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唉喲,老嫂子,這丫鬟說的也不無道理。」
張小晚不知道里面是什麼人在給她求情,听聲音有些熟悉,但可以確定不是她莊子里的人。老夫人要訓斥自己的兒媳卻被小姑子攔著,一口悶氣就噎在胸口上不來,也下不去。
那蕭姑媽吃吃笑道︰「都是一家人,何必傷了彼此的和氣?再說,這大女乃女乃可不是去寺廟給嫂子你祈福去了?可見是一片孝心呢。嫂子自是寬宏大量之人,今日不過是因路上累著了,還是早些去休息,讓你媳婦服侍你吧?」
老夫人嘆氣道︰「郡主,你……哎,算了,張小晚!還不快點扶老身去休息?!」
這婆婆要兒媳服侍是最尋常不過的事了。不過也最是折騰人的好機會。
張小晚笑岑岑地應了,悄悄對如意使了眼色,又打了幾個手勢。隨後自己進了屏風,才見到這老夫人和剛剛為她說話的婦人的模樣。和印象里的相去無幾,那位她說話的婦人卻只有幾分面熟,張小晚想不起來她的身份。對兩人盈盈一笑,就過去攙著老夫人的手,道︰「老夫人,小晚服侍您休息。」
就是張如錦听到自己使喚她的時候,也沒這麼熱情的……
老夫人不免就有些懵了。那秀兒乖巧地退在後頭,只拿眼打量著張小晚。
不過幾個月而已,這大女乃女乃的變化可真是太大了。秀兒也說不出張小晚哪里變了,只覺得她給人的感覺不一樣了。
扶著老夫人去了休息的廂房,張小晚忽然叫道︰「哎呀呀!快點來人呢!」
聲道之大,不明白的人還以為家里遭賊了。老夫人被她嚇了一跳,見房間里連只蒼蠅都沒有,氣急敗壞地道︰「混賬東西,你這是要嚇死我?!」
張小晚趕緊垂首,道︰「小晚怎麼敢?」
那邊下人來了,張小晚立刻又揚起了聲調,道︰「你們是怎麼給老夫人收拾房間的?!看看這帳子、這桌、這椅……這是給堂堂侯府主母下榻的地方嗎?!」
下人也懵了,望天無語,這壓根沒人通知他們老夫人今天來啊,匆匆忙忙收拾出一間上號廂房已經不錯了。♀跟來的荀嬤嬤見縫插針︰「大女乃女乃何苦為難下人?大女乃女乃既然‘一片孝心天地可鑒’,何不親自為老夫人收拾房間?」
老夫人便陰惻惻地看著張小晚。
張小晚卻是笑的開心,道︰「這有何難?」
說著,張小晚就開始在房子里東模模、西模模。鬧出 里啪啦一陣聲響。
老夫人揉著自己的額頭,臉色不耐,那荀嬤嬤趕緊道︰「大女乃女乃,老奴看您一時半會兒也是收拾不好了,何不讓老夫人先去您的房間休息?想必一夜的時間,也夠您‘親自’打掃好這里了。」
張小晚渾然沒發現荀嬤嬤的為難也似,笑的一臉天真,道︰「是小晚考慮不周。老夫人,小晚先扶您過去……」
看著張小晚那剛剛拿過抹布還沾著水的手就要踫上老夫人的衣袖,老夫人趕緊往後退了幾步,這個時候倒是真的沒什麼力氣和張小晚吵了,拉著臉道︰「夠了!你就在這里干活。秀兒,我們走!」
那荀嬤嬤得意地朝張小晚一笑,等老夫人走遠了,又吩咐自己的女兒一妞來監督張小晚干活。自己則是飛快地追上老夫人一行人。
一妞本是牛氣吼吼,還想平時指揮下人一樣地指揮張小晚,結果被張小晚笑眯眯地一瞪,竟矮了好幾分氣勢。見張小晚還算識相地在干活,也就不廢話了。
可沒一會兒,就見張小晚不是打翻了花瓶就是弄灑了水,一妞急的跳腳︰「你……你這是在做灑掃的活兒嗎?!若是被老夫人看到了,不定連我也罰了!」
張小晚擺擺手,道︰「你見過干粗活的侯爺夫人嗎?」
一妞心里暗罵,前不久才看你挑著一桶熱水往房間里去呢!
