野外,密草深樹,潺潺的流水,林中淡去清曠一掃暑日的郁燥。♀
我喝了口水,坐在一塊靠近溪坑的石上,從旁折了一片葉子扇著,林中震天響的知了讓人听了煩躁異常。
休息夠了,起身在山林中高一腳低一腳的走著,徒步走了大概三四個小時,四處打轉,累的腳開始發軟了。
我是個古文學研究生,在一次偶爾的情況下,經由導師的推薦,報名參加了穿越項目,經過層層的刪選,最終確定進入最後比試的是三個人︰我,一個男孩還有一個女孩。
我們的體質據說很適合時空穿梭,但是三個人中只能留下一個。
當時氣氛很緊張,考官們透過鏡片的目光鷹一般的銳利,心髒起伏的聲音在那密封的空間中尤其讓人震顫。
幾個問題甩出來︰你是如何看待張良最後幫助呂後穩住其子太子之位的?你到了歷史的某個階段是順應還是隨波逐流?
具體的回答我忘了,但是在一頓唇槍舌劍中,我竟成功的突圍而出。
于是在他們的督促下,我進行了各種密集的突擊訓練和實驗穿越,我的主要目的是收藏那些散佚的文學資料,當然最重要的目的就是要尋找堯舜禹時代遺留下來的古籍《帝業書》,傳說得到這本書就是得到整個天下,也有傳說這本書已經毀于焚書坑儒運動,傳說不知是真是假,但是這卷竹簡確實沒有流傳下來。
半年後,我開始了我的第一次秦國之旅,時間定在公元前220-215年之間,秦始皇統一時期,也就是說我掉落的時間不定,前後有五年的時間差距,旅行時間為三個月。
穿上大秦男子的衣袍,將長發挽了個發髻,包了塊秦漢時期的巾布,對著鏡子照了照,對于自己的扮相還是頗為受用的,粗粗看去也算是個眉清目秀的男兒。
走進機器準備按關艙按鈕時,孫教授上來扒著艙口反復叮囑︰「歷史是既定的事實,不要企圖去改變,只要將現在散佚的《帝業書》拓印下來即可」。
我應了聲,剛想摁下啟動按鈕,孫教授再一次探進腦袋道︰「還有還有,小心你攜帶的裝備,這些可是現在世界上最先進的,造價不止千萬!」
我點頭,看到孫教授欲言又止的臉,笑道︰「教授,你放心,你不相信我嗎?別忘了我可還有一項特技在身,我可以保護好自己!」
聞言,孫教授放開手,後退一步,道︰「杜若,一個人在那里小心點!」
我知道這才是孫教授最想說的話,不由有些感動,笑著點頭,垂下眼手摁上按鈕,沒一會,隨著機器的啟動,艙門緩緩關上,四周頓時一片漆黑。
然後身體開始飄拂起來,就好似在太空失重的那種感覺,一陣眩暈感傳來,人就失去了意識。
不知過了多久,一陣清幽的鳥鳴聲傳來,我幽幽的醒了過來,入眼的是一只黑色長尾的鳥,在我的手臂上跳來跳去,扭過頭,身下是厚實的落葉層。
我動了動手指,鳥兒受驚,噗的一聲飛走了,揉揉頭,我慢慢的坐了起來,抬頭,高聳入雲的林木,遮天蔽日的樹冠間透進一絲絲的日光好似躍進山林的精靈,一道一道的,卻好似夠不到地一般,淡淡的霧氣飄拂在日光中,四周的大樹上長滿了密集的青苔。
調轉目光,頭頂上的樹枝明顯是被人為壓折了,看來是我掉下來時壓折的,好在沒受傷,可即使這樣,我的小腿,胳膊仍被樹枝劃傷了。
站起身,捋了捋衣袍,拍掉下擺枝葉,然後直起身拍衣袂上的枝葉,手在瞥見一條褐色多腳的蟲子時驀然一頓,曲手成弓,猛的一彈,那蜈蚣瞬間不見了。
然後好似什麼也沒有發生般,繼續拍掉剩下的樹葉,等處理完一切,往前走幾步,俯身將摔在一邊的背包提起,拍掉枯葉,背上。
看了眼日頭,我掏出指南針,辯了方向,找了個條依稀可辨的小徑往前走去。
四周具是山林,參天古木比比皆是,白日里的山林很是熱鬧,鳥鳴聲,蟲鳴聲,溪流聲匯成了一曲美妙的交響樂。在這些自然聲調中行進了半日,正午的時候森林里出現了一條小溪。我簡單的在溪邊休息了一下補充了點飲用水,便順著溪流的走向而下。
小溪如同一條緞帶般在森林里緩緩流淌。水質清澈透明,能夠看見水底細膩的沙子和銀色的,一閃而過的小魚。然而隨著我的前進,其他的溪流也漸漸的多了起來,都是很細很細的一股,從山野石間冒出來。聚集會和,讓溪流的溪面漸漸的擴大。到了地勢比較低窪的地方,那溪面竟然已經有數米寬,看那中間的水面,也由透明變作了碧波粼粼,顯然深度不淺。映著金色的陽光,一派安靜祥和的林中景象。
此時,林中除了安靜的水流聲,便只有我前進的腳步聲。我端著指南針,不時的觀察身邊的樹木溪流走向,以及動物的糞便,以便躲避動物,找到更快走出山林的方法,抬手看,特別制作的手表還沒有開始走動,不知道這次穿越是否成功,還是她只是掉到了同時代的某個原始森林里!
