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蒲葦韌如絲
慕容離回房不久,心中便升起一絲悔意,雖說方才那句剩菜不過是他隨口一說,但難免黎玉不當真,思及此他又折回了黎玉房前,叩門入室後,果然瞧見他送去的飯菜被人晾在一旁,商某某正悠閑的咬著芙蓉糕,瞧見他後還示威的挑了挑眉。
慕容離心中騰起股火,但礙于齊秀在場,也不好得發作。
「殿下。」齊秀瞧見慕容離來後,面色一喜而後又黯淡下去。
慕容離頷首,嫌棄的瞪了商黎玉一眼,轉身離開。
此次出游倒是讓兩人的關系親近不少。
回京後,商岐山很是嚴肅的同商黎玉就此事做了一番探討。
「我瞧你同殿下走的很近。」商岐山吹了吹杯中茶盞︰「你如何想的?」
商黎玉拋著手中慕容離前幾日差人送來的荔枝︰「皇上賜婚又豈能是說悔婚便悔婚的?但話又說回來了,若他待我不好,我便將他休了。」
商黎玉說的很是認真,商岐山手上力道未掌握好,茶盞碎在他手中,他大驚失色︰「我的個祖宗啊,如此隱蔽的事你倒是說小聲些。」
此時牆外一角,樹葉無風自動,好一陣顫抖才歸于平息。
慕容離放下手中弓箭,在听得眼線將商黎玉那離經叛道的話傳達之後,嘴角隱隱有些笑意︰「好,你退下罷。」
隔日,他親自登門尚書府,全府至門口相迎,寒暄過後,慕容離一雙眸子有意無意朝後院瞟,雖說動作不十分明顯,但還是教老奸巨猾的商岐山給瞧見了。
「安儀你去瞧瞧小姐回來沒有?」說罷又對著慕容離道︰「這丫頭一早上便跑出去瘋了。」
慕容離面色平靜,似早已料到一般。
名為安儀的婢女出去沒多久便慘白著面色回來了,身後跟著的是一名年輕男子,其實這身後跟了一位年輕男子本也算不得什麼大事,當然,前提是這男子手中未曾抱著商黎玉。
慕容離見此情形將手中茶杯重重放下,額頭青筋閃現,商岐山一瞧情況不妙,親自將商黎玉接了過來,低聲道︰「你這唱的哪出?」
商黎玉瞧見慕容離在後亦是大吃一驚,下意識解釋︰「我方才去……」
話還未完,慕容離倏然起身︰「師父,告辭。」
商岐山手中抱著商黎玉,瞠目結舌同她對視︰「你做的好事。」
商黎玉心生不滿︰「爹,你們男人都這麼小心眼嗎。」
這問題讓商岐山沉默片刻,過會羞澀道︰「你娘若是被旁人抱了回來,老子卸了那人的腿。」
黎玉沉默了。
回房靜坐片刻後,回想起方才慕容離的舉動,黎玉心中倒是有幾分開心。但若問她具體開心什麼,她又答不上來。
她揉了揉方才崴著的腳踝,動作老道的為自己涂藥。
「今兒可是容離的生辰,你怎麼他了?我瞧他紅著臉出宮黑著臉回宮了。」門驀然被人推開,慕容策斜倚門口︰「你倒是有本事啊,將他氣成那樣。」
「承讓承讓。」黎玉頭也未抬︰「今日你們都很閑?」
「那倒不是,本皇子只是來積德行善的,你若想過好日子還是隨本皇子進宮一趟罷。當然,你不進宮也罷,那畢竟是你的事,本皇子管不著,但本皇子今日來便是千方百計請你進宮的,這是本皇子的事,你也管不著。」
黎玉沒好氣抖了抖衣擺︰「生辰了不起啊。」話雖如此,但還是隨慕容策進了宮。
她邁進慕容離的文軒殿時,宮中伺候的宮女瞧是慕容策帶來的女子,不敢怠慢,轉身進了內殿,片刻後又轉了出來請商黎玉進去。
黎玉跟在宮女身後繞了幾個彎,再停步時,只覺身後被人使力一推,她一個踉蹌險些跌倒,本就受著傷的腳踝更是因吃痛而站不穩,她強忍住想罵娘的沖動站穩了身子。
眼前霧氣繚繞,鼻尖隱隱還有淡淡檀香的味道傳來。她將眼前霧氣揮走,試探的朝前邁了一步,腳下一空,整個人竟跌一池溫水之中。
「你做什麼?」一早便知商黎玉會落入自己懷中的慕容離聲音依舊冷淡。
黎玉在水中撲騰了半晌才被慕容離伸手撈到身前,她被嗆的狠狠咳了幾聲︰「你是故意的!」
慕容離︰「我是故意的。」頓了頓又加了句︰「如何?」
商黎玉雙手被他禁錮在胸前,她即便想如何也是沒有條件。
「你是來認錯的?」霧氣使黎玉瞧不清赤.果著身子的慕容離,但僅憑著手感她也料想到慕容離一絲未掛,她面色倏然紅了起來,口中大聲嚷嚷「放開我」以此掩飾自己的慌亂。
