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蕭府。♀

外面鵝毛大雪紛飛,屋內卻是暖意融融,案上黃石異獸鎮紙被摩挲得溫潤光滑,鎮紙下紙已鋪開,蕭珅正親手磨了墨,打算趁著閑情練練字。

這兩父女倒是在這方面習慣上異常如出一轍。

這廂蕭珅還沒寫幾個字,那廂便听得劉管家前來稟報,「閣老,安樂王爺的車又來了。」

早在遞上告老折子之後蕭珅便閉門謝客,大門不出二門不邁,也正是因為此,讓絕大多數上門的蕭黨都吃了閉門羹,從某種意義上而言,更助漲了朝中的暗流涌動。

劉管家是蕭府老人,若是連他都勸不走來人,那便說明來人的確是鐵了心一定要見他。

這個夏衍,倒是當真賊心不死……蕭珅搖了搖頭後便收斂心神,專心寫字。

直到寫完手頭一整幅字,滿意地打量了一番後,蕭首輔這才想起外邊還站了個忠心耿耿的老管家,敷衍地應了一聲。

「說我正臥病在床,不便見客。」

「閣老,安樂王說,您這次不見他,他便等在外頭不走了……」老管家眉頭幾乎擰成了個「川」字,卻還得把這話傳到首輔耳中,原本就已經白了一大半的頭發似乎又多白了幾根。

果不其然,里頭的蕭珅壓根就沒回音,劉管家在外頭站了半天,幾乎凍成了半個雪人,可依舊沒見到自家大人有回心轉意的意思。

……這可如何是好?

蕭府外。

車外風雪交加,車內卻是暖意正濃,安樂王就算再怎麼閑雲野鶴終究也還是皇親國戚,本朝皇室子弟原本就只剩下這唯二的兩根苗,兼之太後又疼愛夏衍,再如何待遇也差不到哪去。

覺著有些太熱,宋翎伸手推開一道窗縫,狂風卷著大片雪花撲面而來,頓時把他吹了個激靈,忙不迭把窗戶關上,「您就這麼篤定蕭閣老一定會見您?」

「蕭珅老謀深算,」夏衍笑了笑,「他若不想落得個苛待王爺的惡名,今日無論如何總得讓本王進府一敘。」

「王爺……」宋翎玩味地看了他一眼,「微臣倒是真有一事不明。」

「說。」

「您這到底是來看蕭閣老,還是借著看蕭閣老的名義看皇後娘娘的未來處境?」

宋翎這話可謂問得極為大逆不道,夏衍卻不過瞥了他一眼,「你就只看得到這些?」

「您特意去景梅苑等了一番人,連自己的名聲都不顧惜了,下官鼠目寸光想來也算不得什麼。」

宋翎微微眯起眼,神色揶揄,「也算是皇後娘娘手段通天,听聞皇上便是在景梅苑再度寵幸了容貴人……」

如此神通廣大,又如何會需要夏衍來操這份閑心?

夏衍沉下臉,宋翎此言自是觸到了他的痛處,皇兄又不喜歡蕭錦,為何當年父皇不將蕭錦嫁給他!

宋翎只做不見,緩緩勾起唇角,「王爺,若是您當真喜歡皇後娘娘,待到您大業得成之後,總有得到她的一天,若是您現在整日里挖空心思不過繞著個女人轉……恕微臣直言,您怕是這輩子都別想踫著她一根手指頭。」

「住口!」夏衍一掌重重拍在桌上,茶水潑了一地,顯是動了真怒,「本王和皇兄自幼一起長大,視皇後如嫂,休得胡言亂語!」

見夏衍似乎是動了真怒,宋翎也便不再多說,但有些話就像毒草的種子,一旦埋進了心底,總有機會生長發芽。

王爺,若是您當真對皇後娘娘沒什麼念想,那為何行事總是在圍繞她轉?

從巫蠱之事牽扯上錢家,讓關東巨擘心生忐忑,的確是栽得一手好贓。若是蕭錦的打算當真是關東錢家,說不得這位皇後娘娘所圖……還當真能和他們有所交集。

不過不必著急,若是天家和樂,夏衍又何需他們這幫謀臣?

眼下他既然需要謀臣來自保,將來必有一日會需要良臣來治國!

宋翎眼底滑過一抹笑意,隨即輕笑一聲,「王爺?」

夏衍心情不佳,只是敷衍地應了一聲。

宋翎絲毫不在意他的態度,「蕭閣老的告老折子遲遲被皇上扣著留中不發,朝上蕭黨人心惶惶……」

「一群蠢材。」夏衍一肚子火正沒處發,冷笑一聲,「蕭閣老在朝上根深葉茂,豈是這麼一點風波就能動搖得了的?」

「倒是當真有牆頭草已然開始與容黨接觸了……您看?」

「不急,蕭閣老自己都不會留下這幫人……」夏衍罕見地正色看了宋翎一眼,「你對于蕭容黨爭如此熱衷,可千萬別讓我發現你做了不當做的事。」

「那是自然。」

待到天色接近傍晚,蕭閣老總算請在外頭吹了一天冷風的安樂王進了蕭府大門。宋翎眼見夏衍還特意整理衣冠的模樣,話到了嘴邊終究沒有說出口。

蕭閣老這等修成了千年狐精的人物,如何會看不出安樂王的小小心思?

