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宮內院,雖已日落西山,卻燈火通明,宴開廳外,卻爐焚獸炭,香裊龍涎。數十桌大席依次排開,盤中盡堆異果奇珍,珍饈百味。白玉碟盛著猩唇豹胎,紫金壺中盛滿瓊甘玉露,端的是時品滿座。四座正中,簇擁著鳳管鸞簫,銀箏象板,而每位朝臣身邊都有美貌宮女服侍兩旁,正是歌舞升平,一派祥和。
當然最為特別的還是內院鋪上紅毯,之上還有百花覆蓋,極為奢華,奪人眼球。
「哇~~」陸珍寶雖然家財萬貫,但也沒見過這樣的場面,一只手拉著江玉康,贊嘆不已。
「阿玉,原來皇宮的晚宴是這樣子的,果然好」陸珍寶滿臉新奇,發現江玉康正笑著對自己看個不停,不由臉一紅,吶吶道︰「阿玉,你瞧我做什麼?我是不是很丟你面子?」
江玉康輕笑了一下,一手刮了一下陸珍寶的鼻子,「哪里,我的這雙眼楮只瞧最美麗的事物,所以我可控制不了。」
陸珍寶甜蜜地一笑,又張望了一下,問道︰「阿玉,晚晴怎麼不和我們一起坐?我怎麼都看不到她?」
江玉康微怔一下,接口道︰「表妹今晚是為晚宴作畫,自然沒有入席,想必是在高處,能夠一覽這里。」
陸珍寶點點頭,兩人隨著宮女的指引坐到了位子上。
過了不久,眾人聞到一股奇異花香,雖然淡雅,卻異常清晰好聞,甚至混在濃郁的龍誕香中,更顯得相得益彰。
只見一白衣女子徐徐走來,她未束長發,發絲從額心分開到兩側,將她形狀姣美的臉頰勾勒出一個小小的弧度。那簡單的白紗長裙顯得她的身段窈窕縴細,婀娜多姿。而她的身後亦跟著八位美貌少女,舉手投足,都有一番風韻。
那白衣女子自然是玉無瑕,不少大臣都不知道玉無瑕未有腿疾,所以在從她的美貌中晃過神來之後,都詫異于她能夠行走自如。
只見玉無瑕一臉清冷地走到江玉康的面前,卻對著江玉康微微頷首,以示問好之意。
江玉康也點點頭,倒是惹得陸珍寶探尋似地瞧了玉無瑕一眼,又扭頭看江玉康的神色表情。
玉無瑕點頭示好之後,並未久留,很快便坐到了江玉康的對面靠上的位子。
陸珍寶不滿地捏了一下江玉康的手臂小肉,痛得江玉康皺緊眉頭,好在早有準備,倒不至于叫出聲來。「寶兒,你干什麼捏我?」
「你當著我的面和別的女人眉來眼去,我捏你已經算輕的了,回去你別想踫我,哼~」陸珍寶小聲地在江玉康的耳邊說道。
而在旁人看來,江玉康和陸珍寶當然是耳鬢廝磨,舉止親昵,紛紛都調笑江玉康果然甚似其父也是畏妻如虎。
「你們笑什麼笑,我爹爹說了,怕老婆會發財的,阿玉,你說是不是?」陸珍寶瞪了一眼那群笑作一團的官員,撒嬌似地搖著江玉康的手臂,要他為自己說話。
江玉康清了清嗓子,笑道︰「是的,娘子大人。」
「哈哈哈」眾人又是一陣大笑,江玉康倒是無所謂,她愛陸珍寶,恨不得向全世界宣告,她希望陸珍寶永遠像今日一般,笑顏如花,只對她一人嬌嗔。
「本王倒是不知玉康和伉儷情深甚篤」驀地,連績之陰沉的聲音在之後響起,眾人停下調笑聲,紛紛起身向連績之請安。
江玉康拉著陸珍寶起來,說道︰「微臣無度,讓王爺笑話了。」
「哈哈,這有什麼,這是人家的閨房之樂,大哥你未免管得也太寬了吧。」連績莊也跟在連績之身後出現,見連績之面露不快,他自然樂得再插一腳。
群臣不是傻瓜,在這種時候,自然都三緘其口,不願意這麼明目張膽地加入儲君之爭。
「皇上駕到~~~」只听得一聲高呼打斷了兩位王爺的對話,皇上身後跟著十幾位兵衛和宮女魚貫而出,而今日,皇上的身邊除了如妃之外,還多了一抹熟悉的身影——皇後!