繼續順著小溪往前走,小溪順著地勢繼續往更低的方向流淌而去。可是順著溪流的走向已經走到了盡頭。抬起頭,我用衛星導航器測了測,出山林必須要穿過整個溪流,好在溪流的盡頭只是一方小小的,安靜的湖泊,而入湖口排著一列土黃色的石頭,形成了天然的橋梁,收起衛星導航器,我快步朝湖泊走去。
只是走到近前才發現,大自然布下的這條道路並沒有看上去的那麼好走。石塊上因為長期浸在水中又乏人行走,因而生長著密集的青苔和水草,踩上去分外的滑。而入湖口的另一面,地勢急轉直下,形成了一個小型的瀑布。那邊的水流沖擊聲極大,轟隆隆的響著,風一吹,漫天揚起白色的水沫。
我張望了下對面,大約測了測對面的距離,退後幾步,用腳丈量了離湖的距離,找了一棵巨大的樹木,掏出一個小型的手表型工具,扣在手腕,一摁,手表中立刻射出一根銀線,牢牢的繞在身邊的樹上,然後拉出一部分線,又是摁了下手腕上的按鈕,另一條銀線很快的射向對岸的那棵樹,這樣這線就形成了一條直線。等一切都成功了,我最後摁了下按鈕,儀器啟動,銀線收緊,我的身體像坐輪滑車一般,很快就射向對面,那奔騰的水流就在腳下,臉上不時濺上涼絲絲的水沫。
到了對岸,我收回兩邊的銀線,重新掏出指南針看,才繼續往前走。走了不多時,周圍的氣溫開始慢慢升高了,樹木開始變的低矮,目光延伸處,一片平坦的山崗鋪現在眼前。
走出陰涼的山林,站在高崗上往四周眺望,山下是一條看起來可供馬車奔走的馳道,分不清南北還是東西,土黃色的馳道有些彎斜的通向遠方,仿佛沒有盡頭似的。
馳道兩邊,兩排樹衛士般的列著,這也倒有點現代公路的模式。
視線緩緩拉向馳道兩邊,荒落的野外,一點人煙也沒有,唯有連綿不絕的小山丘,焦黃的地表,幾株草貼覆在上面,隨著空氣中的氣流偶爾動幾下。
抬起扣在手中的表,秒針開始一格一格的走動,王教授臨走前說但凡表開始走動,就是說她已經到了秦代了。現在看著表的意思,她應該已經在秦朝了。
說起這個手表,不得不說這是個要緊的東西,這是一款類似于手鏈型的表,粗略一看,絕對不會有人注意到這是個現代儀器,只當是一條普通飾品,事實上絕不是飾品那麼簡單,據說這表鏈一旦戴上是絕對拿不下來的,除非回到現代經過特殊的儀器才能取下,更特別的是這表並不需別的按鈕,一到設定的時間,必然會強行的將人帶回。
所以,我倒是對于這個回去很是放心。
收回目光,走下山崗,我的想法是沿著這條馳道走到有人家的地方,然後再雇一輛馬車去咸陽。可是,這地方果真會有車馬通過嗎?
我懷疑,卻又不得不自我安慰。下了山崗,踏上馳道,灼熱的地表溫度透過不甚厚的履底傳來,直達腳心。腳心酸熱的好似要冒火,走了一段路,腳開始疼的不行,扶靠在馳道旁邊的樹上,卸下背後的背包丟在地上,轉過身,身體順著不太粗的樹干慢慢滑坐下來。
午後的太陽尤其灼人,陣陣熱浪卷來,四周的景物似乎都在無形的晃動著,也幸的馳道上有些窸稀稀疏疏的枝葉遮陽,才讓我免受驕陽的炙烤。
將深衣領口處稍微拉松些,伸手扇著,汗依舊猶如雨水般不斷淌下,瞬時浸濕了背部的衣衫。
這古人的衣服果真穿不得,這左一件褻衣,右一件中衣,左一條蟬衣,右一條寬腿犢鼻褲,再加上各種單衣,又是袍,又是下裳的,熱的人要命!
