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澤紀惠托著腮,百無聊賴地看咖啡館外的街景。♀
星期六的下午,街上滿是人潮,連這座咖啡館也不例外,環觀一圈,已經坐滿了。今天早上下過一場小雨,此刻地面還有點潮濕,女孩來的時候還有一點雨絲,幸好是撐了傘就不至于淋濕的程度。這里是新宿的jr站上蓋,從這里可以看到大道上的行人,五彩繽紛的傘子流,以及黑壓壓的人潮。
女孩翻開手機確認,距離約好的時間已經過了兩分鐘,那個人遲到了。
不過沒關系,她早就知道對方不會輕易就範。
侍應為她送上拿鐵,上面的心型拉花像是畫家隨手的涂鴉,杯子旁邊還放了一小塊布朗尼,女孩看了一看,里面有碎榛子,她咬了一口,味道還不錯。
有人拉開了她對面的座位,女孩抬眼看去,那人笑吟吟地坐下來,撢撢雪紡裙的下擺,不忘交代自己遲到的原因。「路上堵車了,對不起。」
神澤紀惠拿起小匙將咖啡拌勻,呷了一口。「不打緊。」
無論對方說了什麼理由,她都不會在意,因為她再也不會相信從那人口中的每一個字。那人無視了她話里話外的尖銳,舉手喚了侍應,「熱巧克力,謝謝。」
神澤紀惠雙手捧杯再喝了一口。
侍應為那人收起了餐牌,對方將雙臂擱在桌子上面。
「妳約我出來,是有什麼事嗎?」
神澤紀惠放下了杯子,臉上笑意不比對方少,「嗯,確實是有些事情要和妳談。不過就算我不說出口,你也知道的吧?所以我們倒不如省卻那些時間,直入主題吧,畢竟──」
女孩歪了歪頭,再開口時一語雙關,「我知道妳很忙的。♀」
姬城綾夏的微笑還在,但是往左右瞟了兩眼。神澤紀惠知道她在找什麼,不待她表態便開口解釋,「又不是電視劇,沒有認識的人在附近啊。事先說明了,我可沒有錄音錄像什麼的,我今天所冒的險,其實和妳不相伯仲。」
女孩往後面一躺,指尖撫過杯壁,拿鐵的溫度透著瓷杯傳到手指上。
「如果這樣說都不能讓妳安心的話,我也沒有任何辦法了。」
姬城綾夏眼楮一彎,「我沒有什麼不放心的。選擇這個人來人往的地方,其實也很能夠說明問題不是嗎?否則我不會來的。」
她們都不放心對方,正如神澤紀惠不將姬城約在人多的地方就不肯相信她會做出什麼來,如果姬城知道要赴的約是僻靜的地方,也絕不會來。
事情發展到這個地步,雙方都知道對方的底牌,再沒有什麼好暪。余下來的,不過是看誰能夠制伏誰,以及誰比較能忍耐。
侍應送來姬城的熱巧克力和神澤紀惠點的蛋糕,啡發女孩拿起叉子切開,呈雲石紋的抹茶芝士蛋糕崩了一個角,「我知道謠言的源頭是妳。」
姬城綾夏既沒有承認也沒有否認,神澤紀惠知道她不是個會乖乖默認的人,對方是在等她將話說完。「我也知道這個謠言的指向性相當明確。」
「首先,我不知道妳這個想法是怎麼來的。」姬城確定神澤紀惠不會再開口之後,便一攤手,附近有點吵雜,她們在說的也不是可以高聲談論的事情,兩個人都相當有默契地湊前身子傾听,「那個謠言我也有听過,憑什麼神澤妳會覺得由我傳出來?我是喜歡神澤紀正沒有錯,這一點我可以坦然承認,但這也不代表我就有足夠的動機和途徑這樣做哦?」
「指控是需要證據的。」姬城綾夏似乎是嫌熱巧克力不夠甜,又放了一包糖。神澤紀惠將銀叉放下來,碟子上除了蛋糕和叉子之外干干淨淨,沒有半點碎屑。
「說得太好了,正正就是我想說的話。」神澤紀惠再次拌了拌拿鐵,沒有用正眼看姬城綾夏,她終于厭倦了這樣的兜圈子,而是選擇直接撕破了表面上的和平。「指控別人,是需要證據的。沒有證據那種叫誣陷。」
「嗯我知道的啊。」姬城綾夏回應的口吻很輕快,彷佛神澤紀惠的指責不痛不癢,「如果妳覺得我是在‘誣陷’的話,根本就不會約我出來。妳有那麼多種方法可以讓我停止──姑且假設我真的是發布謠言的人──選擇了這一種,本來就在承認了某些事情哦?」
看不清楚形勢的,其實是姬城綾夏。
這是場不公平的戰斗,就像神澤紀惠和赤司征十郎那次一樣,不同的只是今次神澤紀惠擁有更多的優勢。她有千野可以拿出來當幌子,她也有赤司許諾下來的援助,更重要的是神澤紀正的信任。單論最後一點,姬城早已輸得一敗涂地。