張小晚又道︰「左右老夫人是想罰我的,多你一個人陪我受罰,我怎麼算都是賺了。」
一妞叫道︰「你……你是故意的?!」
張小晚挑眉看她,道︰「你配嗎?」
然後,張小晚坐到一邊,笑眯眯地用拂塵揮著並不存在的灰塵。一面在心里暗暗數著時間。一妞急的不得了,立馬要轉身去找荀嬤嬤告狀。
這時,外面就傳來一陣腳步聲。遠遠听到︰「張小晚……你……你……」
等近些了,才發現是老夫人那行人又原路返回了,張小晚故作驚訝地看著老夫人,道︰「老夫人,您這是怎麼了?怎麼這麼憔悴啊?可是要看大夫?」
那老夫人臨近一看,見原本好好的房間亂七八糟的一片,氣的哪里還追究她什麼狗屁看大夫的話?顫抖地指著張小晚,低吼道︰「張小晚!你給我滾,別讓老身再看到你!」
張小晚將抹布一把扔了,恭敬地道︰「是,小晚遵命。」
然後,施施然地離開了房間。
「老夫人!您怎麼了?」秀兒看老夫人臉色鐵青,趕緊把人扶到邊上坐好。
「老夫人,您看,這大女乃女乃也實在不將您放在……」
荀嬤嬤話未說完,就接收到老夫人一記陰狠的目光︰「你也給老身滾!」
……
原是剛剛張小晚跟著老夫人走的時候,就示意如意將自己房間的門窗全部打開了。張小晚的房間靠近莊子外的田地,一到春夏季節就都是蚊子。那老夫人連著趕了幾天的路,身子本就有些吃不消,今天為了逮到張小晚,還在大堂坐了整整一天,一個人生了一天的悶氣,後來遇上張小晚一大堆讓她猝不及防的行為,心火愣是沒出掉了,這番折騰來去,到了張小晚的房間還被蚊子叮了好幾口,臨了,看張小晚倒是沒事人兒一樣,偏偏自己成了這幅德行,又豈能不動怒?
因連那出主意的荀嬤嬤也被厭惡上了。
張小晚回到房間,看如意正在驅趕蚊蟲,她揮手招了如意過來,心中打算今天要去她那里湊合一晚了。如意看到平安無事的張小晚,很是意外,笑道︰「小……」
說到這里,看張小晚對著自己擠眉弄眼,如意一下子就明白了。
如今莊子里隔牆有耳,想要整張小晚的人太多了,她必須要改了這一口一個的「小姐」。
「您沒事就好。」
張小晚對她笑笑,輕聲道︰「陳嬤嬤他們可還安好?」
如意點頭道︰「奴婢剛剛想和您說的。適才見到了陳嬤嬤,他們無事。我又讓陳嬤嬤給小虎子帶了口信去讓他放心。」
張小晚笑道︰「多虧了你在身邊張羅。」
如意眼眶便紅紅的,道︰「可是,咱們躲得了初一,躲不了十五。老夫人這是存心要怪罪您,您往後可如何是好?」
「老夫人不是來莊子里避暑的嗎?過幾個月不就回去了。」張小晚理所當然地想。
如意更是擔憂了,道︰「便是一日也夠人受的了。」
張小晚忍著笑意,她家這如意有時候精明的不像話,有時候卻又傻乎乎的。
張小晚忍不住模了模她的腦袋,道︰「有我在,你怕什麼?」
如意臉一紅,跺著腳道︰「你這人……我明明比你大許多,你卻……」
說完,如意趕緊捂住了嘴巴,張小晚還是第一次听如意這麼「你」啊,「我」啊的稱呼彼此。想要哄她再多說幾句,這丫頭卻是再也不肯說了的。
「小晚還未睡下啊?」
有人笑著說話。
正是剛剛為張小晚她們求情的蕭姑媽。
張小晚斂了笑意,臉上只剩下一片溫順,迎了蕭姑媽進門︰「姑媽怎麼來了?」
那蕭姑媽道︰「你是一片孝心,我對我那嫂子是一片忠心。今兒來就是和你說一些體己的話。你既然是侯府的嫡妻,來了這莊子便是這莊子的主人了,莊子里的一切調配都由你安排這是沒有錯。只是現在我那嫂子來了莊子。」
張小晚猜不透這蕭姑媽的意思,只能等她繼續說。
「你這莊子里服侍的人也太少了,嫂子可是侯府的主母,這麼些人伺候也實在不像話。我身邊還有幾個伶俐的,都暫時調去服侍嫂子。另外,鄉下的東西不和我那嫂子的胃口,廚房中的一干人員不如就用侯府帶來的人。」蕭姑媽身邊果然只有一個年輕的丫鬟跟著。
張小晚心道,反正這莊子本也不是她的財產,別人要怎麼折騰怎麼折騰。她只管自己那二十畝地。面上道︰「多謝蕭姑媽指點。」
這時,如意也端了茶水上來,那蕭姑媽抿了一口,又和張小晚扯些別的東西,又問了張小晚是去什麼寺廟上香,諸如此類。
末了,蕭姑媽感嘆道︰「我那嫂子出生名門貴族,嫁到我們家後,我哥哥也是對她一心一意的,盈兒又孝順,這輩子她是過的順風順水。故而脾氣也是有的。可她也不是個不好討好的人,你若真想討了她的歡心,不如親自洗手作羹湯,讓她知道你的心意了,自然就會好的。我看著你啊,就忍不住想起了我自己,難免就想多提點幾句。」
「多謝姑媽提點,小晚銘記在心。」
「嗯,夜了,我也不打擾你休息了。」
張小晚送了蕭姑媽離開,如意蹙眉道︰「郡主早年也是吃過婆婆的苦頭的,可是……」
張小晚撇嘴道︰「只怕善者不來,來者不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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