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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聲,手中的秤桿月兌落,慕沚如遭五雷轟頂,難以置信地僵在了原地,「你說……勉兒她、她……是真的?」最後一句,恍若低渺的囈語,不知是在問對方,還是在自言自語。

秋渡使勁點著頭︰「是真的,是李順兒親口說的,這會兒大小姐正在脈香居……」臉色陡然一變,「公子爺……你不可……」

眼瞅慕沚朝門外走去,喜娘當場阻止︰「儀式還未結束,新郎怎能離開!」

偏偏慕沚頭也不回,在眾人的一片驚呼錯愕中,他已是不顧一切地沖出了喜房。

勉兒……

勉兒回來了……

她真的回來了……

心內像有一團火,燒遍了四肢百骸,腦中,不斷重復著這句。

他一路上跌跌撞撞,已經什麼也看不到,什麼也听不到,整個人,好似走火入魔了一般,顯得那樣失控,那樣狂亂。

明明清楚今天是自己的大喜之日,明明知道此刻最需陪在誰的身邊,然而他仍如發瘋似的奔跑出來。

眼前一草一木,一磚一瓦,在視線里鋪成熟悉的軌跡,竟是閉著眼也能走到,因為不遠處,就是她曾經住過的地方,也是自她走後,讓他始終不敢涉足的禁地。

而現在,她就在那里。

慕沚有些身形不穩地推開門,軒窗前,立著一抹縴瘦嬌小的背影,浸染在緋紅的晚霞之中,仿佛紙傘上胭脂繪成的蝴蝶,一種無法描述的哀傷之美,如同從骨髓深處流著血,落寞而傾麗。

听到響動,她倏然轉過頭來,裊裊衣香拂入空氣,飄忽在彼此之間,那一刻,慕沚像是得了嚴重的心悸,幾乎不能呼吸。

他看著她,她也看著他。

不能動彈,不能言語,二人就這樣注視,那麼久,那麼久,仿若千千萬萬年的沉默都凝聚于此,當偶然轉醒,才知一生都已經過去。

她的臉在陰影暗處,只依稀看得雙目中閃爍著零星的碎光,宛如寶珠的幽麗之華,在夜間流瀉。

她緩緩張開口︰「以前,無論我說什麼,你都會答應我,都會替我辦到。」

慕沚看著她,眼神恍惚,已似成痴。

慕勉蠕動下兩瓣嫣唇,無聲地咽入一口苦澀︰「我本來想說,哥哥,你不要娶她好不好?就當做是我這一輩子最後提出的要求,只要你答應,什麼事我都願意做,我不會再纏著你,不會再煩你,哪怕一輩子留在獨悠谷也好……」

慕沚終于驚醒,微顫的瞳孔里,是一片撕心裂肺的慘痛。

慕勉笑了笑,隱忍的眼淚,終究如泉涌般噴薄而出,流淌過勝雪肌膚,比那一襲白裳還要蒼白︰「可是現在,已經來不及了。」

「勉……兒……」

痛到了極處,慕沚顫抖地啟開唇齒,忍不住喚出了那個糾纏自己無數次的夜晚,魂牽夢繞,心心念念的名字。

他一瞬不瞬地盯著她,目光不敢錯開半分,就像怕自己的夢醒了。

時間一晃,已經過去兩年,他的勉兒長高了,也瘦了,站在那里亭亭玉立,他多想靠近一點,抱抱她,伸手觸踫一下,哪怕、哪怕是她的一根頭發也好。

然而那一步,卻有千鈞沉重,好比壓在心髒上的巨石快要無法喘息,讓他只能呆在原地,攥緊手,攥到恨不得出血,強行抑制著想要把她死死抱入懷中的沖動,正如她所說,已經來不及了。

今夜,他是別人的新郎。

而她,是與他擁有相同血緣的妹妹。

他們的身份,隔著萬丈深壑。

一句話,令他們近在咫尺,卻遠若天涯。

那時慕勉含淚微笑,自是一番梨花懾雨般的清麗月兌俗,那種清絕的笑,仿佛是鼓起一輩子所有的勇氣,其中所蘊的決絕之意,竟讓慕沚感到前所未有的恐懼。

她說︰「哥哥,我要忘了你。」

一霎間,五內俱裂。

慕沚慘白著臉,幾近崩潰。

慕勉想到以前的他,白衣勝雪,清雅絕塵,而今日的他,穿著一身喜慶的紅色禮服,那紅,如同致命的毒,深深刺傷她的眼楮。

原來,她學會**,學會習慣沒有他的日子,卻唯獨沒能學會,如何將他割離開自己的心。

如今,她只想忘記,只想忘記這刻骨銘心的痛,她在他面前強撐堅強,或許下一刻,下一刻,她就再也笑不出來,就真的受不了了……

門被推開,得著消息的慕夫人笑逐顏開地進來,打破二人之間近乎絕望的沉默。

「娘……」慕勉目光終于從慕沚身上移開,一張嬌顏淚痕猶濕。

「勉兒……」慕夫人忙上前牽起她小手,只覺喜上加喜,「你這孩子,怎麼一個人跑來了,原本我還听謝谷主說你生病無法來了。」

慕勉哭得梨花帶雨,慕夫人見此情景,知道他們兄妹二人自小感情要好,時隔兩年相見,自然難分難舍,一邊用帕子替她擦著淚,一邊柔聲哄勸︰「好了不哭了,今天是你哥哥的大喜之日,可不許再跟小時候似的,耍小孩子脾氣了。」

