簡體版

從上次去王爺府算起,已有十多日了。我整日待在明月居無所事事,不願意學做刺繡,幾本書也快翻爛。連我這般隨性的性子都有點耐不住了,倒虧得左朝兵的好定力。每天哪都不去,就守著我。我看書,他翻兵法,我累了小憩,他依舊在翻兵法。

「身為將軍,你不該去訓兵嗎?」

「有趙謙就夠了。」他抬起頭笑答。

我雖對他的很多行為都很不理解,但也沒有斥責的理由。

「我想出去。」我表達對他深深的不滿。以前他還允許我去王爺府,現在倒好,整個禁足在明月居了,就連雲瑤也好幾日沒見到了。

「外面危險。」他的解釋很簡潔。

難道你就不危險嗎?我在心里暗想,可是在沒弄清楚他打的什麼算盤前,我也不敢妄自行動。

不見到雲瑤心里總有一種很不踏實的感覺,也不知道交待她的事辦得怎麼樣了。現在如此亂世,越是平靜的表象里面越可能暗藏著深不可測的暗流,一旦被掀開,是怎樣的景象,沒有人能夠想象得到。

「想去看訓兵嗎?」左朝兵突然問。

看訓兵?如此又是哪般?「你不是不想我出去麼?」我語氣微嗔。

「嗯。」他先是點頭,才緩緩解釋,「想讓你去看看,真正的訓兵和書上有什麼不同。」他說得煞有其事,不過也確實很吸引人。畢竟,我所有的東西都是從書上學來的。當運用到實際時,往往會有很大的出入。他的提議倒是讓我想起了前些日子和孟絮芷的對弈,那日說著回去定勤加練習,可卻發現,整個將軍府似乎沒有棋盤。

「左朝兵,你會下棋嗎?」我問他。

「怎麼?」他依舊喜歡反問。

「沒什麼,就想和你比試比試。」我雖棋藝不精,但畢竟也不知道他的棋藝,只得先拋出這般誑語來。

「得了時機再說罷!」他沒有直接拒絕,給出這樣模糊的回應,「今天去閱兵場。」語氣分明是不容拒絕的。

我突然察覺到了,他先前哪是在詢問我的意見啊!不過算是通知了我一下而已。

七月的驕陽映出的是一個稍顯炎熱的艷陽天,從將軍府到閱兵場的距離雖不遠,可明顯力不從心的轎夫顯然拉長了這一過程所需的時間。到達時,正頂著正午的驕陽不說,而且內衫都被汗浸了個透。

還未到看台,便听到一番響徹的軍號聲,接著是幾千人的口號聲,齊齊地響起,仿佛要沖破天穹。

由遠及近,先是看到的黑壓壓的一片,等到了十幾米高的看台上,才看清楚了那氣勢磅礡的千軍隊列。青黑色的盔甲沉重地負在身上,卻要頂著烈日筆直地站著,不停地操練著動作。可想而知,就算是很簡單的一個動作也需付出莫大的努力。突然有點于心不忍起來。

看了一旁靜靜站著的左朝兵,這次沒有白衣飄飄,因為沒有一絲微風拂過。♀但是這樣才令人覺得有了一絲將軍的樣子。

「準備蓄到什麼時候。」我淡淡地問,也不知道像他這樣一副性子,是可以等待多久的人。亦或是,他也是跟我一樣,表面安于等待,內心卻風起雲涌的人?

「該用的時候。」不咸不淡的回答,沒有一絲價值可言,可就算是這樣,我還是想盡可能地從他口里多得知一點消息。因為知道得越多,我便越安全。

「你能等,他們願意嗎?」我相信跟著他的,定是一批熱血的戰士,都抱著重換河山的想法,容許他這樣等下去嗎?特別是……我看了一眼從我們來這里起便默默站在一旁的趙謙,很顯然依舊是壯志難酬的心態。也不知道我上次給她說過的話,他還記得多少。

「不肯等合適的時機,便等不到最合適的成功。」他目光倏地飄遠,仿佛那里便是宏圖大業,便是似錦前程。只是不知道,我又會在他的哪一步成為犧牲品?

