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靜靜拖著我坐到床上,轉身捧出一個瓖邊木匣,打開,掏出里面一只雲紋陶瓶。♀
「這是什麼?」我意圖轉移目標。
「能治燒傷的藥」他邊說邊拔出瓶塞,倒出一些,捧起我的手,一層一層的抹上,頓時手指間傳來涼涼的感覺,那燒傷的感覺瞬間遠去。
他吹了吹,等干了些,倒了些又抹上一層。
「疼嗎?」邊揉邊問。
「不……」看著近在眼前的輕輕晃動的黑色發絲,清晰又模糊,模糊又清晰,垂下眼,低低吐出一句,「不疼了」。
他點頭,帶著笑意道︰「下次可別連著自己的手一起燒了!」
我臉紅了紅,輕聲喚道︰「子……房」
「嗯」這一聲從喉嚨底應出,低的讓人心慌,我咽下口中的唾沫,只覺得靠近他周邊的空氣都漲漲的,微微有些躁熱,便不敢再言語。
室內的燭火微微搖晃著,暗黑的影子被拉長在壁上,青銅燻爐騰起裊裊的青煙,和著窗外的夜色,分外的旖旎。
「怎麼?」見我突然不說話,他疑惑抬頭。
「沒……沒什麼!」我再一張口,才發覺自己的嗓子竟是如此的暗啞,慌忙閉上眼。
「還疼嗎?」他低下頭,忽略了我的慌亂,揉著我的傷處,柔聲問道。
「不……不疼了」我收回手,搖頭。
低笑一聲,他順勢放開,收了木匣,依舊坐在我身邊。
「你怎麼不說話?」我問。
「阿若要听什麼,良說予你听」
這話說的極其寵溺,我臉一紅,惱道︰「誰……誰要听你說,我先回屋了!」憤懣起身,突然手被拉住。
我回頭,張良站起身,輕聲喚道︰「阿若……」
「嗯」低低的應了一聲,含著濃濃的鼻音。
「披著回去罷,外面更深露重!」他靠近,身上被披上一件不厚不薄的斗篷,只听他溫溫道,「可別生病了!」說完,放開。
「子……」我回頭,他背對著我站著,背影竟如此的孤冷峭拔,完全不同于臉龐的秀雅溫潤。
「什麼」听到我的話,他轉過來,黑瞳明亮,笑吟吟。
「子……房」
「阿若,怎麼了」他走近,俯,柔聲問。
「沒……你不要再說了」
「阿若」他語氣淡雅帶著淡淡的擔憂。
不要再過來了,也不要再問了,我心底輕輕吶喊著。
「阿若,你……」他走到身前。我後退,他輕而易舉的撈住。
我抬起頭,望進他眼里,他的眼黑的讓人沉溺,沉溺又心慌。
「子房」我不由自主喚道。
「嗯,我在」他的嘴角挽起一個淺淡柔軟的笑意,柔柔的,直撞進人的心底。
不知道是他的誘惑,還是自己的鬼迷心竅,我就這樣踮起了腳,在他還沒反應過來之前,踫上了他的臉,嘴角略微擦過他的嘴角,涼涼的,麻麻的,一直酥到心底。
張良的臉上的表情因著我的主動頓時凝住了,往日的面具登時破碎,露出了霎那時無法掩飾的真實情感。
「我……抱歉……」我紅著臉,低低道了聲歉,抓著手中的斗篷,拉開門,快速沖了出去,好似一陣風卷過,門扉晃了晃,人影已消失在走廊盡頭……
張良僵住了,許久才緩緩轉過身,望著倉皇逃走的人,月光下,嘴角挽起,抬手觸踫著被吻過的地方,對著空氣輕聲道︰「……你……其實不用道歉的!」
跑進自己的屋子,關上,背靠著門,心跳聲依舊一點一點的跳著。
抬手捂著自己的唇,不敢相信自己竟然做出這樣的事,竟然在那個時候意亂情迷,竟然……竟然輕薄了他。
這還是我嗎?這還是……一直以冷靜自持的自己嗎?他會怎麼想,鄙視,無視還是忽視,心真的亂如一團麻,我好似鑽進了袋子的老鼠,憋氣又煩悶,苦惱又期待,到底,我是怎麼了?
不想回家了,不想回到現代了嗎,怎麼可以,怎麼……可以!
慢慢挪到床邊,坐下,裹著斗篷癱倒在床上,將自己的腦袋揉進斗篷內,斗篷里有著淡淡的梅花香,好似他身上發出的味道!
篤篤篤……還不帶我靜下來,突然傳來一陣敲門聲。
我從斗篷中抬頭,
「……阿若」外面是張良有些遲疑低啞的聲音。
心猛的跳到嗓子眼,臉漲的通紅,忙大聲道︰「我……我……睡了……你明天再來吧!」
門外一愣,突地發出低低的笑聲,好似大提琴的低沉的樂聲,讓人心情莫名的悸動。
我將頭埋在斗篷里,只露出一雙眼楮,望著門外徘徊的剪影,伸出手指,一點一點的勾勒著他影子的輪廓,他影子的輪廓異常的優美,修長而翩然,好似月下飛臨的仙人一般!