可當年既然無用,眼下……怕是更無用了。

蕭珅一身家常衣服,雖然未穿朝服,可周身一品大員的氣派卻是無論如何都遮掩不住。那是身居高位久了自然而然便帶上的氣勢。

「不知安樂王爺駕到,老臣身體不適,讓王爺久等,著實失禮。」

雖然明知他壓根就是滿口胡言,可偏偏這位大夏文官之首就是能說的冠冕堂皇,好像這就是真相。

「是本王來得冒昧。」夏衍對外從來風度絕佳,「蕭閣老養病要緊,朝中可離不得首輔。」

「切勿提首輔二字,」蕭珅擺手笑道,「老臣已是將要告老還鄉之人,當不得這個稱呼。」

夏衍和蕭珅對視一眼,大小兩只狐狸都從對方眼中看到了虛情假意。

明眼人都知道眼下夏望之不過是壓一壓蕭黨的氣焰,不可能當真動蕭珅,蕭珅之所以做出眼下這副態勢,不過是為了獲取更多的好處罷了。

政客就是政客,哪來那麼多良心可言?

「閣老為何如此說?」夏衍故作驚訝,「本王只听聞閣老生病,卻從不曾听聞閣老要告老一事?」

折子都被扣了兩個月了,不過夏衍是常年在外邊跑的人,若是旁人來說或許還有些面上掛不住,可換成夏衍倒還勉強能算是情有可原。

但誰會信?

蕭珅但笑不語。

「聞得閣老身體欠佳,本王特帶了西域紅參前來探望,」夏衍說話時自有下人將禮物送上,「閣老年富力強,想必加以調養便能盡快康復。」

這話倒是有幾分真心,這些日子朝上鬧得著實有些不像話,夏望之少了約束簡直有些胡作非為,太後又不理事,如此下去,如何得了!

夏衍找了這麼多理由……其實歸根到底不過是因為有人受了欺壓罷了。

「謝王爺吉言。」

蕭珅微微挑了挑眉,以夏衍閑雲野鶴的身份,著實不必在他身上下功夫,莫非是有求于他?

思及此處,蕭首輔的目光自然而然便落在了一旁宋翎的身上。

原來如此。

「這位便是三元及第的宋狀元了?」蕭珅轉而將話題帶至一直在一旁充當人肉布景的宋翎身上,笑容中多了幾分真心實意,「倒是的確是年少英才。」

宋翎那一年的主考官是蕭珅的門生,若是嚴格算起來倒還真能稱蕭珅一聲座師。

宋翎微微訝然,隨即上前一步,一揖到地,「學生見過座師。」

「好,好!」蕭珅連道了兩個好字,「自大夏開國以來,唯前朝柳寧柳帝師曾獲三元及第殊榮,願你能如柳帝師一般,為大夏建功立業!」

「學生慚愧,」宋翎面上竟然微微紅了紅,「當不得座師謬贊。」

蕭珅哈哈一笑,「不必自謙,你能三元及第便是你真才實學的表現,先磨練幾年,日後自然會有大發展。」

夏衍之所以帶著宋翎來,實質不過是尋個由頭。

他身為外臣,總不可能直接插手皇兄的宮闈之事,但若是能讓蕭珅有出手的意思,即便只是扶一個小小的翰林一把,那麼也便可以看做是長達兩個月以來蕭首輔的首次動作。

一個宋翎自然不算什麼,可若是宋翎是安樂王帶來的,那麼原本便已經招了望帝忌憚的蕭黨說不得便會又多了條罪名。

所以蕭珅只說先磨練幾年,幾年後安知朝堂又已經成了何種模樣?

宋翎早知蕭珅不會入殼,天地親君師,大夏對于師生關系看得異常之重,座師會不遺余力扶植學生,而學生若是做出了背叛座師之事也會為天下人所不齒。

文人最是愛名,他的同年都是蕭珅的門生,蕭珅當首輔這麼多年,門生故吏眾多,隨著外放歷練以及在京為官的這些門生逐漸成長,以座師名義擰成一股繩,屆時才是蕭黨這等根基深厚的龐然大物最可怕之時。

但他們此來並不需要蕭珅表態,只要蕭珅見了他們,自然便會有相應的風聲放出去,而只要蕭珅動了,蕭黨的心也就安了。

即便這手段有些無恥,但只要能達到目的,那又有什麼打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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