我倒是還想說什麼,卻被一旁的趙謙搶了先。

「將軍,夫人說得甚是,士兵們都很氣勢洶洶,若是再拖下去,怕是會消磨他們的積極性。」他說得恭恭敬敬,甚至是低著頭,不敢看左朝兵一眼。

真不知道,他得此一副將,是福還是禍?兩人如此不相容的性格,日後是會患難同進,還是會分道揚鑣?趙謙倒是一個難得之才,在軍事管理方面很有一套。單憑他一人便能帶好這這麼多士兵便很能說明問題。不過這也是問題所在,左朝兵這一副什麼都看得很淡然的樣子,而且也不會與人交心。若是日後趙謙有異心,他有招架之力嗎?

「莽兵是需要挫一挫銳氣的,不然驕兵必敗。」左朝兵的眼神沒有收回來,回應他的問題。

听此言,不禁一怔,左朝兵就是左朝兵,永遠有自己的道理。想來自己剛才想如果趙謙有異心為他擔心真是多此一舉。憑他這般的心機,怎麼可能沒有想過這一點呢?現在覺得越多了解他一分,便越為自己的處境擔憂一分。

他可以為了自己的雄心壯志不顧一切,犧牲一切。畢竟,他沒有什麼後顧之憂。

「可是……」趙謙還想說什麼,終是忍住了。頓了頓,開始向他匯報近日的訓練情況。自然,都是喜訊,士兵中也沒有什麼突生的意外。

「將軍如果沒什麼吩咐,那趙謙便先下去了。」他雙手抱拳,直起微弓的身體。趙謙從來不在左朝兵面前自稱末將,可能,他從心里看重的,是從小一起長大的情意,而不是這種將軍與副將的關系吧!

「等等」左朝兵叫住他,「地形可是模熟了。」

「j□j不離十了。」趙謙回答,「偵察兵已經探過多次了。」

左朝兵終于把目光收了回來,定楮看他,「地圖很重要,不能有一絲差錯。」他說得很堅定。「待會把地圖給我一份,我親自去探探。」

「將軍!」趙謙有點急,「這山路很危險,你萬萬不可親自涉險。還是讓我去吧!」

「不用了,這里需要你,再說,身為將軍都不清楚地形,貿然帶著一群士兵,不是視他們的生死于草芥嗎?」他不容拒絕的語氣讓趙謙不敢反駁。

「是,我去拿地圖。」趙謙說著便退下了。

我還不太能明白左朝兵的用意,從他們的對話中可以猜出一二,卻不敢確定。一切都要等見了雲瑤才能有定奪。

「怎樣?和書上的出入大嗎?」左朝兵的聲音在耳邊響起。

「果然是紙上得來終覺淺。」我笑言,見那書上寫的各種隊列各種矩陣迷宮,仿佛打戰用兵靠的是詭計,孰不知,操練才是最重要的。

「你不懂的還多的是,這個世界,有時候就連親眼看到的都不一定是真的。」

這話倒真是讓我糊涂了。他說我不相信人,他自己呢?這世上,又有誰,是他肯推心置月復的?

