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御醫方才給左朝兵包扎好,殿堂里便闖進來了一名女子。淡黃色的衫裙隨著疾走的步伐輕舞著,烏黑如墨的長發挽成了凌雲式,以銀絲金鳳步搖穩穩固定著。

「皇兄!」女子先是滿帶怒意的一聲斥責,孟恆說好今天要帶她去御林總軍府的,可她都在宮里等了一個上午了。他倒好,在這里悠然自得的。孟合歡這才注意到旁邊還有一位男子,而且還是一個衣衫半解的男子,不由分說地低下頭紅了臉。

左朝兵這才後知後覺地意識到,不做聲響地拉起了衣衫。打量起眼前的這個女子來,微微低下的額頭掩不住月牙兒般的雙眉,緋紅的臉龐與勝雪的肌膚相映成彰。皇兄?他不記得孟恆除了孟絮芷還有其他的胞妹。

「皇兄,你不是說今天帶我去御林總軍府的嗎?」孟合歡抬起頭,秀美的唇吐出的竟是敢于質問天子的語氣。

抬起頭自然看到了左朝兵的目光,不自覺地羞了起來。這是誰?為何竟這般無禮地盯著她看?若是平日里那些無知無才的求親之人,她定不會理睬。可是,眼前的這個男子,單是相貌便吸引了她,若不是有滿月復詩書才華之人,不會透露出那樣的氣息。只是,那毫無表情的臉是什麼意思。就連孟恆也說過,他的合歡妹妹是西蜀的絕色美人,不說容可傾城,就是傾國也不為過。見到她的男子,哪一個不是目放異光,而他只是維持著冷峻的面容看著她,一時讓孟合歡心里百味交錯。

孟恆瞅著他們倆,哈哈大笑,自己妹妹的那點小情緒,再明顯不過了。也是,一向驕傲的合歡遇上這麼一個薄情之人,倒是一出好戲。

「這位是南梁的將軍,左朝兵。」孟恆對合歡解釋,也說明了自己爽約的原因。

「原來就是左將軍讓皇兄頭疼不已啊!」孟合歡一開口便是下馬威,她著實不喜有男子拿這般態度對待自己,雖然自己對他感覺很好。

「合歡,不得無禮!」孟恆斥責,自己一向很寵這個妹妹,甚至比對自己的親妹妹孟絮芷還要好。絮芷這丫頭很**,什麼都不用自己操心,倒是合歡才讓他有了做皇兄的感覺,所以她要什麼,他都會答應她。不想她今日會在左朝兵面前這般無禮!

「朝兵,拙妹平日里被寵壞了,莫見怪!」孟恆對左朝兵說。

「皇兄!」听孟恆這般說自己,孟合歡自然不高興。

「合歡公主?」左朝兵倒是沒有過多在意孟合歡的態度,他對她的身世比較感興趣,挑了挑攏起的眉目,浮了一絲笑意,輕輕喚孟合歡。

這等難尋的笑容讓孟合歡一時看痴了,他笑起來的時候眉眼特別好看,那一雙桃花眼仿佛泛著光。都說寧傾天下博紅顏一笑,可如今,見這不經意的一個笑容,她覺得,就是讓她傾了天下也定是會毫不猶豫的。