說罷,抬頭朝慕沚半責半怪道︰「你也是,大婚的日子不分輕重,儀式還未結束,怎能一個人丟下新娘跑出來?幸好你爹爹這會兒正忙著應客,否則知道了定要動怒。」

慕沚低下頭,無人看到那掩于袖中的雙手,正仿佛壞掉似的,抖得不成樣子。

慕夫人吩咐臨安︰「快些陪公子爺回去。」

慕沚用力閉下眼楮,當那些強烈激越的情緒終于被遏制住,他的表情竟呈現出一種奇異的平靜,好似從高空墜落被摔得粉身碎骨,當痛到淋灕盡致,當痛到再無感覺,心中便泛起難以言喻恍若扭曲一般的快意。

無人可知,那表情越是平靜,心底就越是發瘋欲死。

他轉過身,自始始終,沒再看她一眼,同樣,她也沒有看他。

兩年後的相見,帶給彼此的卻是玉石俱焚的痛,糾纏一生,折磨一生,若死後成灰,方能歇止。

慕夫人雖舍不得慕勉,但因忙著招呼賓客,寥寥數語後便先行離開。慕勉一個人在屋里呆呆坐著,也不知過去多久,她起身走到門前,不遑抬手,門已被人推開。

紀展岩一路趕至這里,氣喘吁吁,神情間明顯透著焦急,當看到她,似乎才松了一口氣。

「紀師兄……」慕勉訝異,繼而輕莞,「對不起,我瞞著你跟師父,一個人跑來了。」

紀展岩搖頭,明亮如黑寶石的瞳眸映著她,似有無限擔憂。

慕勉垂下眼簾,睫毛軟軟宛然燕兒的柔羽,在白皙肌底間劃過一痕淡色青影,寂寞如落雪︰「我想先回去了……紀師兄,麻煩你跟我娘親、還有師父……說一聲……」

紀展岩聞言,趕緊比劃︰「一起回去。」

慕勉搖搖頭,走動兩步,卻被紀展岩攔住,他重復一遍動作︰「我陪你一起回去。」

慕勉怔仲︰「紀師兄……」

紀展岩目光深靜,好比一片廣袤無垠的天際,天地之間,只在守護著她一人。

做出手勢︰「你一個人,我不放心。」

他臉上流露著深深的疼惜神色,慕勉迷茫了一陣兒,忽然低下頭,略帶自嘲地勾起唇角︰「你知道了,對不對?」

知道她的傷痛,知道她的脆弱,知道這個不可告人的禁忌。

在她最無助的時候,只有他,知她、懂她。

「可是……我做不到……」慕勉慢慢抬起臉,兩行清淚,將粉腮洗刷得晶瑩剔透,她笑容淺淡如煙,偏又帶著絕艷的傷,「紀師兄,我心里難受……是真的難受……所以,就當我求你,讓我一個人靜一靜、一個人靜一靜……好嗎……」

那時,她說的每一個字音都在顫抖,喉頭酸楚難當,哽咽到幾乎要講不出話來。

紀展岩聞言,像受到一劍穿心的震動,身體僵著無法動彈,直至許久,終于側過身,讓她與自己錯身而過。

這一夜,蒼穹有雨,點點纏綿,好似離人淚。

燕豐璃手執琉璃盞,淺酌了一口那上等芬芳的女兒紅,潤得唇色殷紅,夜深了,目中醉意更濃。

他扭過頭,又一次離家出走的小灰,正與「美人」並臥在一旁的雪絨錦榻上,看起來好似兩團軟軟的絨球。

本已醺醉的眸底,不知不覺染上幾分失落。

今日他喝得有些多了,姜翯出言提醒︰「公子,時辰已經不早。」

燕豐璃何嘗不知,目光落向簾子外的那扇門,心里想著,明天,或許她就該來了吧?

小灰突然豎起耳朵,動了動,接著喵嗚一聲,迅速跳下錦榻,消失在窗外不見。

姜翯警覺,透過窗扇一瞧,不禁面露驚愕︰「那個人……是慕姑娘……」

作者有話要說︰謝謝nini親的霸王票一鞠躬

謝謝蕭亦親的霸王票二鞠躬

謝謝謬謬親的霸王票三鞠躬

謝謝戎葵親的霸王票四鞠躬

最後謝謝大家給我的支持與鼓勵,某愛定會多努力,深深鞠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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