆了口氣,若非這總是輕視人的性子,皇上恐怕早就立他為儲了。心里隱隱不安,但一想起皇上的承諾,這最後的不安也揮去了。
二皇子怎麼看怎麼覺得刺眼,于是僵硬的拱手道︰「母後,兒臣還有書沒背,就先告退了。」
皇後點了點頭,目光停留在自己小兒子身上,有時,她何嘗不希望自己的兩個兒子調換一下呢?
積雪好像一條奇妙的地毯,鋪蓋在大地上,看似要凍傷地面,其實卻使地面溫度不致因冬季的嚴寒而降得太低。
二皇子抵著大雪,走在雪中,想到母後的話,不覺得眉頭緊皺,隨口像撐傘的貼身太監問道︰「父皇待王少師如何?」
貼身太監想了想,道︰「奴才不懂,只是,覺得剛才那樣,好像一家人啊!」然後似乎是發現自己說了不該說的話,「撲通」跪在了寒冷的地上,鑿蒜般磕頭,嘴里道︰「奴才該死,殿下饒命。」
二皇子扭曲著眉,一腳把陪了自己近五年的貼身太監踹入雪中,聲音比雪都要冷,「自己去慎行司領罰,貶為三等太監。」然後踏入茫茫雪中。
宮道難行,我一人足矣。二皇子這樣想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