軍帳中,左朝兵手持一副羊皮地圖,靜靜地看了幾眼,便收了起來。這次倒是顯得刻意不想讓我瞧見了。

「我會親自走一趟,趙謙,這里看緊點。」他吩咐。

「嗯。」站在我身旁的趙謙點頭。

「耐心點,沒多久了!」他微嘆氣。

「我知道了。」趙謙說道,「我一定不負重托。」

「還有,」他突然看了我一眼,淡淡地說,「月兒交給你照顧了。」

這時趙謙也抬起頭看了我一眼,「嗯。」

他退下後我才開口,「怎麼?我像是那種需要人照顧的人嗎?你上次出征的時候我不是好好的。」

他臉上終于浮現了一點笑容,「這次不同,可能我還沒回來,就會有大動亂。」

「你不是要等時機嗎?」我疑惑。

「我願意等,別人可不一定了,所以要做周全的準備。」

「那你認為我待在將軍府就安全了?」

「相反,將軍府是最危險的地方。」他招呼我過去他身旁坐下。我沒有扭捏,很自然地坐下。倒是听听他是怎麼想的。

「天下一旦亂,將軍府便是眾的之矢,可是,畢竟沒有人敢輕舉妄動,所以,也是相對而言最安全的地方。」他的笑意闊到嘴角,眉眼微狹,有一種說不出的好看。

「你倒是舍得,若是有不要命之人,那我的處境豈不是很危險?」其實他說得很有道理,若是有膽大之人,這天下也輪不到他玩弄于股掌之中了。可我依舊說出了這樣的一句話,不過是想听听他的「萬全之策」。

他微微笑出了聲,沒有回答,卻是抓起了我的右手,細細地端詳起上面的掌紋來。見他沒有什麼不軌的意圖,我便由著他看了一會。

半響,他開口,「這麼可能舍得!我倒是希望能把你捆在身邊。可是,跟著我太危險。」他放下我的手,說的卻是這樣一番話。

太過深情的眼神,再一次讓我慌了神,定了定心神,告誡自己別多想。問他,「什麼時候開始相信掌紋了啊?」

他微微移開眼楮,解釋︰「這不過是自欺欺人而已,你想從中看出什麼,便能看出什麼。」

又是似是而非的解釋,「那你從中看出了什麼?」我問他。

他加濃了笑意,「你倒是學會了套話了啊!」

這點小心機怎騙得過他!我干脆坦言︰「你希望看到什麼?」微微笑著,知道了他是如此的一個人,倒不覺得相處很困難了。

「相守。」這次他倒是回答得很快。「願得一人心,白首不相離。這便是我希望看到的,怎樣,可滿意這個答案?」

「那我想將軍的掌紋上顯現的也是同樣的東西咯?」我選擇以笑談來掩飾這曖昧不清的氣氛。如果說這是他蠱惑的人心的方式,不得不說,他做得很成功。

「哈哈。」他對于我的回答也是置之一笑。然後很默契地不再提及這個話題。

「肚子可是餓了?」一回到將軍府他便問。

也是,今天在閱兵場耗了一天,沒吃飯不說,就連水都沒喝上一口。可是一想到如果和他一起吃飯,晚上他還要住在明月居,那我豈不是沒機會了。

「今天我不想吃晚膳了。」我裝作一副病態,「很久沒抹藥了,我想讓雲瑤過來給我看看。」

他斜睨著眼,思索了一番,開口,「那你先休息吧!我待會再過去看你。」

「嗯。」我緊張地出了一手的汗,如果他再這樣寸步不離地守著我,那我恐怕只有等到他出去探路的時候才能明白自己的處境,可那時候,已經遲了。

我輕輕合上門,靜靜地站了一會才對著內室喊道︰「出來吧!」

一抹粉紅是身影撞進我懷里,然後是略帶撒嬌的語氣︰「公主,雲瑤可想死你了!」

我扶正她,「現在不是撒嬌的時候,快說說,你調查得怎麼樣了?」我有點催促。

雲瑤意識到自己的目的後,立馬端正了態度。「公主,果真如你想的那樣。」

听到這話,我不知道究竟該欣喜還是該悲傷,「過來。」我示意她坐下,降低聲音。

「將軍府果然有問題。」雲瑤以少有的正經語氣說著。

其實,早在左朝兵告訴我隱日峰的那邊是西蜀時,我就起了疑心。將軍府不是地處南梁的邊界,怎會和西蜀接壤?

