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三回
我從不知一炷香竟是如此長久,在我幾近暈厥時,使了最後一絲力氣將石板推開,而後趴在地上喘著粗氣。喘夠了,力氣也恢復了些,手腳並用爬了上去才瞧見這不知是哪位大戶人家的起居室,偌大一張床榻擺在內間之中,上面隱約還躺著個人。
我有些發懵,一腳前一腳後的立在原地不敢輕易聲張。侯了片刻見那人依舊紋絲不動躺在那里,並未發現屋中多出一個我的跡象,我這才敢躡手躡腳的朝門外走。
平心而論,這屋子當真是大極了,能在這等氣派的府邸居住的人定然是不簡單的。
我手搭在門上,正欲將門推開,突覺一股氣流打在門上,驚出我一身冷汗。定眼一瞧,一把匕首赫然插在門上。我強裝鎮定,慢悠悠轉身,實則兩股戰戰幾欲倒地,到底是哪朵白蓮花歇息時還不忘在身上備著凶器,這是敲了寡婦門還是挖了絕戶墳才能小心翼翼至此。
待那人自榻上起身,慢條斯理行至我跟前時,我釋懷了。
我一直都知他們皇家遍地是奇葩,今日這事放在慕容非身上,我倒也不覺稀奇了。
他瞧見我後,面上不見驚慌,甚是平靜:「有事?」他語氣冷漠,自顧自將外衫披上。
我稍稍後退兩步,恭恭敬敬行了個禮:「皇上差臣來探望將軍。」
他聞言將視線放在我臉上,我極力克制著謊言即將被識破的驚慌淡淡然挪開視線。回京時我听慕容離順嘴提了提慕容非回京的事,倒也不算白听。
我清了清嗓子:「那下官便不叨擾了,皇上還等著下官去復命。」說罷轉身要走,他倒也未加阻攔。
我自然不敢從正門走,避過一干人等,我自角落處翻了出去,慕容非府邸的牆無論東西南北皆是一如既往的高,只是有了上次的經驗,我這次落地時倒不至于崴腳,但身子歪一歪倒是在情理之中。
我伸手扶牆,卻意料之外的扶上一抹柔軟。我詫異抬頭,瞧見慕容離正垂首望著我:「你幸好是走了這條路。」
我模不著頭腦,端正身子:「你怎的來了?」
「我有些事要處理,你且回府歇一歇,我一會去找你。」慕容離理了理我的衣襟,俯身在我前額落下一吻。
隔日早朝,我這算是知曉了慕容離口中的事,朝中官員再次做了調整,並將劉福山勾結叛黨的事昭告天下,連帶著他的一眾余黨紛紛落馬,我沾了些光,順利的上了位,頂替了劉福山的位子,官升一品。
如今放眼望去,朝堂之上同朝堂之外除去武其等些許人,其余手掌兵權之人皆為慕容離的親信,慕容離這下便可以好生的過個年關了。
在得知我升官後,齊忠嘴角抽搐著瞧了我一眼,但最後到底未多說其他,大抵是齊貴妃給鬧的。
我位居一品後,有不少同僚登門拜訪,我萬萬沒想到,遲暮他竟然也在人群之中,若不是他扮做小斯的模樣在我後院亂逛被如意給押送過來,我還未發現他。
「你那是什麼表情?老子千里迢迢來給你送溫暖,你不夾道迎接便罷了,這讓你侍妾給老子綁起來算是幾個意思?」他被如意扭著雙臂,費力抬頭瞧我,無奈如意使了全身的氣力,他半分動彈不得。
他話一出,面色更是慘白,想來是如意又加了力道。
我嘶嘶哎哎的不知該如何勸說如意,但也不能眼睜睜的瞧著遲暮受罪。我往前挪了挪步子,還未出口的話在瞥見如意的眼神後生生給憋了回去。
遲暮見狀很是氣急敗壞:「侍妾,你為何這麼吊?」
我在听見遲暮身上傳來清脆的響聲後,不禁背過了身去,這場面少兒不宜啊,可見不作死是當真不會死的。
「如意,我先去前堂招待大家,你……你隨意。」我擦了擦額頭冷汗,快步離開,對于遲暮的求救,我是基本听不見的。
我到前堂沒多久,如意便也現了身,我前後瞧了半晌:「遲暮呢?」
如意面色有些不自然:「他一會便來了。」
我一直以為一會是個好騷年,可遲暮他這竟然是一會了幾個時辰,待我想起他時,才發現府中早已不見了他的蹤影。
淨房門扇上釘著張字條:城外三十里
我蹙眉將字條扯了下來,這說明什麼?這說明遲暮那個廢物是如廁時讓人給掠走了。當真是丟臉,我有些不怎麼情願去救他。但我若是不去救他,他日後萬一活了下來難免不報復我,思前想後,我以為我還是得去。
現下已入了冬,外面涼氣漸甚,臨出門前,我特意多穿了幾層衣裳,還將祖傳的那件據說是傳女不傳男的冰蠶絲衣裳給套了上,我爹說這衣裳必要時可護我性命,我認為眼下便是所謂的必要時刻。
營救遲暮這事迫在眉睫,是以我毅然決然選擇步行去城外三十里,只求在我到之前遲暮他已有了個下場,或是逃了或是駕鶴了。
我一路跋山涉水、翻山越嶺,歷經萬險後終歸是到了城外三十里。
小二是個好小二,一直帶著盈盈笑意在門口侯著,見我進屋後還體貼入微的將門關死。
