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年初二,是已婚女兒走娘家的日子。言芑瞟噶.
某男備了價值不菲的禮品,跟著某女一道回娘家。他們趕到顧家時,卻發現顧家的庭院里曬著許多的尿布。那尿布隨風飄搖,一如萬國旗一般。一聲響亮的嬰兒啼哭,適時的傳來。
某男怔怔地盯著那滿院子的尿布,又側耳傾听著什麼。就連方麗佳出來相迎,他似乎都忘記了打招呼。某女冷眼瞅了瞅某男,開口,「二媽,你怎麼弄得滿院子都是尿布啊?難道說,你收養了誰家的小孩兒?」
「小曼,你不要怪二媽啊!你出嫁以後,二媽總覺得顧家冷冷清清的,沒有一點點生機。大年三十去民政局捐款,剛好民政局撿到兩個棄嬰,正沒地方安置。所以,我就沒打你同意,收養了這倆孩子。你別說,這倆孩子長得還真可愛。你和阿凌,要不要上樓去看看?如果你們喜歡的話,就抱回去一個——」
「小曼,你去看吧!我來時忘記帶煙了,出去買一包——廓」
某男好像逃跑似的,出了顧家的庭院。
某女冷眼瞅了瞅他狼狽逃竄的側影,卻發現淚水正沿著某男的俊顏滑落。她冷哼了一聲,跟著方麗佳進屋。扔下東西,就直奔二樓。那急不可耐的聲音,留在了樓梯上,「二媽,我去看看你領養的孩子……」
「死丫頭,這麼喜歡孩子,干嘛還——杰」
方麗佳一邊嘀咕,一邊追著某女上了樓。
她到樓上時,某女剛巧從女乃娘手里接過一個孩子,抱在了胸口。那滿心的喜悅,瞬間取代了傷感。她把臉伏在嬰兒那粉女敕可愛的小臉上,溫柔地摩擦著。心酸的眼淚流淌之時,慈祥的笑容卻沒有隱去。
「馮嫂,你出去瞧瞧,雲嫂的午飯做得怎麼樣了?孩子,我和小姐來照顧。等姑爺來了,你記得招呼一聲……」
「是,夫人——」
馮嫂走了,某女的閨房里暫時靜默了下來。
片刻後,方麗佳低聲詢問。
「小曼,你真決定把兩個孩子的事兒瞞著?」
「二媽,在我早產那一天,你不是已經幫我做了決定了嗎?」
「我那時,也是不得已。因為你說過,不想看見這倆孩子。所以,我才把孩子存活下來的事兒隱瞞了下來。我本來打算,是想懲罰一下阿凌的。沒想到,你還真一根筋到底了……」
「他讓我承受失去父親的痛苦,我就讓他承受失去孩子的痛苦。他讓顧家陷入經濟危機,我就讓慕容世家衰敗。以其人之道還治其人之身,才能對得起我九泉之下的父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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某女言語之間的憎恨,讓方麗佳一下子沉默了下來。
因為她實在不知道該怎麼安慰傷心不已的某女,畢竟,她方麗佳也曾做過傷害某女的事兒。立場使然,她只能把替某男求情的話咽下。
「你確定,一直讓這兩個孩子住在顧家?」
「他們本來就是我顧家的孩子,自然要住在顧家了。以後,他們要姓顧家的姓,要為顧家頂門立戶傳宗接代——」
「這樣的話,我方麗佳倒是一百個願意。可萬一讓慕容楓那老匹夫知道了,他還不把咱們家的天翻過來?」
「他把我們家的天翻過來?」某女冷哼了一聲,笑,「我不把他們慕容世家的天翻了,那就是他們祖上積德了!只要他兒子能讓我父親活過來,我就把這兩個孩子敲鑼打鼓的送回蘭苑!可惜,他慕容楓的兒子只會害人,卻沒本事讓人起死回生——」
目光觸及懷里的小寶貝,眼淚驀地流了下來。