「五日後我去十二嶺。」
慕容離想了許久才將此事說與黎玉听。
原本掙扎著正歡的黎玉動作登時頓住︰「為何?」話畢才覺自己的話有些可笑,這幾年襲人頻頻在邊陲勾起戰火,慕容離此行前去大抵是平亂的。
慕容離瞧見黎玉的反應後,輕笑一聲並未答話。
黎玉蹙著眉想起爹曾說過慕容離為儲君前一直在軍營中歷練,幾次平反有功,後被封為鎮國大將軍。慕容離善戰這事全天下都知,只是黎玉以往並未放在心上。
「那殿下多久回來?」黎玉雙手抵著慕容離的胸膛,意圖拉開同他的距離。
「不知。」慕容離將雙臂收了收。
黎玉心中翻江倒海,此時霧氣散去了些,她瞧見慕容離面色肅穆,直直的盯著自己,出于尷尬這才又掙扎起來。
一抹溫潤驀然貼上商黎玉的雙唇,她下意識張了張口,慕容離長舌直入,溫熱的呼吸灑在黎玉早已被水沁濕的前額。
「唔。」黎玉大驚,因往常並無經驗是以連大氣都不敢喘,一張俏臉憋的通紅。
慕容離見她只剩進氣不見出氣,這才無奈的放開了對她的禁錮︰「有了記號便是我的了,日後你若再做些離經叛道的事便莫要怪我。」
黎玉連滾帶爬的爬出了文軒殿。
五日之後,商黎玉提早在城門處,欲為慕容離送行,她手中捧著一襲紅色戎裝,戎裝之上擱置一把通體以金制成的金弓。
行頭皆是她這幾日連夜趕制出來的,她針線可謂是沒話說的差,若不是府中奴婢在一旁指點著,她也不敢保證這衣裳半道會否裂開,至于這通體金黃的弓箭,則是她打著堂兄商黎陽的名號在各金鋪搜刮一番後將集結而來的金子送去了一家專門制弓箭的鋪子打造的,當時還花了重金吩咐店家務必打造出一把低調又不失奢華的弓。
當然這些細節她自然是不會同慕容離說的。
慕容離手中握著那把長弓,肩上的責任卻是重了又重,他此下意識到京中不僅有百姓等他凱旋,更有他未過門的妻子在牽掛著他。
他將黎玉拉進懷中,垂首印了個吻在黎玉額頭︰「等我回來。」
黎玉含淚相送。
十五日後,前方傳來捷報,王朝軍士勢如破竹,首戰告捷。捷報分兩份,一份是送入皇宮,另一份是送入尚書府中,每月十五,風雨無阻。黎玉這一等便是四年。
四年後,黎玉等來了慕容離班師回朝。
皇帝大喜,赦免天下,同年黎玉又等來了皇帝將右相齊忠之女齊秀賜給慕容離為正妃的聖旨。
此前慕容離一直被蒙在谷中,待他知曉時,全天下早已得知了此消息,他跪在皇帝寢宮前五日五夜請皇帝收回成命,皇帝初始並不理會,直到第六日慕容離因不吃不喝暈倒在殿前,皇帝這才將齊忠傳入宮中夜談,總算是勸得齊忠同意自家女兒為側妃,只是迎娶齊秀時需按立正妃之禮,皇帝因覺對齊家有愧,便一並應下了。
四年說長不長說短不短,但足以使得女子認清人世間的虛與委蛇。
她得知齊秀為正她為側的消息時,並未作出什麼舉動,只是照往常一般吃飯睡覺打豆豆。
但在面對慕容離時,心中還是有所怨恨。
「慕容離,你要記得那年我同你說過的話。」
一日慕容離來府上找黎玉時,黎玉風淡雲清道。
便是如此的風淡雲清讓慕容離心中有些恐慌。他回宮之後有意無意向皇上提及此事,惹得皇上大怒,險些廢了他儲君之位,他倒是不甚在意,只是一直本本分分的齊秀終有些坐不住了。
她登門找了黎玉,開門見山道︰「我自知比感情比不過你同殿下,但一個男人本就應心系江山,這江山攻易守難,雖說殿下心思並不在江山之上,但你作為女子總要顧及天下蒼生對他的想法。」
黎玉未出聲。
齊秀繼續道︰「若比勢力,商尚書淡泊名利,權勢自然不如我爹,日後若是穩江山,我齊家是殿下必不可少的靠山,孰輕孰重,你且自己想。」
黎玉清明齊秀的話在理,是以晚上用膳時,她旁敲側擊的問了問慕容離治國之道。
慕容離心中雖覺奇怪,但既听黎玉問了,便也將自己的想法說了說。
他句句在理頭頭是道的讓黎玉終于承認,比起尋常男子,他果然還是適合帝王之位。第二日她留書一封,上書六個大字。而後將這幾年同慕容離的書信一並裝進包袱當中。踏著月色,遠離了這片生活了十四年的土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