轟然閉合的門扇激起細小灰塵,空中若有似無的飄來一陣異香,我以袖掩鼻,靈台清明不少。想來這香氣中別有洞天。
「你好大的膽子,竟敢獨身前來。」
一抬眼便見許久不見的劉福山,他手扶鏤空柵欄俯視著我,眉梢眼角皆是厭惡:「你殺我愛女這事你可還記得?」
我挑了挑眉:「自然記得,我平生殺人不多,劉玉堪堪是其中一個,我半截斷劍便要了她性命,當真是不堪啊。」
「你!!!!」劉福山目眥欲裂,那架勢好似要從樓上一躍而下。
「您上了年歲,莫激動,對了,不知您瞧見我那無甚用處的友人沒有?」
我話音一落便听一陣撕心裂肺的反駁聲,遲暮他大抵是被人以布塞住了口鼻,只能嗚嗚嗚的吼著什麼。
听見這聲音,我斷定遲暮他還活著。甚是欣慰。
「遲暮,如意喊你回家吃飯。」我雙手攏在嘴邊朝西北角吼了一嗓子。
屋內終是安靜了,緊接著不知從哪冒出一群手持長弓之人,威風凜凜立于屋中各處,手中長箭無一不指向我。
我心中一片坦然,大抵是知曉身上有這件冰蠶絲的衣裳防護罷。
「放箭。」劉福山擲地有聲:「抓活的,我要慢慢折磨他。」話語間滿是恨意。
我咂了咂舌:「您至于嗎?不就把您女兒殺了嗎?你就沒害別人家破人亡過?退一步講,您這不是還沒家破嗎?再退一步講,您勾結叛黨,委實無恥,听說襲王給您些好處,又許您些條件您便叛了國,我以為您委實不講同僚義氣,彼時有這等好事怎的不想想我?」
劉福山雙眼通紅:「給我放箭!!!」
我自知此劫難逃,只得擺好防式,準備瞧見時機不對便逃,至于遲暮那便容後再議罷。
因有劉福山抓活的的命令,眾人手中長箭不敢亂射,只往我四肢招呼,我躲的不耐,指了指自己的身子:「來來來,射這。」
有小哥被我的語氣激怒,果然朝我肩膀處射來,我隨意抬腳踢了踢,那箭竟好似長了眼楮似的朝劉福山飛去,速度之快,但听劉福山一聲呼痛,發髻披散下來,發梢處還插著一支箭。我忍住笑意,趁機掠上閣樓將倒在地上裝被人點了穴的遲暮拎起奪門而出。
不得不說,這廝瞧起來縴細異常,但那身子竟重的活似十頭母豬,我帶著他時異常費力,身子往下沉了幾沉。
此時身後劉福山等人早已追了上來,只是依舊不敢胡亂放箭,也不知是顧忌著什麼。
「你再裝死,爺就不管你了。」我咬牙切齒,話雖如此但是手上力道卻不敢松懈。
遲暮依舊閉著眸子,眉頭輕蹙,如此一瞧倒也不像是裝的。難不成是讓人給劈暈了過去?我嘆了口氣,憋足勁朝前狂奔,行至一處荒林時,驚覺有人在背後使內力推了推我,便是這一掌當真是有如神助,我步子輕了許多。
身後那人一邊替我擋著身後的箭雨,一邊將我帶往隱蔽處。
「躲好。」那人將我們往一處山洞一推,而後折身將劉福山等人引開。
我拖著遲暮朝洞口深處走,地上不十分光滑,在腦袋連續撞在石頭上三次之後,遲暮悠悠轉醒。我心中郁氣憋了一路,抬手照著他前額便是一記︰「你敢不敢再窩囊一些?」
遲暮臉上初始還帶著茫然,在听到我的問話之後,隨即換成了委屈,他躺在地上抬手捂著額頭︰「嚶嚶嚶,老子憋屈啊,誰能比老子還憋屈啊。」
我一時語塞︰「我們現下在此處躲一躲,待劉福山那老狗走後我們再出去。」
寡不敵眾再加之身旁還帶著個除去哭便毫無用處的男子,躲是唯一的出路。
「我們是如何來的?」遲暮哭夠了坐起身望著我,一雙眸子晶亮。
「我不想知道我們是如何來的,我只想知道我們一會是如何沒的。」我攤了攤手,繼續奚落道︰「遲縣令你當真是有本事,如個廁都能被人擄走。」
他小臉一白,嘴唇抖了半晌︰「老子不同你一般見識。」
正說著話便見方才那人自洞外走了進來,行至我們身前停下了步子︰「他們走了,你們快些回去罷。」
我瞧著眼前的男子一時間心中五味雜陳︰「武其,許久不見。」
武其聞言扯了扯嘴角,垂首撇了遲暮一眼。
同為男子,遲暮大抵覺自己這般坐在地上不雅觀,急忙起身,極力作出一副淡然處之的模樣。
武其這才將視線收回重復道︰「快些回去吧,自己多加小心。」話畢便轉身朝外走,步子極輕卻很堅決。
我心中更加不是滋味起來,不由記起最初的那段歲月,鼻尖微微發酸。
w,,遲暮此時也是瞧著武其出神,而後將頭轉過來︰」你不是皇上的人嗎?你如此光明正大的在老子面前爬牆,你說老子是上不上折子,你再說說老子若是上了折子,皇上會不會晉老子的官階?"我懶得同他多說其他,率先邁步朝洞外走︰」眼見要過年關了,你回去還是留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