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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3章 隰有長楚

()皇帝的怒火無人能受得住,平日慣常標榜仁愛寬容的君主也不例外。本書最新免費章節請訪問。

皇帝罵完了皇八子又接著罵皇十三子,罪名從邀買人心變成不知勤學不知忠孝尊卑,父兄奏對時妄自插話,昔日儲君受寵時就曲意討好,如今翻臉揭發也毫無情分。

胤與胤祥二人不敢反駁,心中血淚崩流也只能伏地請罪,口稱兒臣惶恐、兒臣不敢。

這一日皇帝在乾清宮里宣見八阿哥與十三阿哥並未刻意避著朝臣,天子的怒火發得無人不知,只是大家分外不懂,怎麼起頭的是太子女乃公,挨罵的卻最後換成了辦差的人?

明日听政到底自己應該怎麼站隊?

稍微偏向八阿哥的朝臣,諸如馬齊一流,心里立即月復誹道︰讓查的也是您,怪落井下石的也是您,底下辦事的人要不要說話啦?

胤不知道自己是如何撐到跪安的,事實上自從一句「妄博虛名」開始,整件事情已經月兌出了他能掌控與笑對的範疇。

他能猜到,皇父令他查抄凌普,恐怕也存了尋隙找茬伺機遷怒的打算,但他沒想到這一波怒火會醞釀了這樣久,這樣毫無預兆。

出了宮乘著轎子一路渾渾噩噩回了府。

這幾日因為朝廷氣氛很重很壓抑,博爾濟吉特氏知道自己男人近日接了吃力不討好的差事,今日正要復旨,便帶著奴才遠遠在門口迎了。

但等她親眼看見自己男人面色慘白地從轎子里出來,彎腰是差點踫掉了頭上的頂戴時,忍不住上前叫一聲︰「爺?」

這一聲,終于讓元魂出竅的人堪堪回神。

胤發僵的眼神重新覆蓋上活人才有的神采。

接著,博爾濟吉特氏就看見自己的男人露出一個安撫人心的笑容來,就像往日下差回府時一樣,並無分別。

只是她覺得這分笑容有些過了,帶出幾分急切證明的意味,在人影往來的府邸門口想證明八皇子仍然尊貴,是天家血脈。

四年京城的生涯讓博爾濟吉特氏懂了許多,知道京城的男人想哭時會笑,想笑時反倒哭喪著臉。眼前這一幕,多麼不祥。

只是她還不能完全理解丈夫的苦衷,她總以為,天大的事,敵不過一條命。人活著,就該知足,才能報仇雪恨。

王府的男人主人並沒給她開口說出第二句話的,胤已經恢復如常向她走來,拉了她的手道︰「怎麼站在外面?你生了弘旺之後腿總會疼,快進去歇著。」

博爾濟吉特氏想說一句︰別裝,是男人就別怕琢磨,天塌下來也不過身家性命陪了。旁人罵一句話又不傷身,一滴血都見不著,听過就該轉頭忘。當年我阿瑪哥哥們死時都沒哭,領著族人把人埋了,轉頭照樣照顧弟弟妹妹。

可她終究說不出口。

她的丈夫看上去就像是斷了翅膀的海東青。

入了內府,博爾濟吉特氏很按著草原的習俗給丈夫的端上熱騰騰女乃茶與安撫人心的酒食,可她知道丈夫需要的恐怕並不是這些簡單的東西。她前十七年都是一個人堅強過來的,不屑于別人安慰,也不會安慰心事重重的丈夫她想,男人的事情,自該自己承擔。于是她問︰「爺,可要讓人去九爺府上問一聲?兄弟們說說話,什麼大事都能理出頭緒的。」

胤心一動,卻是想到另一個人。

于是他回道︰「老九那個性子你也知道幾分,他來還得我勸著。再說這幾日,能不走動就不走動吧。」

博爾濟吉特氏轉了轉手帕,有些明白丈夫沒說死的意思。老九性子急不成,那麼換一個性子穩重的就行?

「要不我讓個奴才去隔壁府上跑一趟,看看四哥是不是下差了?」

胤沒說話。

他真是很需要一個懂他的人,哪怕是專程過來罵一罵他。

……

四貝勒府上。

那拉氏這幾日身子利索許多,能起身打理府中事務。胤禛正例行公事陪著福晉用膳,听說隔壁有人來問爺回來了沒,他立即就知道是怎麼回事了。

那拉氏見丈夫停箸不動的樣子很糾結,便試探問道︰「八弟府上人不常來,來了說不定是有事,爺看著要不要?」

胤禛臉色沉下來,將筷子一擱,道︰「沒看見正用膳呢?食不言寢不語,這府里的規矩怎麼回事?」

前來報事的奴才立即抖若糠篩,磕頭請罪。

那拉氏自覺在奴才跟前失了面子,也不吭聲。

胤禛狀似隨意又換了雙筷子,夾了胭脂鵝掌放進那拉氏碗里,溫聲道︰「可見這府里還是離不開你的,那些奴才的規矩如何上得了台面?」

那拉氏有些不敢相信,抬頭看著胤禛。

胤禛又補一句︰「好好養了身子,這府里也總該有個嫡子才好。」

那拉氏立即知道自己沒會錯意,只是奇怪丈夫怎麼忽然改了對他不聞不問的態度。

那報信的奴才自然被主子無視了,一直跪在地上也不敢起。

……

胤一個人在府里坐了一個時辰,覺得身上莫名很冷,加了一層罩衫也不見暖和。

博爾濟吉特氏後悔自作主張提出請四爺過府的的事了,去請了不來,可不更讓人難受麼?