畫到一半,我突然有些懊惱的收回手,到底在干什麼,好像一個陷入戀愛的傻瓜,難道我真的……真的喜歡上他了嗎?
「阿若」門外的人沒有離去,輕輕喚了聲,飄飄渺渺的,我睜大眼靜靜听著,心跳在這月華傾瀉的室內格外響亮,只听他道,「不管你有沒有听到,我只想說,今晚,良很開心!」
開心,開心,是不是代表他並不討厭呢,想到這里,我心底泛起一層層異樣的感覺。
竟是輕松的好似要飛起來似的,心底只泛著一個名字,張良,張良。
想到這個名字心底便沒由來甜絲絲的,影子站在那里,我一直盯著,許久才緩緩的轉身離去。
我起身,走到門邊,手摁著那一點點離開的灰色影子,心底再也平靜不了了。
嘴角挽起一絲笑容,也許留在這里也不錯,如果,他是真的喜歡自己,他真的是在乎我嗎,應該是吧,應……該是吧,至少我可以相信他一次。
正想的出神,突然噗的一聲,傳來一道細微仿佛絲布撕裂的破空聲音,我回頭,屋內的窗打開著,夜風慢卷著垂帳,竹簾也微微動著,發出詭異的聲響。
「是誰?誰在那里?」我遲疑的問,走到窗邊,窗外一個人也沒有。
快速關上窗,回身,驀然發現室內一個男子背對著我站著,一身黑,淡漠的好似空氣一般。
我一驚,迅速冷靜下來,冷淡道︰「影,你來干什麼?」
「找你」冷酷的聲音一如往常「杜近侍,任務完成了?」
「任務?」
「對,任務,殺了韓申徒」
「我忘了」
影轉過身︰「忘了,還是舍不得殺?」毫無波瀾的聲音從他蒼白的嘴里吐出,說不出來的陰森,我靜靜站著,不開口也不反駁。
「怎麼,不想殺?」
我抬起眼瞼,凝著影,大方承認︰「是」,看著他波瀾不驚的面皮,反問,「為何要我殺,你完全可以自己動手!」
「如果我能殺,還需要你」影眯著眼道,「最好盡快動手,我不想再來第二次!」
他殺不了,是因為項羽的原因還是純粹是張良警惕性太高下不了手,抑或是別的什麼原因,總歸一句話,張良,這個深不可測的男人,連亞父也拿他沒轍,才會想到從我這里下手。
「我不想殺!」我抬眼,「我不想殺人」
噌的一聲,影拔出劍,緩緩放到我脖上,冰冷的劍身泛著刺骨的冷光,讓我的心開始沉入谷底,他哼一聲,冷酷道︰「沒用的人,殺了即可,留有何用!」
我揚起頭頸,笑道︰「你殺吧,反正也回不去,也救不了別人」聲音越來越低,竟帶了些微不可查的哽咽。
利刃往內收了收,微刺破了肌膚,傳來一陣激痛,我微皺了下眉頭,一動不動站著。
「果真不殺?」
我閉上眼,淡淡吐出︰「不!」
「好」影反而笑了,這個鬼魅一般的男人,即使是笑,蒼白的讓人害怕,干脆利落收劍,從衣中掏出一團肉呼呼的東西丟了出來,「看看吧!」
我張開眼,望了他一眼,低頭看去,突然倒吸一口氣,抬頭大怒︰「這是拇指,你……你們殺了那個孩子?」
「沒有,只是小小的懲罰而已」影面無表情,一步一步逼近,冷漠道,「如果你不去殺,亞父大人說,死的可不止他一個人,還有和你接觸過的所有人!」最後幾個字他幾乎是惡狠狠的說出。
「你……」
「大家只是各侍其主而已,若是韓申徒,他也會這麼做的!」
「他……」我突然噤聲了,難道不是嗎?我還有什麼可以反駁,如果威脅到漢王或者他想要的利益,他也定會毫不留情的除去,這就是這個世界的規則,我不是早就知道了嗎,為何還不習慣。
項王沒有錯,亞父也沒有錯,影也沒有錯,錯的只是各人立場而已!
「怎麼樣?」
「我考慮一下」想著盡可能的拖延。
「明天是最後一天」影目光冷冷的掃過,在我轉身的瞬間,悄無聲息的消失在原地。
殺掉張良,要……殺掉嗎?我目光呆滯的看著影剛剛站的地方,窗開著,窗欞的月光此刻涼的人發顫。一個人竟然會在一夜間經歷如此的大喜大悲,剛剛才明確自己的心,這一刻卻要去殺掉張良,我該怎麼辦?逃無可逃,走無可走!
要去告訴他嗎?也許那個無所不能的男人會有辦法,也許,那只是也許啊?
言情是嗎,當時在牛制11時,或不是解決過很多這樣的兩難問題嗎?冷靜,這難不倒我,不我也許可以解決這個問題!l3l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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