「這幾日,我借著和下人們一起干活的時機,從他們口中套出了不少的話。」

我沒有說話,示意她繼續說。

「這座府邸,不是先皇賜給定遠侯左祁的。」雲瑤說的左祁,便是左朝兵的父親,因助先皇立國有功,戰死沙場後被追封為定遠侯。

「這座將軍府,原本只是一所普通的名宅,定遠侯為國捐軀後,夫人帶著年幼的將軍隱居于此。不久便因病去世。將軍是跟著趙管家長大的。」雲瑤講到這里,我不暗自納悶,同樣是自幼無父無母,可童年的左朝兵,很快樂不是嗎?至少在我眼里他看起來沒有一點憂傷。

「皇宮也算是將軍的第二個家,從小便與皇子公主們玩得很開,這一段,公主應該最清楚不過了吧!」雲瑤有意取笑我,說著還做起了鬼臉。

「我清楚什麼,不過是玩過幾次罷了。」我不著她的道,省得她又拿我與左朝兵說笑。

「左將軍的稱號是皇上封的,將軍十九歲那年的漂亮一戰,送給皇上一個很好的登基禮物。皇上便封了他為將軍,位居相國之上。只是,將軍卻無心朝政……」

「這我是知道的,你到底發現了什麼?」我問她。

雲瑤的神情突然嚴肅起來,「公主,你可知道,這將軍府有通向西蜀的捷徑?」原以為她會有什麼驚人的發現,不過是這。

「你听誰說的?」我佯裝不知,問她。

「我花了重金才從平常照顧將軍生活起居的下人那里打听來的。她們說,這捷徑就在明月居里,因為將軍從來不讓閑雜人等進這座院子。」看來也不過是胡亂猜測罷了。

「公主,你在這里和將軍同住了這麼久,可是有什麼發現?」

我笑笑,不予回答,何止是知道,他都親自帶我看過。

「公主,你說,將軍他,會不會有什麼異心啊?」雲瑤很擔憂地問道。我讓她去查將軍府的地形,便沒有告訴她左朝兵的目的。若是她知道了左朝兵要謀反,還真想不到她會是什麼反應。

「別想多了,我只一心為自己打算,他準備怎樣,和我無關。」我故意說得這樣風輕雲淡,不過是想減少她的多慮。「一到時機,我們便離開,再也不管這塵世。」誰坐擁天下都和我無關了。我在心里暗暗補充。

「可是,公主,現在這樣不是挺好的嗎?」顯然,她還是比較偏心于她眼中那個清新俊逸的將軍大人。

我微微嘆氣︰「雲瑤,你要選擇怎樣的生活我都會支持你,我早就說過了,跟著我是要吃苦的。」

「公主,雲瑤錯了,雲瑤哪里都不去,只要公主。」生怕我覺得她有異心,雲瑤堅定地表達決心。

「我相信你,可是你也要相信我。」我一定不會讓你被這亂世所傷,一定會保護好你。

見她又要表決心,我止住她︰「可有想到什麼好的辦法沒?」

「公主,若是傳言是真的,我們到可以利用那個捷徑去西蜀,那里更不會被人找到了。」雲瑤說道。

「那不過是個謠言罷了,就算是真的,我們能去西蜀,左朝兵難道不比我們更熟悉嗎?」

「也是。」雲瑤嘆氣。

「這將軍府離得最近的是哪座城?」

「圖城」雲瑤說。

「的確是圖城,可是中間還有幾個小縣。」我解釋。

「公主難道準備走小道?」雲瑤有點擔心。

「大道人人都會走。」

「可是,那樣很危險,而且,我們會迷路的。」

「先離開京城再說。」我說道,「左朝兵可能又會離開一段時間,多久我不知道。所以你要抓緊時間查清楚周圍的地形。」

「是,公主。」

(

溫馨提示︰方向鍵左右(← →)前後翻頁,上下(↑ ↓)上下滾用, 回車鍵:返回列表

投推薦票 上一章章節目錄下一章 加入書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