桌上的飯菜熱了又冷,終于這這個時候,去隔壁打探消息的人回來了。

博爾濟吉特氏忙問︰「可是四爺才下差?」

那人眼神閃爍了一下,垂頭回道︰「是,四爺說晚間衙門還有事要趕著辦,就不過來了。」

博爾濟吉特氏很想大罵一聲原來也是個怕事的,無事時充兄長,有事就忙著避嫌。可她終究忍住了,哼笑一聲道︰「四哥一貫忙,爺是知道的。」

胤露出善解人意笑容,道︰「既然忙,就不等了。咱們把菜熱一熱,你別陪我餓著。」

……

晚膳胤不知道自己用了什麼,他只是記得將博爾濟吉特氏給他布的菜全放進嘴里,到了最後,連博爾濟吉特氏也勸著他莫要晚間積食。

真奇怪。

他做的事,明明是大家期望他做的。怎麼他順著大家的意思走了,反倒成了錯?

入了夜,胤只想一個人呆著。

他在書房里看書,自己排列棋局,最後又自己將棋子一粒一粒收好。慢慢想著下一步該怎樣走、怎樣說、怎樣安撫弟弟、怎樣撐過這一次。

更鼓又敲過一次,四哥真不會來了。

他還記得四哥說過的話︰「不能時常過來,可心里一直掛著你。這些日子你不來,四哥很想你。」

不過才一年,他是不是也後悔這句說過的話了?或者他想通了?又或者是當真害怕這次的事情,要避嫌了?

胤忽然不明白自己在期待什麼,為什麼不讓老九過府,反倒在這樣的時候想听四哥訓一訓自己,再出個主意?

那件事,他從一開始就拒絕了,沒留情面。如今四哥回避了,合情合理,他也不該心有怨言。

他也許可以想,原來四哥也與尋常人沒有什麼不同,也是趨吉避凶的人。

那麼,他們之間,不欠情,只欠一次債。

情,他還不了。

債,容易。

隔壁四貝勒府。

胤禛獨自一人在書房咂模一串隨身十年的手串,每顆珠子都油潤有光,燭光下帶著微紅的色澤,深深淺淺都是日日盤玩日積月累的成就。

他不是不想去,也不是不懂現在雪中送炭或許能有趁人之危的機會。

時下老八府邸周圍,必然不滿君父眼線,這當然是他不便輕易過府的一個原因,可更重要的是︰他是皇帝,不屑于一次又一次近似于討好的上門安撫。

話也說夠了,也是時候讓老八明白,朕是願意縱你容你,但朕的情意並非隨時恭候,可以任你呼來喝去!

……

京城風雲並未隨著皇帝在乾清宮的一場發泄而終結,很快言官御史開始彈劾凌普周圍的人,野火幾乎是瞬間就燒到了索爾圖身上。

索爾圖自從康熙三十五年之後,名義上還在管理河道水路事務,但事實上早是個閑置的角色,差不多算是致仕了大半。

他本以為死在當下這是這輩子最丟臉的結局了,只想留著一口氣等太子繼位之後再重新起復出山。連凌普府上的人來求救也狠心拒之門外。

只是這一次皇帝沒打算顧念往日君臣情誼,當日便扣下一頂「議論國事、結黨妄行」大帽子,令宗人府將其鎖拿問罪。

前後兩日,更有大臣麻爾圖、齊世武、額庫禮、溫代、佟寶幾個,以附黨造次罪,均遭禁錮。

太子黨人,一夕之間,折損大半。

太子心驚,他這幾日一點消息也沒法從乾清宮弄出來,先前籠絡的人都莫名其妙沒再露面。這在以前還是從未有過的事情。難道君父已經當真要打算對他下手了?

太子心底忽然生出一個念頭︰如果康熙二十九年斷絕大軍糧草的事情做成了,是不是他也不必遭受今日的磋磨?

這個念頭稍縱即逝,太子強令自己不可再想下去。這樣大逆不道的事情當年他並不完全知情,只是受了索額圖的挑唆才裝作糊涂。一次也就萬死之罪,不可再有第二輪念頭。

但太子心底對昔日父慈子孝的畫面的確淡漠兩分,他弄不明白,自己由始至終都按著君父默許行事,十年前是這樣,十年後還是這樣,為什麼一朝就突然被猜忌了?

太子雖然偏激,但亦知道自己在宗室間名聲比不過老八。

世人都以為他暴戾無常,其中當然有他自身脾氣控制不住的緣由,也有那麼一小部分,是他害怕皇父忌憚他收買宗室,才刻意妄為的。在熱衷掌控一切的帝王身側做了二十幾年太子,其中步步驚心無人能懂。

無論如何,索額圖不能倒。他已經沒了宗室的支持,而索額圖手中結交的漢臣文人不能丟,這些人脈都是赫舍里氏從索尼時就開始經營起來的,是他日後登基治國的本錢。

于是太子連夜動用京畿與瓖黃旗一系的人脈,給宗人府里被囚的索額圖傳遞消息,讓他務必低頭認錯,實在不行就效仿當年明珠如何月兌罪。

索額圖得了消息,憤憤想著我怎麼像明珠老匹夫一樣自認謀反大罪?此一時彼一時,我真認了說不定連你這太子也要受牽連。

乾清宮里的皇帝幾乎是在同一時間得知有人將消息傳遞進宗人府,心中憤怒不足以用言語形容。

他當夜下了諭旨,皇三子與皇八子接旨後即刻前往羈押索額圖的審訊,必須讓他說出點什麼來。

作者有話要說︰預感這一章會被拍死到土里埋起來所以我放上來果斷閃了

四哥不是全心付出的好丈夫,他傲嬌了,要讓老婆明白,朕不是你曖昧著想來就來的哥哥。

亂起章節名了,相思苦啊。

晚點捉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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