曹氏知道大娘和三郎昨晚弄到很晚,不免心疼倆人,早上特意沒去叫三郎,但面對大娘時,她猶豫了下,雖想讓她多睡會,可又怕給她慣懶了,以後出嫁被夫家嫌棄,于是只比平時晚了一刻鐘,就將大娘叫了起來。
大娘昨晚睡得晚,起來時不免有些昏沉沉,看屋外有些光亮了,一時間不知今夕是何夕,以為還在白女乃女乃底下過活,心中一緊,擔心又要挨罵,麻利地跳下來,直到雙腳沾了地,才想起他們已經分家了,不自覺松了一大口氣,噗通一聲又坐回了床上。
曹氏見她這樣,嚇了一跳,擔心地問,「大娘,你怎麼了?」
「沒事。」大娘擺擺手。
曹氏到底心疼女兒的,見她氣喘吁吁喘著大氣,對她未來的擔心也忘了,又勸道︰「你若還困,就在躺會吧。」
大娘還是搖頭,她可從沒听過誰家女兒醒了還能睡回籠覺的,起床時緊張的心跳慢慢平復,她想起昨天三郎煉出的松脂,頓時臉上掛起明媚笑容,「娘,你去看看三哥昨日煉的松脂。」
曹氏見她笑著,就知是好事,「我還沒看,怎麼了?你倆弄到很晚,取了不少吧?」
「不是不是,娘,我帶你看看去。」大娘快速穿上衣裳,然後拉著娘往廚房走,腳步咚咚作響,總算有了點孩子姿態。
路過白鑫房間時,曹氏拉了拉她的手,「小聲點,讓三郎多睡會,莫吵醒他。」
大娘不好意思地模了模發鬢,腳步放輕,她並不會因娘的厚此薄彼而心生嫉妒,因為重男輕女的觀念早落在了她骨子里,讓她覺得理所當然。
倆人來到廚房,大娘獻寶似地捧起罐子,從里面拿出松脂,「娘,你看。」
曹氏眨了眨眼,一下子竟沒認出來,下意識問,「這是什麼?」
「這是松脂啊,三哥煉出來的。」大娘小心翼翼地用拇指模了模,這松脂色澤瑩白,光是看著,就覺得珍貴。
「松脂?」曹氏怪叫一聲,「可跟昨天的不一樣啊。」
大娘得意道︰「這是三哥煉了十好幾遍才煉出來的。」
曹氏看了眼罐子,只見里面的松脂比前一晚煉出的少了許多,轉而明白了怎麼回事,「你倆一晚上就鼓弄這個了?看著是比以前好,可是少了好多啊,再賣怕是賣不了五十文了吧?」
「娘!」大娘不贊同地叫了聲,「這東西純粹了,價錢自然也高了啊,三哥說至少能比以前高兩倍。」
曹氏猛地瞪大眼楮,磕磕巴巴道︰「兩、兩倍?五十文的兩倍是……」她掰著指頭算了算,「一百文?」
大娘連連點頭。
曹氏有點懵,沒見過世面的她覺得這簡直是天大財富,身體晃了晃,撐住了灶台,嘴里反復呢喃,「一百文,能賣一百文?」
直到早上吃飯時,白鑫才悠悠轉醒,其實擱以前跟父親走南闖北,斷不會這樣,但這具身體到底是半大的孩子,熬夜半宿,還有些吃力。飯桌上,眾人都用熱切的眼神看著他,顯然都從大娘那得知他煉成的松脂能賣一百文,五娘最先沉不住氣,「三哥三哥,那松脂真能賣一百文嗎?」
白鑫盤算了下,然後點點頭,「差不多吧。」
五娘一臉渴望,然後放下筷子竟不吃了,開始扳著手指頭算來算去,「那能買多少東西啊!」
雖昨天煉出的松脂不多,但白鑫還是想去鎮上賣個試試,至少心里也會踏實些。這一次,大娘主動說不去了,留在家里,五娘正是貪玩,還想跟著去鎮上,可曹氏想給女兒養的溫順些,今個說什麼也不同意了,想著今個教她繡花,五娘到底也不小了。
于是白鑫背著竹簍一個人離開了,五娘站在院子里眼巴巴望著,小嘴巴高高撅了起來。
等白鑫走了,大郎也背起了斧子,容光煥發,「我也上山砍柴了。」