合歡傻傻地忘了回應,不知道他喚的是自己。卻是孟恆開口︰「不是先妃所出。」他說明合歡的身世,「論位等,你應叫郡主才是。」

左朝兵這才了然,原來是郡主,難怪與孟絮芷長得一點兒也不相似。♀

「因為姿色才能過人,便收為了妹妹,特許入宮長住,正好絮芷走了後,也有個人陪我。」孟恆說道。

「對了,絮芷在南梁過得可好?」孟恆這才關心起這個妹妹來,「自從嫁過去後,書信都沒有寄回一封。」有點埋怨地說。

「書王爺待她自然是沒有話說的,她,自己也滿意得很。」左朝兵回答。

「過得好就好,真不知道這丫頭當初怎麼想的,放著西蜀那麼多俊才不要,偏偏要遠嫁南梁。」先皇離世得早,他身為兄長,自是承擔起了父親的角色,生怕她走錯了路。

左朝兵潤了潤嗓子,沒有回應。孟合歡卻開口了。

「絮芷姐姐的良人在南梁,再遠又算得了什麼!」為了心愛的人,天涯海角也不值一提。年紀尚小的孟合歡固執著自己的愛情觀。

「你也拿這一副說辭應我。」孟恆皺眉,「你若是想遠嫁,我可是不準的。等你過了十八的生辰,便把你許給西蜀最優秀的文武雙全之人,可好?」

「不好!」合歡立馬反對,偷偷看了一眼一旁默不作聲的某人,「我才不要嫁人呢!」

「好好好,不嫁。」孟恆當她是小孩子的說笑,等遇到心儀之人,她便急著要嫁了。

「合歡郡主為何要去御林總軍府?」左朝兵突然問,在他看來,孟合歡不像是熱愛兵家之事的人。

「不過是好奇無聊罷了!」孟恆搶先回答。「昨日里請了西蜀最好的繡娘去教你,你倒好,把人氣得哭了。」孟恆頗有一絲無奈地責怪著合歡,「女孩子,淨對些兵法、謀略感興趣,若是身為男兒倒也罷了!」

「才不是,我是去調查的。」合歡反駁,孟恆老喜歡用女兒身來限制她的自由。誰說女兒就一定要學琴棋書畫了?誰說女兒就不用報效國家了?

左朝兵聞言,不禁覺得合歡更與眾不同了,喜歡兵法?讓他想起了某人。

「胡鬧,早知如此就不該讓你知道這件事的。」孟恆語氣微怒,「這事自然有刑部調查,你去摻合什麼!」

「若是他們有能力早就定案了。」合歡依舊是驕傲的語氣,「其實你也看出了御林總軍府的不對勁是不是?」

孟恆很頭疼,合歡這一副不達目的不罷休的性子時常讓他深感為難。昨日答應陪她去御林總軍府,以為隨便陪她看看就好了,哪知這丫頭還真是打算插手前些日子發生的一樁命案。

礙于左朝兵在場,孟恆不好說什麼,于是只得想方設法地拒絕合歡,「汐夜今早說她有些頭疼,我得過去看看。」雖然自己近來有些故意疏遠常汐夜,但不得不說,拿她來當擋箭牌,肯定有效。

「皇兄!」合歡嬌嗔,略帶些怒氣,「你心里就只有常貴人。」又是常汐夜,後宮嬪妃,就數她最得寵了。合歡倒也不是很討厭她,她為人也不壞,就是太愛霸佔著孟恆了。時不時便尋個頭暈月復痛的借口來博孟恆的關心。孟恆也慣著她,誰讓常汐夜是個大美人呢!

「皇兄還有要事處理,你若閑得無聊,去西苑找蝶嵐聊聊天。」他只有這個時候才會想起那個喚作蝶嵐的女子。秦蝶嵐,父親只是一名小小的商人,不知道通過什麼手段讓女兒入了宮。按照西蜀的國禮,從選秀中月兌穎而出的女子是被安排住在後宮的西苑內的,若是日後得了皇帝的喜愛被封了貴人、昭儀等比秀女高級的頭餃,是要在南苑賜一座宮的,宮名自是以封號命名。

西蜀的後宮,分東南西北四個大苑,每個苑里又有許多宮殿。所幸孟恆的妃子也不算很多,不至于讓人記混了。大抵貴人、昭儀、才人、婕妤等頭餃也就每個一個人,孟恆自今尚未冊封皇後,所以東苑的鳳儀宮從修繕完工後便一直空著。前些年孟恆倒是封了一名妃子為貴妃,後來不知因為什麼原因得罪了他,如今住在自己的宮內過著如同冷宮般的生活。

說到冷宮,後宮倒是沒有一座宮殿被明指為冷宮。不過,要是失去了皇上的寵愛,也和活在冷宮沒什麼區別了。秦蝶嵐倒是個意外,別的妃子得罪了孟恆,雖不至死罪的下場,但也與安逸榮華的生活無緣了。秦蝶嵐自從進宮起,就沒給過孟恆一個好臉色。別的秀女恨不得使盡全身本領來博孟恆的歡心,可她只是安安靜靜地做著被安排的事。讓她展示舞技,她便只跳了一段最乏味的,問她有沒有什麼才藝,便回應沒有,只是跟著父親學了一點經商之道。最不可思議的是,她竟然拒絕了侍寢。

