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果不其然黃子睿並非善善之輩,自打被我在街頭賣唱的活計上扳回一局後,憤恨難平,缺吃少喝地折騰了我一宿。幸好店家得了銀子,將我和黃子睿極度不合的氣場看進眼里,唯恐在這餓殍載途的亂世里我們這對前世冤家當真腳踢拳毆打將起來,他個做小本營生的平白無故地擔了責任去,適才同意在客房外間又添了張床榻,總算回避了我為爭床搶塌再去勞心費神。
人在月復內空空饑腸轆轆的情狀下原本便很難入睡,更別提身側還放著這麼個豺狼虎豹之輩。迷迷糊糊困去的時候,天已經有些灰蒙蒙了,由不得我深睡,‘某獸‘的腳步聲便已抵達我塌邊。
‘娘子,該起身做活了。‘
這句繾綣而曖昧的溫言軟語,在他說來似乎甚為尋常。
我一哆嗦,索性翻身面壁而眠,拿後腦勺去敵視鄙夷他的輕慢。而在翻身的剎那,卻自覺後腦一寒,那種古怪的感覺好似被獵人盯上的獵物般麻涼,不由得心下大駭,本能地又往衾被中縮了縮頸。
‘娘子,該起身做活了。‘黃子睿復喚了聲。
我腦袋略略向上抬了半寸,勉力撐開惺忪的睡眼扭頭向身後側了側,似乎尚未適應初醒的懵懂。隨後,伴和著哈欠的懶腰剛伸到一半,便肩頭輕顫,指尖扶點上額角,整個人晃了晃又徑直栽回榻上。
做戲要做全套,佯裝暈厥?!我自信還有這做戲的張力!我可不想枉費功夫去接他昨天強加于我的苦差事。賣唱?還是省省吧!這勞什子事讓他對我趁早死心,重新物色絕活人選好了。
想必此刻的黃子睿胸中必定氣血上涌憤恨難紓,身後甚為清晰地傳來他氣呼呼地出氣聲。但覺他跨步上前,下一個瞬間。在我還未及弄明白過來怎麼回事之前,一只強有力的臂膀便獨斷專行地從我貼著枕頭的頸下鑽過,須臾我便被他連人帶被子強勢地兜入懷中。他的手不安分地游走在我的腰間,隔著被子盈盈一用力,我身子本能地向上一挺,他俯身在我眼皮上結結實實地來了一記響亮地啵吻。
听到脆生生地啵響聲,我面色慘白地倏然睜開眼楮,近距離地瞪視著這個用武力搶佔我便宜的登徒子,胸中滌蕩的怒火激得我瞳孔急劇收縮。
‘你……你這個……。‘我哆嗦著指向他。
‘我一早便喊你起身做活了,至于做什麼樣的活?完全取決于你自己的選擇。‘黃子睿放開我退開幾步。負手而立。嘴角噙著玩味的笑意。面露譏諷地望定我。
我大叫一聲,用力按住憤怒得快要爆炸的心髒,而後撈過罩衣紗裙胡亂地套在身上。赤足散發地跳下塌來沖到他面前,一抬手給他俊顏上來了一記更為清脆響亮的耳光。
我出手極快,變故于他太過突然,他顯然一時些接受不過來,嘴中下意識地喃喃自語。
‘這一世連我額娘都未曾打過我,你竟敢……!‘
彼時,窗外天光已然大亮,暖暖地陽光透過窗格泄落了他的一肩,我的一臉,可即便如是的暖陽亦無法消融他與我之間極凍的森寒。
他的眼神太過凜冽。殺氣騰騰,雖然掩飾在無害的陽光下,卻依舊能讓人感受到穿心刺骨之痛。這樣的眼神對抗久了直教人有種想逃的沖動,我克制住心底翻騰的洶涌駭意,面上強作鎮定,右腳卻虛浮地向旁邊邁去。
不想步子尚未落穩,他一個箭步逼上前來一拳砸陷我面前的門框,生生截斷了我去路。
‘臭丫頭,別逼著本王強要了你這下作的身子去!‘陰惻惻地冷笑從他涼薄的嘴角緩緩溢出,似乎連帶對于自己剛剛出口的**果地威脅都面露不屑。
我愣愣地望向他,原本因怒火而璀璨的星子漸漸黯淡下去。思緒有些煩亂不禁失神地想,這便是禁衣將我放心托付的男子?!一絲酸楚從鼻腔彌散開,眼眸頃刻間被淚水盈滿。
下一秒,梨花帶雨亦或是雨落梨花,已無從分辨。幾顆不受控的冰涼同樣濺落到截我去路的這個男人的手背上,我不願與其多做牽扯,欲伸手掏帕子抹淚,不想‘啪當‘一聲那塊血玉自袖中滑落腳前,我忙不迭地拾起納入懷中。這塊禁衣留與我唯一的念想自被狼王扯斷紅繩後我便換了藏處,不想今時被黃子睿攪亂心神,適才百密一疏地抖露出來。
也不知是不是瞥見我落淚,引了黃子睿憐香惜玉的念頭,反正先前截我去路的那只手臂了無生機地垂落下來。瞅準他恍神的機會,我提起裙子繞過他,沖出門外奪路而逃。身後的黃子睿反應過來倒也不追,不過是在我跑出100步,勝利在望地即將踏上下樓的樓梯時,輕飄飄地沖我後腦勺送來一句。
‘你就不想再見禁衣了嗎?‘
一句話,生生頓住我的匆忙。
走既然走不成,那麼留下來就得繼續忍受被折騰。
第二日,黃子睿倒也不與我作難,免了我拋頭露臉街頭賣唱的苦差事,不待我兩秒鐘的歡愉,復又高揚起下巴,眉眼點點,忽而轉視著茶桌上的木匣,那個匣子我自是熟悉的,內里裝的便是那日我餓著肚子賣藝得來的全數賞金。
‘那匣子里又是銀元、又是紙幣、又是圓錠的,白花花的直晃得人眼暈,你替我拿去街口的泰豐銀莊給兌成50文一扎的銅板,回頭隨我一同上街捐給鎮上缺衣少食的百姓。如此一來,你今天的活計倒也算得上輕省了!‘
听聞此言,我心下訝然。不是吧?!且先將我辛苦賣唱好不容易賺得的銀子這件事按下不表,他怎可不顧我日後生計隨隨便便就將別人賺來的銀兩給捐出去了呢?再則。即便就算先前是我將他錯看成那給雞拜年的黃鼠狼,放著面前這個活生生的缺吃少穿的平頭老百姓,怎麼就不見他拿正眼打量我一回呢?
