赤司征十郎轉著原子筆,從數學課本上面移開目光,相當自然地落到了側前方的空座位上。♀講台上的老師徑自授課,赤司征十郎看起來還在專注地听講,實際上在一瞬間走了神──這一段正正是期中考之後備過的課,該要掌握的已經完全地明白了,赤司征十郎已經在做今天的作業。不這樣做的話就要帶回家,他做得再快也抵不過數量,睡眠時間勢必減少,權衡過後,赤司選擇了這個方案。
今天早上從籃球館一回來,就听見了神澤紀惠請假的事情。
那個謠言還在傳播,但因為太過缺乏證據,難以讓人信服,就赤司所見,相信的人並不算太多,一般也就是抱著「听過了就算」的態度去看待。
她可以安心下來了吧。
按班主任的說法,神澤紀惠是由周二一口氣請到周五,足足四天的假期。這樣一來,她就可以到下個星期一期末考開始再上學。這個請法不是病得太嚴重就是根本沒病,從神澤紀正的狀況看來,可以判定是後者。
但這並不代表赤司可以不在意。
那邊廂神澤紀惠的日子過得相當悠閑。
在她要上學的時候,遛狗都是由打掃的阿姨一並負責,現在她放假在家,沒人知道的情況之下,出門遛個狗也並無不妥。就像此刻,十點半左右的時間,神澤紀惠在吃完早餐之後便換好衣服,帶個小包,頸上系著相機。給阿姨開了門之後,神澤紀惠拖著金毛尋回犬走出屋子。
這個時候的陽光是最舒服的,heart和神澤紀惠很少一起出門,此刻牠顯得特別興奮,單憑神澤紀惠的力量幾乎要拉不住牠。「喂喂……」
神澤紀惠和heart從家里出發,到最近的公園附近逛了一圈,便算是完事。當看見了不錯的景色時,神澤紀惠便會停下來拍照片,大部份都是純景色,小部份將heart也拍進去了,她自己倒是一張都沒有。這是她一個小小的怪癖,她喜歡攝影,卻不喜歡自己也成了相片的一角。
走到最後神澤紀惠想要掏出手機來拍一張,模到了褲袋才發現自己根本沒有帶手機,神澤紀惠暗笑自己太過冒失,居然連手機都沒帶就敢出門。
嘛,算了。
女孩在寂靜的道路上伸了個懶腰。
那麼好的天氣吶。
午休時分。
赤司征十郎看見神澤紀正在外面走過,便加快了腳步趕上黑發少年。天氣開始熱起來,兩個人都不再穿外套,在赤司征十郎的角度,正好看得到神澤紀正手臂上微微賁起卻不過份的肌肉。游泳的確能讓男生的體形變得標準起來,像神澤紀正這樣長年游的,一般體形都會非常勻稱漂亮。
赤司開口喚了黑發的少年,神澤紀正扭頭看了他一眼,懶懶地打了招呼,將手上的電話收起。赤司也不在意,開口就直入主題,「神澤イモ沒事吧?」
神澤紀正一開始還沒意識到赤司問的是女孩而不是他,愣住一下才反應過來,臉上的笑容收斂了一下,看著赤司,「哦,你問那家伙,她沒太大問題。」
神澤紀正轉了轉眼珠,繼續往下說。「說起來……你還是第一個來問我她有沒有事的人,想不到赤司君這樣關心同班同學啊。」
面對神澤紀正的弦外之音,赤司征十郎不為所動,得益于帝光籃球隊常年的被采訪,他早就練成了泰山崩于前而色不改的功夫。「是麼?」
「嗯,是的吶。」神澤紀正將雙臂交叉放在腦後,腔調里滿是戲謔的笑意,「真的完全出乎我的意料之外。♀放心吧,她沒什麼大礙,在家休息中。」
兩個人走到了地面,神澤紀正扔下了最後一句話,然後就揚長而去。
「問我不如直接問她吧,那家伙在家悶著呢。」
「赤司對我問起了妳哦」
收到了神澤紀正略帶惡意的郵件,女孩果然沒有辜負他的期望,被自己剛喝下去的一口水嗆個正著。神澤紀惠將水咽下去,拍著胸咳了好一會兒才緩得過來。她翻開了手機,迅速發了一串省略號。那邊沒有再回復,大概是練習中吧。
推特上人多口雜,神澤紀惠自從星期一之後就再沒有上過線,要說到郵件,難道她特地發一封「我請了病假但我沒事」的郵件過去交代?真要計較起來自己和他只不過是同班同學,除非對方問起,她難以發起話題。
某個意義上,神澤紀正幫了她一把。
女孩重新躺回床上,耳機里傳來了略顯嘶啞的女聲,翻唱著一首英文老歌。她想了一想,還是打開了手機,開始編寫郵件。「謝謝慰問啦」
籃球隊那邊也在練習,自己這封郵件傳過去不過是打開話題,赤司什麼時候回復、回復什麼都不在神澤紀惠關心的範疇之內。剛剛吃過阿姨煮的粥,女孩拿著手機便小睡過去,當她再次醒來的時候,午休已經結束。按帝光的時間表看來,課堂開始了好一會兒。收件箱里面有一封未閱郵件。