「多砍些柴回來。」滿娘抱著孩子,笑得溫柔,自己男人能為家中生計擔起一半責任,她心中也踏實,當初大郎還說身體好了後去鎮上幫工賺錢,她其實是不想倆人分開的。
不用別人囑咐,大郎恨不得將整個山搬回來,以前跟著白女乃女乃過活時,都不曾偷懶,這會砍得多了就能賺的多,他更不可能偷懶。
倆人都走後,白家的女人也忙了起來,滿娘將狗子系在胸前,一只手上下翻飛,繡著香囊上的花朵,這會沒人在耳邊時時叫罵催促,繡出來的牡丹都好似更加嬌艷欲滴。
曹氏一針一線教著小女兒手法,五娘听一會就不耐煩了,思緒順著土路飄走,追上了三哥,猜測著他走到了哪里,看見了什麼樣景色。
大娘捧著件衣服出來,在院子里抖了抖,「娘,三哥衣服上破了個洞,我先給他補一補。」
「我來補,我來補,你還是收不好尾,疙疙瘩瘩太明顯」曹氏站起來接過衣服,伸手指了指五娘,「你去教她吧,我看她身子動來動去,眼都花了。」
五娘吐了吐舌頭,大娘無奈地撇了撇嘴,露出些小女兒姿態,「我現在手藝也不差啊。」
幾人坐在院子中歡笑連連,不自覺時間過得飛快,轉眼就到了中午,手邊也有不少繡品成品。
這時,就見院外有個人探頭探腦,大娘最先發現了對方,笑容僵在臉上,慢慢褪去,變成了冷冰冰的鐵塊。
對方顯然知道自己暴露了,于是大方走了過來,熱絡地打著招呼,「大嫂,我來看看你。」
來人不是別人,正是二房徐氏。
曹氏對她,骨子里就有種養成習慣的瑟縮,慌慌張張站起來,叫道︰「弟妹,你來了啊!」
徐氏拿眼瞟了下曹氏身後的人,大娘、大嫂、五娘挨個叫了聲「二嬸」。
「好好好。」徐氏理鬢笑道︰「看你們個個過的不錯,我就放心了。」
曹氏不自覺想起三郎,心中滿足得意,面上露出真誠的笑容,口氣帶了些許贊賞,「多虧了三郎啊,還是他有法子。」
徐氏下意識以為是三郎在程少爺那里得了不少好處,心中酸溜溜地冒泡。
大娘卻提起了一顆心,不自然地叫了聲,「娘!」
曹氏和徐氏紛紛望過去,大娘眼神閃躲,一時間又不知道該怎麼提醒。
徐氏想起自己男人昨天听到的,不禁懷疑他家是不是有錢了,一雙眼楮骨碌亂轉,「大嫂啊,你們現在是過的不錯,程少爺幫襯了不少吧?我們可就慘了,你佷子上的那學堂,束脩每月又多加了二十文,家里都快揭不開鍋了,你看你那若是富裕……」
「這……」曹氏心中撲通撲通跳得厲害,她想起了昨天三郎說的話,她不想借錢,可她又不會拒絕,一時間為難起來。
大娘義憤填膺地看著徐氏,心中又慶幸昨日三哥的決定,同時對方的話提醒了她,她再也顧不得什麼不能插話的規矩,忙道︰「娘,咱家哪還有錢?賣了程少爺給的東西,也還不上三哥找他借的錢。」
一句話提醒了曹氏,她以為三郎還欠著程少爺錢,立刻變成愁眉苦臉,畢竟欠債的滋味不好受。
徐氏眼楮瞪得溜圓,不悅地尖酸叫道︰「大人說話,哪里有你插嘴的份?怪不得嫁不出去,若是還這樣,就是以後嫁出去也得讓人趕回來。」
這婚事本就是大娘心中一塊疤,揭不得,戳不得,如今徐氏大嗓門地嚷出來,大娘臉上臊紅一片,都快滴出了血,當真恨不得找個洞鑽進去。
這同時也是曹氏心中的疤,再說這種事哪能當著女孩的面說,稍微有些心眼小的,怕是都能想不開給自己吊死,曹氏心中擔心,難得板起了臉。
徐氏毫無所覺,接著道︰「再說程少爺是什麼人家?就是手指縫里漏出來的,都夠咱們老百姓過上一輩子,他借三郎能有多少錢?幾兩銀子頂破天,一準早忘了,你們又何必上趕著記這麼清?」