這小家伙雖然是個早產兒,在溫箱里呆了將近三個月,卻也養得白白胖胖的。他雖然看起來很小,卻酷似某男。不用說,長大以後也像他爹一樣是一個妖孽般的俊美男人。
方麗佳張了張嘴,想要說什麼。
猶豫了半天,終是把那些勸慰的話語吞了回去。
以她方麗佳的立場,如果出面規勸某女的話,似乎也有為自己的罪行辯駁的嫌疑。所以,她只能閉上嘴巴,任由某女虐待可憐的凌少。
「小曼,這倆孩子都出生三個月了,總該有個名字啊!你是孩子的媽咪,既然見到孩子了,就給他們取個名字吧——」
「二媽,這倆孩子是顧家的孫子。你是顧家的長輩,這取名字的事兒,自然得有你來。這倆孩子撿了一條命,能活下來已經不錯了。取名字,也不必太講究,隨便賜他們一個字就行……」
方麗佳思索了半天,似乎已經想好了。
她輕輕嗓子,笑,「這女孩兒,非常愛笑,就取名顧一笑好了。這男孩子,總愛繃著臉,好像誰欠了他似的,就叫顧泯仇吧——」
「二媽,名字既然取了,那就這樣叫著吧!」本來還滿是寵溺的眼神,忽然變得玄寒起來,「不過,二媽的這番心意,我恐怕要辜負了……」
一笑泯恩仇?
二媽的想法是好,可她顧小曼做不到!
她是一個凡人,沒有聖人的胸襟。她實在做不到,原諒一個蓄意謀害顧氏,害死她父親的人。尤其是,這個人是她的丈夫,是她要天天相見日日相伴的枕邊人!
她能躲開方麗佳,卻無法躲開這個男人!
只有把這個男人打入地獄,她才能解開心里的結。
除此之外,別無良策。
至于這個男人能不能從十八層地獄里站起來,那就不是她顧小曼所能考慮的事兒了!他慕容凌能站起來,那是他的氣數未盡。他站不起來,那也是他命該如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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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曼,你既然能原諒二媽,為什麼就不能原諒凌少呢?你看他剛才的難受樣兒,我看著都不忍心……」
「二媽,你只知道他難受,難道就忘了我的痛苦了?我爸爸走時,我哭了多少天,你不是最清楚嗎?他掉了兩滴淚,就抵消我失去父親的痛苦,這也太便宜他了。」頓了一下,似乎還余氣未消,又把氣撒到方麗佳的身上,「我只是無法面對你的死而已,我什麼時候說過原諒你了?」
方麗佳一時語塞,窘迫尷尬至極.
適逢馮嫂喊了聲,姑爺來了,她才尋了這個借口離去,「小曼,你好好陪陪孩子,我去招待阿凌,順便看看飯好了沒有——」
方麗佳走了,某女好像失去了對手的斗雞一樣,一下子沒了斗志。她滿心的委屈和軟弱,鋪天蓋地的襲來。她抱著懷里的泯仇,伏在那輛雙胞胎嬰兒車上,輕輕地嗚咽。
好半天,才抬起了頭。
那如水的眸子,紅通通的,「一笑,泯仇,媽咪到底該怎麼辦?不替你外公復仇,媽咪心里會不安一輩子,會內疚一生。親手毀掉我們這個家,媽咪也是心如刀割。既然事情不能兩全,媽咪只能狠著心讓你們住在顧家,做顧家名義上的孩子……」
當方麗佳替她隱瞞孩子存活下來的那一刻,她已經做了決定。
慕容世家再期盼孩子,她也絕不會把兩個孩子給了他們。即便慕容楓因為孩子暈倒,她都咬著牙沒把實情說出來。她之所以這麼絕情,無非就是為了讓某男嘗一嘗心痛的滋味而已。
為了這兩個孩子,他是落淚了。
常言說,男兒有淚不輕彈,只因未到傷心處。這家伙既然落淚,可想而知他是多麼在乎這兩個孩子。這家伙越是在乎,她就越要把這秘密隱瞞下去。因為只有看著他傷心,她心里才能平衡一些兒。