暈乎乎拉過手邊的包袱背包,拉開拉鏈,取出一片面包干干的嚼了嚼,將包裝紙塞回到背包里。
翻了翻包,掏出一瓶一直舍不得喝的礦泉水,旋開瓶蓋,咕咚咕咚的喝了幾口,擦了擦嘴,將瓶蓋旋回,放回包里。
然後將頭往身後的樹干一靠,好似松懈的泥沙般的癱了下去,眯著眼,透過遠處稀稀拉拉的樹葉看西斜的太陽,世界在眼前都開始變的恍惚,全身的力氣仿佛都一氣用盡了一般,渾身軟綿綿的。猛烈的日頭直晃晃照著,一層一層的往外擴散著,讓人恨不得就此睡過去,偏偏蟬鳴聲好似浪般一陣陣的襲來,讓人綿軟中透出一股煩躁,我知道我微微有些中暑了,現在急需有一方陰涼的地方,或者有一個人帶我離開,否則我也許活不過今天。
無力的抬手看表,現在是下午二時五十分,也就是古時的未時,離天黑還有段時間。
眯上眼,在酷暑中努力的保存著清醒,我絕對不能睡過去,否則這一覺也許再也醒不來了。暈眩感越來越強烈,我的意識一角開始坍塌。
不知過了多久,迷迷糊糊中,遠處傳來不甚清楚的馬蹄聲,緊接著馬車轆轤之聲越傳越近。
馬車!是馬車來了。我掀開沉重的眼皮,眼有些發直,坐直身子,仔細听,確實是馬車開來的聲音。
頭緩緩扭向馬車來的方向,放下包,手扶著身後的樹,蹭著樹干慢慢的起身,半團著眼慢慢的挪到馳道中央,抬起手搭在額前,朝遠處的方向看。
遠處,一輛有著低矮的車蓋的馬車遙遙而來,沿著馳道的地平線處快速朝這里本來,熱浪下,畫面微微的扭曲晃動著,仿佛透過水面看一般。
真的來了一輛馬車,我直挺挺的站著,看著不斷迫近的馬車,心底有些欣喜的感覺,可是腦中的暈眩卻好似浪潮般的一陣一陣的襲來,漸漸淹沒了我的視線,我努力抬著眼皮,保持最後一絲清醒。
馬車漸漸的近了,夾帶著滾滾的熱潮緩緩的拉近。到了近處,車夫一見有人,猛一拉韁繩,吁了一聲,馬兒猛力的抬起前蹄,馬身迅猛的往左一偏,繞開了前面不知死活攔路的人,重重的嘶鳴了一聲,撇了撇頭,在原地踏著步,打了幾個響鼻慢慢的停了下來。
那車夫狠狠的抽了一個響鞭,也不待停穩大喝道︰「哪來的人,找死!」
看著近在眼前的高大馬匹,我甩掉眩暈的感覺,閉了下眼,提起一口氣,走到車夫身邊,抬起頭。
面前是個體型很大的男人,帶著斗笠,斗笠上垂下的黑紗完全的擋住了他的面容,交領窄袖束腰式短袍,綁腿,一雙普通的草鞋,身側佩劍,樣子很有一副俠士的風範。
看到我走過來,斗笠慢慢轉動,我明顯能夠感受到黑紗中射出的犀利的光芒,我微吸了口氣,有些有氣無力道︰「這位壯士,能不能搭個車」。
「不方便,快走開」
粗嘎的聲音不悅的傳來,男子整了整韁繩就準備走。
我一怔,立馬張手攔住不顧一切的大喊︰「壯士,別,你先等一下,你就行行好,這荒郊野外的,你叫我一個弱女……」
我停住,王博士說,古代不比現代,自稱男子比自稱女子方便。
我立馬轉口,聲音轉柔︰「你叫我一個弱書生在外面走,萬一踫到野獸,那我小命休矣,你就當行行好,讓我搭個車,到了下一個城鎮我就下去,可好?」
男子揮開韁繩道︰「嗦,快走開,別擋道!」
我也仿佛 上了,一把拉住馬車護欄道︰「壯士,拜托,下一個城鎮就可以」
男子怒目︰「拿開你的手,我們有事,快走開!」
我晃開一陣陣的暈眩,死死拉住手中的護欄,看著沉默的車輿,用最後一絲僅存的力氣大聲道︰「世風日下,難道連搭個車都不成嗎?我不求別的,只求能有個落腳的地方,難道這里的人都是些見死不救的人不成,我絕無耽誤各位的大事的意思,只是希望壯士載我一程,如果道遇他車,我必轉乘他車!」
男子還帶呵斥,突然車輿內傳出一道細弱的輕咳聲。
那男子立馬轉向車輿方向恭敬道︰「公子」。
車輿內靜靜的,過了一會,那車內的公子才緩緩道︰「那就載他一程吧!」
那聲音清雅溫潤,略略帶了些疲乏。
我欣喜。大漢不甘,回頭望向車輿︰「可是,公子,我們……」
那聲音笑著繼續︰「無妨,只要將他帶到下一個城鎮就讓他下去即可,再說她都已經如此說了,再不帶倒真顯出我們見死不救了」。
我只做听不見那公子的調侃,坦然點頭應和道︰「就下個城鎮,我絕不耽誤你們什麼事」
對于我的保證聲︰」上來吧「。,男子似乎仍是不喜,哼了一聲,很不樂意的往旁邊挪了挪,粗我大喜,應了一聲,反身跑到樹下,扛起巨大的背包式包裹,笨重的往背後一甩,突然一陣巨大的眩暈傳來,我只覺得眼前一黑,便一頭栽倒在樹下。l3l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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