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邦走了,帶著韓信的精兵良將走了,走之前,只是若有所思的望了我一眼。♀
我依舊待在韓信的軍中,沒過幾天,營中開始喧鬧起來,據說是要拔營出征了,目的地是齊國,這是劉邦臨走前下的命令。
「夫人,您吃點吧,這是將軍特意追了好久才逮住的,您吃了小人好交差啊」
我搖搖手,猛扭身往身旁干嘔起來︰「我吃不下,拿走吧!」
「離齊國路途還遠,您這幾天才吃了這麼一點東西,可怎麼受得了」
我深深吸了口氣,淺笑道︰「你拿走吧,我等會吃,現在真的吃不下」
「夫人……」
「你先出去」
那小兵還待再說,一道低沉的聲音插入。
「將軍」
小兵回身,起來,低著頭很快便退了出去。
待那兵出了帳,韓信快步走來,俯身望了眼那原封不動的食物,冰封般的臉上破了條縫,冷冷道︰「為何不吃,是……因為氣我嗎?」
我搖頭︰「不……不是」,「是」字才出口,一股惡心的感覺突然從喉底沖出,不由的扭頭往旁邊,不住的干嘔起來。
韓信跨步過來,輕輕拍打著我的背部,力道輕柔,有些急切問︰「可是不舒服?要不,我讓人煮些粥?」
我知道他所謂的讓人必然又是親力親為,便搖搖頭道︰「韓信,我沒事,等一下,我便去吃,你還是先去忙吧,作為主帥,你不該天天牽掛著我,當以軍務為主」
他的動作一頓,有些別扭的冷哼了聲,負手而立,靜看了我一眼,快步往外走去,走到帳門口,突然又猶豫了,停下腳步,然後緩緩轉過身,一步步踱了過來,立在案邊。
「阿若」他蹲□,輕嘆口氣。
他本就高大,這樣一蹲下,更顯得壓力十足。
「你這樣不吃,你受得了,孩子怎麼能受得了……」他聲音低沉,帶著淡淡輕顫,「你不為自己想,也該為孩子著想」。
孩子!
我一愣,他掃了眼案上的食物,接著道︰「攻齊途中路途遙遠,本想著你在我身邊,我……」他一頓,恍惚道,「可……還是苦了你!」
「韓信……」我輕聲。
他轉身拿過案上裝著食物的小碗,,拿著湯匙拌了一下,望著我,嘴角漾起一絲迷離的笑︰「阿若,縱是險境,我亦無悔將你一同拉入,我不願放手,也不會放手,除非……」
「除非什麼」
韓信笑容一斂,突然冰冷道︰「沒有除非」說著別扭的舀起食物,和冰冷的臉色不同,他的動作確是笨拙的溫柔,舀起一口,遞過來,那眼神中有著孩子般執拗的期盼。
我靜靜望著他,他亦好似和我較勁一般望著我,不知道是不是燭火的原因,此刻他的眼神純色的烏黑,好似一個鬧別扭的孩子,我喟嘆一聲,接過碗道︰「我自己來吧!」
韓信將湯匙給我,松開拿碗的手,臉色有些松動,好似破冰的春水,帶著淡淡的暖意,偏偏還裝的一副冷漠的樣子,起身,卸下頭盔,在帳內不安的走動了幾步。
「韓信」
我張嘴喝了幾口,看著他的背影輕喚。他回頭,臉上的表情依舊如冰塊一般,只是那一雙眼楮卻是湛亮欣喜,帶著微微的驚喜。
那一刻,突如其來的罪惡感吞噬了我,我撇開眼,驀然沉默了。♀
「你先休息吧」韓信垂下眼,掩飾了自己的情緒,沉聲道,「有事……讓人叫我」,他聲音越來越低,特別是「叫我」這兩個字,帶著一股棉柔的期待。
看他轉身,馬上就要出賬了,我出聲︰「你是不是故意放慢行程?」
曾經上課時,導師在講解韓信時曾疑惑︰項羽曾為了營救彭城,千里迢迢從齊地趕回彭城,也止不過是用「日」這個時間單位計算,但是韓信從修武到齊地,卻是用了整整四個月。
沒人解釋過,為何韓信需要用那麼長的時間,也許是為了招募兵士吧,畢竟劉邦為了救滎陽帶走了韓信所有的精兵。這是導師當時給出的理由,這個理由,那個時候我是百分之一百的接受的,可是現在……
我翹起眼瞼,心底苦笑,誰會想到,這個男人竟可能是……
「阿若……」他濃眉一皺,回頭道,「誰說的?」
我搖頭︰「不是誰,你這樣的速度完全是為了配合我,我怎麼可能感覺不出來,可是韓信,我……」
「齊國早已是我韓信的囊中之物,取不取只是時間早晚而已」我抬起頭,他冰冷的說著,好似在說一件極其平常的事,那雙眼更是冷酷的有些嗜血。