「小姐,午飯已經準備好了。夫人讓您下樓吃飯,來,孩子交給我吧——」
馮嫂的聲音,打斷了某女的思緒。
她把孩子交還給女乃娘,又抱了抱躺在嬰兒車里的顧一笑,才戀戀不舍的下樓而去。她沖到衛生間洗了一把臉,才來到了餐桌邊。
某男趁著方麗佳去拿酒的機會,湊過來跟她咬耳朵。
那亮如星辰的眸子里,滿是擔憂和焦慮,「既然心里不好受,干嘛還要逞強去看那撿來的棄嬰?我一個大男人,還害怕觸景傷情。你倒好,自己去找難受。瞧你那一雙紅通通的眼楮,肯定掉了不少眼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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心里的那一抹哀傷,似乎又被某男勾了出來。
她嘆息一聲,又紅了眼圈。
「人家生下來孩子,不想要就棄掉。我們想要孩子,孩子卻無緣跟在身邊。或許,是我上輩子造了孽,老天爺才這麼懲罰我的吧?」
「小丫頭,不要這麼想。你那麼善良,怎麼可能造孽呢?即便真是老天懲罰我們,也一定是我慕容凌造了孽……」
某女正哭泣,卻忽然想冷笑。
這個家伙,還真有自知之明。
他果然是做過虧心事兒,才害怕鬼敲門。她就這麼一提,這家伙就不打自招了。如果他行得正坐得端,恐怕就不會有此一說了!
「阿凌,自從你爸爸去世後,家里就很少來男客。這是你爸爸窖藏了將近二十年的杜康,你嘗嘗味道怎麼樣?」
「既然是爸爸窖藏的珍品,那我當然要敬他老人家三杯了。二媽,多添一酒盅,我和爸爸喝兩口……」
方麗佳依言,取來了一副酒盅。
某男拿起酒瓶,給主位的空杯里斟滿了酒。他給方麗佳斟酒之後,才給自己滿上,瞅瞅小曼,「小丫頭,你身體一直不太好,還是喝茶吧。省得,喝酒傷胃傷身……」
見某女點頭,遂端起酒杯起身,沖著顧耀祖的牌位敬酒,「爸,我敬你一杯。二媽,我們一起干——」
這一餐飯,某男吃得很少。
他除了喝酒,還是喝酒。
某女眼瞅著,也不規勸。
沒多久,人已經喝得差不多了。起身走動,腳步踉蹌得走不成。想要說話,舌頭卻不听使喚。
方麗佳和顧小曼相視了一眼,就一左一右的攙扶起某男進了一樓的另一個房間。這房間,是顧耀祖和于麗霞曾經住的地方。那牆壁上,還掛著顧耀祖和于麗霞的結婚照。
某男看見這副照片,一下子說起醉話來。
他雖然說得結結巴巴的,但某女卻听得清清楚楚。
「爸爸,對、對不起。其實,我根本沒、沒想過你會死。我只、只想讓顧氏陷入困、困境,我只想你向我、我慕容凌求、求援而已……」
「阿凌,你不要說醉話了。來,躺下睡覺——」
方麗佳捂著某男的嘴,不想讓他繼續說下去。
雖然這醉話當不了真,可她卻害怕某女認真起來。
「二媽,你不要攔著他。你讓他說,讓他把什麼都說出來——」
當某女掰開方麗佳的手,想讓某男繼續說時,這家伙卻已經閉上眼楮睡著了。那均勻的鼾聲,緩緩地響起來。某女沖著那可惡的俊臉上扇了一巴掌,一把推倒某男,怒氣沖沖地離去。
挨了打的某男,只是用手下意識地揉揉發疼的臉頰。
他含糊地囈語了一聲,翻了個身再度睡了過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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