愛情讓人盲目。
「不,我只是覺得太麻煩了。」神澤紀惠當然不會蠢到接下姬城的話柄,那等于承認了自己的確如她所言隱瞞病情,「我就單刀直入地說吧。」
「我要的是妳停止這類行為。雖然無憑無據的殺傷力有限,但老是被異樣的目光看著稍微讓我困擾起來了。」神澤紀惠的措辭很小心。「另外我想知道,你是基于什麼根據,作出這個所謂合理的推測……指向性如此明確之下,我怎麼可能會相信妳是憑空臆想出來的呢?我雖然不聰明,但也沒傻到這個地步。」
姬城綾夏說,「為什麼妳會覺得我願意說?」
「因為妳在這里。」神澤紀惠已經解決了蛋糕,她將叉子放下,直視著對面黑發的女孩。平心而論姬城綾夏長得不差,神澤紀正也不討厭她,如果對方一開始就懷有善意,神澤紀惠絕不會將事情鬧到這個地步。「因為我有紀正。」
如果要數對方輸的原因,那無疑是對神澤紀正的在乎。
兩個人都清楚對方的軟肋,兩個人的軟肋都是同一個人。神澤紀正。
姬城綾夏因為太過在乎他而做出魯莽之舉,神澤紀惠因為擔心他的反應而說了一個又一個的謊言。雖說擁有同一個軟肋,但神澤紀惠天然的優勢讓她可以利用這個軟肋對付姬城綾夏,勝負早已定下,這只不過是姬城一次垂死掙扎。
神澤紀惠點得這樣透,顯然是信心十足。姬城綾夏往後倚在椅背之上,閉起雙眼,似乎在平復心情的樣子。神澤紀惠擦擦嘴,喝完了杯子最後一點咖啡,全程不發一言。出乎她的意料,姬城綾夏再次睜開眼楮的時候,雙眸竟然沒有淚光。
「記得那天你和赤司征十郎在帝光祭布置後,和我和神澤君的午餐嗎?」
「雖說之後有別的人加入不免分神,但那次我一直都在留意妳的舉動。妳面對食物時的反應,旁人或許看不出來,同為女孩子,妳的反應實在有點不自然了。妳吃相干淨講究,而且每天都要咀嚼很久──太久了,這樣的反應,除了是腸胃不好之外,還有別的解釋。妳身體的確稱不上好,但也沒差到那個地步,神澤君為了妳在復課之後翹了練習,那種情況在休學之前一次都沒有,結論︰妳出了問題,而且在隱瞞它的存在,對每一個人。」
「如果神澤君知道了,他的反應不可能那麼平靜。」姬城綾夏神色疏淡,神澤紀惠留意到她的眼神有點恍惚,對方並不如表面上那麼平靜。「這不是件小事,如果家里知道了妳的情況,必定會安排好相應的配套,再次休學也不是不可能的。」
神澤紀惠定定看著姬城綾夏的臉,突然想通了為什麼對方可以一下子就直中紅心,知道她出了問題。啡發的女孩輕聲道,「妳也是。」
對方給出的只有沉默。
她將之視為默認,繼續說出自己的推測,「妳的身形不太對勁,按照骨架看來,妳的體重太過輕了,並不符合應有的比例。妳看到的不是我,是過往的自己。」
姬城綾夏起初並沒有反應,後來終于忍不住扭過頭,逃離她的視線。
「然而據我所知妳並沒有和我類似的經歷。在學校妳相當受歡迎,自從國一第三學期轉過來之後根本毫無異樣──」神澤紀惠敏銳地抓到了重點。「……是國一的事情?」
姬城綾夏點頭,終究隱晦地承認了神澤紀惠的揣測。「我那時候很不喜歡自己。」
神澤紀惠便再也無法說出一個字。
話說到這里,竟然觸踫到了對方陳年的傷口,這一點她沒有想到。事情明明已經解決,該有的好心情卻不曾出現。神澤紀惠再難以忍受這樣的死寂,旁邊的人還在談天,這一桌卻已經無話可說。啡發女孩結好了賬,對姬城綾夏說的就只有一句承諾。「……我答應妳我不會說出去一個字。」
神澤紀惠拿起手袋就走,落到對面的街道時,還是忍不住看了一眼咖啡館。姬城綾夏坐在臨窗的位置,支頤看向外面,雙頰上有濡濕的淚痕。
這時候神澤紀惠收到了赤司的郵件。
「解決了嗎」
女孩再看一看姬城績夏,回復的內容似乎是事實,又似乎和事實截然相反。」解決了」l3l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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