孟恆那晚氣沖沖地從西苑出來,吩咐太監找來了選秀的管事,怎麼選個這等奇怪之人,既然不願意侍寢,進宮來作甚?並下令遣了出宮去。管事一個勁地道歉也不能平息他的怒氣,他生平還是第一次遭到女人的拒絕。不過是個平凡的秀女,沒有什麼才藝,也沒有驚人容貌。膽子竟這般之大!可後來不知怎麼突然改了主意,不但沒遣了秦蝶嵐出宮,還給封了妃,只不過依然住在西苑。

合歡會結識蝶嵐也屬巧合,那日她向孟恆討一支野耗細端毛筆,孟恆便說起了秦蝶嵐,他為數不多見的她幾次,她似乎都拿著筆在寫著什麼,桌架上掛滿了各式筆。便隨口一說讓合歡去向她討,誰知這隨口一說,卻促成了合歡與蝶嵐的交情。

「蝶嵐姐姐近日里要完成一幅畫,肯定不會希望我去打擾的。」雖然蝶嵐那里有很多好玩的東西,但比起調查案子,她還是覺得去御林總軍府比較好玩。

「那……」孟恆實在想不出什麼更好的拒絕她的理由了。

「皇上若是沒空,那讓我陪合歡郡主去吧!」左朝兵突然說道,心里已經有了一個決定。

合歡瞅了瞅他一眼,說話的時候依舊沒有什麼表情,讓人猜不透他在想什麼。他一定是個很少笑的人吧!

「這……」孟恆雖然不希望合歡過多插手那件案子,但一想著左朝兵在,她也不會胡來,便欣然答應了。「合歡,你看看就罷!左將軍還趕著回南梁呢!」

「知道啦!皇兄。」合歡隨口敷衍道。

合歡坐在轎子里,時不時抬起簾子看一眼騎馬走在前面的男人,剛換的一身牙白的袍子妥帖地穿在身上,挺拔的身軀透露出一股寒氣,讓合歡幾番嘆了嘆氣。自己也想騎馬來著,騎馬多瀟灑啊!不像坐在轎子里,顛簸得很!可是剛才不僅皇兄拒絕了這個要求,就連左朝兵,也很奇怪地看了他一眼。以至于她現在只能一個人默默地坐在轎子里。

御林總軍府,西蜀最大的軍屬重地、最大的訓兵地點,同時也是西蜀唯一一個培養將領的地方。可以說,幾乎西蜀所有的將軍,都是御林總軍府帶出來的。而且皇子也會在小時候被送來學習軍事知識。

左朝兵從馬上一躍而下,把‘追風’交給一旁的僕人,看了一眼御林總軍府的府門,好一個「青天衙門」,木制的牌匾上是用黑漆鐫刻的「御林總軍府」五個大字,門口是兩尊石獅,大嘴半張,蹲于石尊上,于表面來看,沒有一絲可疑之處。

左朝兵回頭的時候,合歡也正好從轎子上走了下來,似乎是衣服上的流蘇掛到了轎子上,她心急地扯了扯,才得以解月兌。「哈,終于來了。」她歡快地說。

「郡主為何非來不可?」

「也不是非來不可,只是覺得刑部辦事太窩囊了,于是想幫幫他們。」合歡踫了踫頭上的步搖,顯示出了少女特有的天真而明朗的笑容。

明明是個小孩子,卻有這般細膩的心思以及許多男兒都不及的謀略與見識,讓左朝兵確實很意外,難怪孟恆喜歡這個妹妹勝過親妹妹。

「說他們窩囊,想必郡主是有信心結案咯?」左朝兵微微眯起桃花眼,挑眉問她。

「若是皇兄肯放手讓我管,這事早了結了。」合歡說起這,略顯氣憤。

「是什麼案子,讓皇上如此遲疑?」左朝兵直覺認為,這肯定是個對自己有用的消息,否則他也不會特地跟孟合歡走這一趟了。

「還不就是……」孟合歡突然壓低了聲音,接著說,「前些日子,御林總軍府死了一名新兵,尸體被扔在河里,被發現時已經過了幾天了。而且,尸體的身上有用刑的痕跡。」

左朝兵靜靜听著,就是這等小事便驚動了皇帝,甚至連郡主也要親自查案?那刑部倒真是如合歡說的一般窩囊了!