大娘腦子嗡嗡作響,這一刻恨不得捅爛了對面人的嘴,分了家後,她底氣足了,知道永遠不可能指望上女乃女乃他們,她化羞赧為憤怒,不知何時抄起來掃帚,舞著揮過去,「讓你瞎說,讓你瞎說!」
徐氏閃躲不及,被掃了幾下,頭上還掛著幾片樹葉,看起來有些狼狽,她何時吃過大房的虧,越想越不平衡,站在門口大罵起來,而且專挑難听的罵「你這女娃,這麼潑辣,竟然連嬸子都敢打,誰還敢娶你?你一輩子都嫁不出去……」
大娘都快氣炸了,眼中布滿血絲,「你滾,我們家一分錢都不會給你!」
滿娘有心想攔著大姑子,可她身前還系著狗子,沖過去的時候總是有所顧忌,曹氏一把抱住女兒的腰,淒厲喊道︰「大娘!」
大娘腰被抱住,一雙手還不停揮舞著,徐氏見狀,夸張喊道︰「快看誒,女兒打娘了誒!」
「大娘,先進屋吧。」曹氏緊緊抱著大娘不松手,她此時並不是畏懼徐氏,而是怕繼續下去,影響了女兒聲譽。
這種事若是換了白鑫,或是大娘,一準不管不顧和那人打上一架,可該說曹氏瞻前顧後呢,還是她想的比較多,總是希望能夠息事寧人。
這會白家周圍圍了不少人,指指點點,大娘到底還小,受不住議論,掃帚一扔,沖進了屋里,
曹氏面露尷尬,手足無措站著,五娘早嚇哭了。
在滿娘心中,比起白女乃女乃,更恨的是徐氏,可她不敢像大娘那樣爆發,小步走到婆婆身邊,道︰「娘,你快去看看大姑子吧,萬一……」
曹氏听懂了滿娘的暗示,她臉色刷地煞白,眼中布滿驚恐,嗷了一聲,瘋了般地跟著後腳沖進了屋,哪里還管徐氏。
徐氏見借錢的事泡湯了,心中忿忿,還以為走了大娘,曹氏更好說話,于是那眼楮剜著滿娘。
滿娘怕她也慣了,心中還有些發毛,但她也年輕,思想不比曹氏老成,轉而想到倆家已斷的干淨,便也不怎麼怕了,牽起五娘的手,也回去了。
她是大嫂,這會不好過去勸慰大娘,只得回了自己屋,五娘有些害怕,便跟著她一起。
大娘屋中,只見她爬在床上嚎啕大哭,曹氏在一旁淚眼婆娑地勸著,「你才多大,不要著急,待三哥還了程少爺的錢,咱家再攢一些,給你治辦了嫁妝,找個好人家。」
作者有話要說︰我一直盡力洗白曹氏,但是發現要是忽然洗白她,就變得不是她了
這章發出來估計不少人又要討厭她的反應,可她就是這樣的人啊
謝謝【1111】的肯定和表揚,其實他說的就是我想的
曹氏嫁過去,一輩子在白家里,他沒有見識,在古代那種封建的環境下,別說別的了,就是單一條不事舅姑,婆婆就有權讓兒子休了媳婦,何況曹氏的丈夫還死了,很輕易就給他趕走,若是曹氏自己走了呢,大不了她一死了之,可她的孩子呢?是跟他一起被趕?一起餓死?還是留在白家?無論哪個都不好
曹氏忍慣了,這種卑躬屈膝已經刻到了骨子了,不是說變就能變的
我不知大家知不知道七出到底代表什麼,七出者,一無子,二婬洗,三不事舅姑,四d舌,五盜竊,六妒忌,七惡疾。百度搜或vvww,,更新更快)反正婆婆真就可以單憑自己喜好而決定兒媳婦去留,而且古代不比現代,說離婚就離婚,古代被休的女人,好多都沒臉再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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