「沒事就好」
就算調養了好幾天,走到了周日,神澤紀惠推算過的事情還是發生了,今次來得倒是準時。因為長期服藥的關系,神澤紀惠光是躺著不動都覺得痛不欲生,又不敢隨便服止疼藥,唯有極力忍耐。大哥照舊回到公司工作,神澤紀正在學校游泳館練習,家里只有自己一個人,女孩抱著金毛尋回犬躺在床上,反手捂住眼楮遮去燈光,heart伸出舌頭在她指尖舌忝了一舌忝,似乎是要安慰她的樣子。
神澤紀正回到家時,看見的就是一個半死不活的啡發女孩。
「沒事吧?」少年探手試試她的體溫,一開始還不知道她到底哪里不妥,「雖然說好像有點晚了……要不要我叫千野醫生過來?」
神澤紀惠緊閉著雙眼搖搖頭,「這種痛沒辦法。」
然後她稍稍打開了一邊眼楮,逆著光看神澤紀正,竟然還有心情與他調笑。「幸好期末考已經準備妥──嗯……」
話說到一半又停下來,神澤紀正隱隱約約明白過來,又不清楚有什麼可以做,只能夠在那里干著急。神澤紀惠揮揮手打發他出去,便在一片黑暗的房間里面入睡。
以這種狀況,根本不可能正常發揮。
神澤紀惠答完考卷之後,眼前的視界已經發白。雖然睡得很足,今天早上一起床的時候,她還是疼得整個人都迷糊起來,要不是今天是期末,神澤紀惠一定會再次請假在家休息。早上臨走的時候她還想灌一杯大哥的咖啡,事實上要不是神澤紀正攔住了她,她已經這樣做了。
神澤紀惠也沒有想到這一次會如此嚴重,不適感是可以預見的,但程度完全出乎她的意料之外。交上考卷的那一刻,神澤紀惠便知道自己不可能贏得到赤司征十郎──她在全盛時期都是憑著佔便宜勝過他,現在這種樣子根本不可能是他的對手。問題只在于,她輸了多少而已。
無論如何,成績決定了一切,她當初在年級主任面前訂下這個目標,現在不得不親手將它打破,任是誰心情都不會好得起來。更不消提今次期末的成績直接牽涉到她的計劃,神澤紀惠到這一刻為止所作出的努力,大如期中、小如每一次的小測,在此刻統統化為烏有。
女孩走出課室的時候,臉色非常不好。赤司一路目送,目光里意味復雜。在課室外面等她一起回家的神澤紀正接收到了赤司的目光,露出一個促狹的笑,便和女孩一起離去。
神澤紀正的暗示,赤司當然清楚。
但到底是懶得去澄清還是不想去澄清,赤司征十郎不知道。毫無疑問神澤紀惠超越了他對于同班同學的定義,但兩個人又算不算朋友呢?
算?明明兩個人在私下很少接觸,一句起兩句起的寒暄並不能算作朋友之間的交談,赤司就算了,神澤紀惠在陌生人面前並不多言,他們交集點又少,根本就沒有共同話題可言。硬要說的話,赤司和桃井的聯絡都比和神澤紀惠多。
不算?兩個人的接觸雖然少,但里面的火花他們都能夠感覺得出來。赤司足夠敏銳,讓他覺察到兩個人都有不同的異樣,就像那時候他站起來,神澤紀惠會下意識躲避一樣,那時候她不單單是退後了一步,連本來對上的視線也偏移開來。如果真的是無感,眼神上的動作完全是多余的,適當維持眼神接觸還是一種有禮的表現。神澤紀惠雖不曾明言,但她的態度在赤司眼中已經足夠明確了。
所以余下來的問題只有一個︰他到底想要怎麼樣?
期末考成績公布的那一天,赤司和綠間一起去看了結果。
赤司遠遠就看見了神澤紀惠,她說不上高,但總能夠讓別人一眼就注意到她。啡發女孩和神澤紀正並肩而站,正抬頭去看表格,臉色猶帶一點蒼白。
神澤紀正拍了拍她的肩頭,似乎在溫言安慰的樣子。
那刻赤司便知道了結果。
「看起來我要在國二再多耗兩個學期了。」神澤紀惠對身邊的少年如此感嘆道,神澤紀正一副不知道該高興還是該傷心的樣子,女孩側首白了他一眼,這時候赤司一行已經來到了旁邊。神澤紀惠朝赤司點一點頭,輸也輸得有風度。
「恭喜。」她指指表格,「第一名。」
一他們的名字在表格上面毗連,像之前的每一次那樣,從來不曾分離。赤司展唇一笑,聲音帶點水晶一般的透明感,」謝了。」l3l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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