「若是在平常,這等小事是刑部都不用驚動的,將領訓兵時,對不服從的士兵執棍刑是常有的事。可偏偏,這個新兵,是明王手里的人。而且,明王想除掉以前得罪過他的訓兵副將成振很久了。」

果然事情沒有那麼簡單!明王孟明杰,孟恆的大哥,不是個簡單的角色。雖對國家無二心,但若是觸犯到他的利益,那就另當別論了!

「皇上為何不秉公執法?」想必其中也有貓膩。

「哼!皇兄老拿證據不足來推遲,一直讓刑部這樣拖著。我看他就是有心護著成振。」合歡嘟起小嘴,連月牙兒眉也蹙到了一塊。

「皇上緣何要護著他?」雖不知成振是何等人物,但和孟恆交情定不淺!

「皇兄他不肯告訴我。」

「郡主,將軍,林將軍有請!」總軍府的管家姍姍來遲,全白的頭發暴露了他的年齡,弓著幾乎直不起的腰禮貌說道。

林鵬瑜,御林總軍府的最高領導,也是西蜀前朝的將軍,如今已經過了知天命年歲,卻是不減當年的英姿。

「林伯伯」孟合歡突然的一聲問候讓左朝兵震了一下。這西蜀的郡主和前朝的將軍是什麼關系?

「歡丫頭,長這麼大了啊!越發長得漂亮了,許了人家沒有?要不要伯伯給你介紹一個?」林鵬瑜很親切地詢問合歡。

「林伯伯又開玩笑了,合歡還小呢!」合歡抿嘴笑了笑。

林鵬瑜瞥了一眼左朝兵,眼里放出一絲光亮,「還說小呢!今年十八了吧!可是有心上人了?」說著又意味深長地看了左朝兵一眼。

孟合歡知道到他所指之後,也望了左朝兵一眼,這次看到不是面無表情的臉,可不好說什麼,只得轉開了話題,「伯伯,爹爹他一直念叨著你來著,說要找個時間聚聚。」

說到合歡的父親,他還真有一段時日沒見到他了。「最近御林總軍府不太平,我自然也閑不下來啊!」

林鵬瑜說到這倒讓合歡想起了自己來的目的,也想起了忘記了介紹一旁的某人。「這是南梁的將軍,左朝兵,陪我來調查案子的。」

「皇上不得空,我只是陪陪郡主而已。」左朝兵適時解釋,他不想讓林鵬瑜一開始就對他起了戒心,不過卻沒有達到意想的結果。

「南梁的將軍?」林鵬瑜果然還是很在意。

「正是。」左朝兵不卑不亢地回答。

「南梁國內近來似乎不怎麼太平?」林鵬瑜雖為前朝的將軍,也已經卸任了,可改不了關心國家動態的習慣。

「勞林將軍費心了,只是對于國事,我身為武將也不便過多干涉,我們只管作戰。」左朝兵有意將自己塑造成一個不理世事只知服從命令的將軍形象。

「左將軍還真是個忠心的臣子啊!」也不知他這話里幾分真幾分假,反正听在左朝兵耳里是無關痛癢的,他都不在乎日後背上叛國的罪名,又怎會在意這些!

幸好林鵬瑜沒有過多地追問下去,不過左朝兵的這一番話,倒是令合歡有了疑惑。明明是南梁的將軍,卻為何頻頻與西蜀有來往,而且,如果她的信息沒錯的話,西蜀和南梁似乎是不和的吧!只是前一段日子絮芷姐姐的和親才稍微有了些緩和。

果然,如左朝兵預測的那般,若是孟恆不肯松手,她收集再多的證據也沒用。就連林鵬瑜對這件事也不知該作何處理,一面是皇帝,一面是明王,兩個都不能得罪。調查了一個下午仍是毫無所獲,合歡原以為自己清明就可以了,想不到最不清明的人居然是自己的皇兄。

天色剛暗,左朝兵便啟程返回了南梁,合歡站在皇城門口目送著他遠去。自然,是瞞著所有人的。她承認自己第一眼見到左朝兵便深深地被他吸引了,陷入了他那一雙桃花眼中,再也沒能出來,沉溺在了他千年難見的笑容中。

同時,她也很生氣,氣他對自己恭恭敬敬的態度,生怕多了一絲親近,難道是自己生得不夠貌美入不了他的眼嗎?可見過自己的男子誰人不說自己是傾城容貌,絕美西蜀。可若真是這樣,他緣何不動心?傾城有何用?不如傾一人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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