見我不說話,他微頓了頓,含著一絲羞澀,柔聲道︰「但是,你的身體……」
我閉上眼,心底百感交集,手放在月復上,輕聲道︰「我不值得你這樣,韓信,你值得更好的女子」
韓信高大的身側在帳內好似凝固了一般,寒氣漸漸凝聚,身側的手猛的握緊腰上的長劍。
「你……好好休息吧,明日卯時出發」說著,他大步出了帳。我低下頭,看著滿案的食物,突然胃口全無。
「夫人可是吃不下?」
我剛放下碗,準備起身回床,突然帳外一人出聲了。
「誰?」
帳簾一掀,轉進來一人,是個長相普通,從我來之後就一直站在我帳外的兵士。
「你是?」
那兵士上前一步,抱拳,壓低聲音道︰「夫人,小人是成信侯的人!」
「成信侯?」我眼楮一亮,「你是子房的人,那……」
我連忙往帳外看去,只听那人道︰「夫人放心,和我一起站崗的人去小解,現在不在」
原來如此,我轉回到帳內,問︰「為何一個多月了,你這時候才現身?」
「侯爺交待小人要暗中保護,不可驚動夫人……」
「那現在為何現身?」
「因為……」
「因為什麼?」
「因為侯爺知道夫人沒有好好照顧自己,才令小人現身……」
我的眼楮猛的一酸,撇開眼,輕聲問︰「那他都知道了……」我翹起眼道,「侯爺既然知道為何不來找我?」
「侯爺的考量小人不敢揣度,可是侯爺有說,滎陽成皋戰場凶險異常,大戰小戰不斷,每日都會有人失去生命。後來漢王從關中整頓兵馬,南下宛城,侯爺也準備接回夫人,可是正遇上項王前來截擊,將那宛城圍得似鐵桶一般,等到彭將軍斷項王糧草,漢王得以月兌身前往滎陽,可是佔據滎陽不久,漢王再丟滎陽,而今尚無立足之處,項王勇猛非凡,侯爺不想夫人有事……」
「你和侯爺能聯系上?」
那小兵一愣,我幽幽道︰「既然聯系你,為何不聯系我?」
「夫人」那兵士趕緊道,「韓將軍時刻都讓人盯著,我是想接近都很難,更別說傳遞信息了,我……」
「侯爺他……」
「夫人」那兵士用手做了個噤聲的動作,「另一個人回來了,小人得出去了。夫人,侯爺讓小人轉告,請夫人珍重身體,韓將軍雖然也要前去戰場,但是侯爺會想辦法讓韓將軍將您留在安全的地方,您就安心的養著,侯爺說等戰事稍緩,便會來接您,這是……」他低頭拿出一方錦帕遞給我,「這是侯爺讓我交給您的錦帕,夫人,小人先出去了」
我甚至都沒看見那兵士是何時出去的,只是握著那錦帕,然後緩緩展開,幾行清秀雋永的筆體映入眼簾,是屈原的《山鬼》︰若有人兮山之阿,被薜荔兮帶女蘿。既含睇兮又宜笑,子慕予兮善窈窕……」我輕輕的念著,耳畔似乎能听見他撫琴輕吟,清雅的嗓音似水,似夜,似霧一般,將我牢牢的困住,「……余處幽篁兮終不見天,路險難兮獨後來。表**兮山之上,雲容容兮而在下……」我轉身,輕念著,緩緩回到案邊,「……山中人兮芳杜若,飲石泉兮蔭松柏,君思我兮然疑作……」。
夜靜靜的,唯有那野地里的蟲鳴不知疲倦的叫著,燭火漸漸燃盡,我坐著,月光透過掀起一角的帳幕,輕灑進來,讓人的心也跟著一起輕柔。
戰爭是殘酷的,僅僅幾個月,韓信以風卷殘雲般的氣勢,侵吞齊國,周邊小國瞬間望風投降。
我從大後方被韓信接到齊國首都臨淄,臨淄自古是個繁華的大都市,當年晏子使楚,便說這齊臨淄三百閭,張袂成陰,揮汗如雨,比肩繼踵而在,而今齊國都城尚存,人口卻十之去七……
「夫人,到了」車外人說話聲打斷了我的神思,我起身,身旁馬上就有人上手來扶,六個多月已然已經可以看見肚子了。
韓信將我安排在理他很近的一個院落里,畢竟齊都新下,他還是有很多事需要處理的,我自然也樂的清閑,日子便這樣一日一日的過著。
直到有一天」夫人,成信侯到臨淄了……」手中的竹簡啪的一聲掉落,那人繼續道,」馬車便在府外,據說將軍要被封齊王了!"l3l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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