‘還不快去?指不定本王一會兒又改了主意!‘見我杵著不動,黃子睿拿正了威懾的語氣敦促到。
听到他的話。我下意識地抱起黑木匣,躑躅了片刻,最終慢吞吞地走了出去。剛一轉身,不想他又在背後叫住我。
‘我這里還有兩粒成色十足的饅頭錠,你亦帶去一並給兌了吧!也算是我黃某人為鎮上百姓盡得的一點綿薄之力。‘
黃子睿說這話的語氣再是稀松平常不過,只是配搭上黑木匣里新入的那兩粒個頭碩大成色耀目的饅頭黃金錠卻甚是不尋常。這究竟是一個怎樣的男人?又有怎樣的身價才可出得起如此的大手筆?再不然,定是昨夜睡覺時腦袋教驢給踢了,才會突發如此的奇思異想。
‘我很好奇你是如何考慮的?‘捧著那麼一盒沉甸甸的金銀,掌心都沁出了汗意,我舌忝了舌忝干裂的嘴唇艱澀地問到。
‘取之于民。用之于民。‘黃子睿擲地有聲地說出這八個字後。似乎並不屑滿足我過盛的好奇心。取了佩劍回身將房門一帶,便將我攆出了客棧。
‘看你這磨嘰勁兒,想必到天黑都未必成事。也罷。也罷,不若還是我隨你同去,也免得再遇上歹人,凌辱了你去是小,到時再弄丟了賑濟百姓的銀兩事大。‘
他話音剛落,我嘴上旋即傳來一絲裂痛,嚴重失水多時的嘴唇還是繃不住地開裂了,血腥的咸味蔓延至我整個口腔。
取之于民,用之于民麼?!呵!
只是任何時候我都不包含在他說的這個‘民‘里。
辛集鎮上有條人盡皆知的環水河,河道彎曲蔓延穿過整個集鎮。兩岸多是臨水而居的商鋪人家,泰豐銀莊便坐落于其間。站在街角朝南看,輕易便可瞧見門楣上墨汁淋灕的四個大字,只是門臉卻不大,廳堂的光線過于幽暗,內里的一切遠遠地看不真切。
我扭頭想要和身後的黃子睿加以確認,不想他早在距我五步開外的轉角負手站定,眸中現出一絲桀驁,我有些訝然地退回他身旁。
‘你……這是改變主意了麼?‘
‘區區一樁小事,毋庸勞煩本王親力親為了吧?!‘他不答反問,嘴角噙著似笑非笑的鄙夷弧度。
我眨巴眨巴雙眼,峨眉微蹙,心思幾番回轉。
‘莫不是你忘了我手里還有這木匣子?倘若我捧著這匣金銀跑了,你又能奈我何?‘我揚起臉,挑釁地沖他月兌口而出。其實,說這話的終極目的無非是讓他陪我走這一遭,以免這身襤褸的衣衫進錢莊這樣的地方為我招來不必要的麻煩。
‘哦?這事本王倒真給忘了。只不過恐怕本王這里竟也有嫣兒姑娘不知道的,這泰豐銀莊前前後後,院里院外統共就只這一個出口通往街上,所以本王盯住這里就好,並無後顧之虞。‘他微一縮瞳,貼近我的耳側說出這句,復又悠然踱步開外,唇角卻始終掛著冷然的笑意。
‘那嫣兒這一身衣衫襤褸地進去,難道王爺就不擔心嫣兒銅板沒兌著,人卻被錢莊管事給轟出來?‘他眼角逶迤的戾氣讓我失了同他彎彎繞繞的興致,索性實言以告。
‘如此甚好,倘若有好戲,那本王便更不願錯失良機。‘他一副坐山觀虎斗的欠抽表情,嘴角地弧度愈發玩味地勾翹著。
故意的,絕對是故意的。居然有人有如是惡趣味,別人越倒霉越落魄出糗他似乎就越容易從中得到快慰。我惡狠狠地瞪視著他,後牙槽挫了又挫,硬生生地將胸口涌起的恨意逼退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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剛剛從大馬游歷歸來的安安,給大家拜年啦!恭祝各位親在新的一年里萬事順利,吉祥如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