「皇上萬歲萬歲萬萬歲,皇後千歲千歲千千歲!」群臣盡皆跪倒,三呼萬歲。
「眾位愛卿平身吧,今日君臣盡歡,不必拘禮。」皇上坐到主位,朗笑著讓眾人起身入座。
玉無瑕站起身來,舉起酒杯,道︰「無暇位處微末,卻得皇上厚待,實感慚愧,特敬酒一杯,聊表謝意。」
皇上笑著喝盡美酒,回道︰「玉大人遠道而來,用不著客氣,盡情喝酒!」
皇上放下酒杯,坐在離皇上最近的皇後便小聲道︰「皇上,酒多傷身,還是少喝些的好。」
皇上笑著握住皇後的手,道︰「皇後關心朕,朕真的很開心,你大病初愈,若是受不得風寒,不用擔心,大可以回宮好好休息。」
「謝皇上關心,我很好。」皇後淺淺一笑,只看得皇上心頭一跳,哪里還顧得上坐在下首的如妃,直氣得如妃狠命地絞著手帕。
高閣之上,宋晚晴正凝神作畫,皇上威嚴,皇後尊貴,如妃美貌,群臣歡樂,眾生萬象,盡在宋晚晴的筆中一一浮現。
「哇你畫的真好!」一聲驚嘆聲突然在宋晚晴身後響起,宋晚晴嚇了一跳,手一抖,竟將幾滴墨水滴在了白紙中央,著實顯眼。
「啊!對不起,我不是故意的!」罪魁禍首不等宋晚晴怪罪,就連連道歉,可惜墨水入紙即透,成了不可逆轉的敗筆。
宋晚晴皺皺眉頭,對安寧公主著實無語到了極點,但是安寧的身份尊貴,她只得壓下脾氣,欠身恭敬道︰「民女參見公主,公主萬福金安。」
宋晚晴舉止雖然有禮,卻處處透著疏離,安寧公主也懶得計較,指著中間的那幾處黑點,問道︰「這畫毀了,可怎麼辦?」
宋晚晴思索了一下,倒也老實回道︰「若是有人在中間獻藝,倒還可以補救。」
安寧公主眼珠子微微一轉,笑道︰「那你盡管放心好了,這酒宴最少不得的便是歌舞獻藝,你這幅畫必定毀不了的。」
宋晚晴不答話,安寧公主也不介意,她坐到宋晚晴的身邊,還把仍然站著的宋晚晴拉著坐了下來,道︰「晴兒,你不用對我那麼拘謹,我知道你一定怪我讓父皇邀你進宮,但是我也是沒辦法,你現在知道我的身份了,身為公主,我並不能隨心所欲地出宮,但我晴兒,我只是很想見到你」
宋晚晴卻好似沒有听到一般,只是愣愣地瞧著一個方向。
安寧公主順著宋晚晴的目光看去,心下不由一抽,那是江玉康,她從未見過江玉康可以笑得那麼開心,她笑著給身旁的陸珍寶夾菜,陸珍寶則笑著在江玉康的耳邊輕語,兩人甜蜜地惹人羨妒。
「別看了,看多了不過是徒添傷感罷了。」安寧公主輕嘆道,她的確對江玉康懷有好感,但好在陷入未深,可以抽身而退,她見宋晚晴的神色,便知道宋晚晴也和她一樣是一個失意人,只站起身來,用一只手挽過陸珍寶的肩膀,想要給她些許安慰。
宋晚晴怔了一下,微不可查地側了側身子,只說道︰「公主誤會了,我只是覺得表哥和陸姐姐很是般配罷了,難道你不這麼覺得嗎?」
「你」安寧公主有些不滿宋晚晴對她的戒備,但是她好像拿這個文弱的女子一絲辦法都沒有,剛剛涌起的怒火在接觸到宋晚晴晶瑩明澈的雙眸,立馬又消失得無影無蹤,她只得嘆氣道︰「那是自然,你這麼想是對的,與其陷入一段不屬于自己的感情之中,倒不如學著放手。」
「是啊也許我真的應該學會放下。」宋晚晴悠悠地開口,只是眼中的視線仍然離不開陸珍寶那燦爛的笑靨。
~~~~~~~~~宴席中央~~~~~~~~
一陣流水般的琴聲響起,一個身著紅衣的蒙面女子從偏殿飄舞而出。她動作輕盈,姿態柔美,在玉臂緩緩之中透著嬌憨,又在美足靈敏之中帶著機警。輕紗透出來的肌膚泛著挑逗的光芒,水袖長舞,奪人心魂。
隨著激蕩的琴聲,那紅衣舞者越跳越快,最後足尖點地,不斷地快速繞著自己的一只玉臂轉個不停,最後,那舞者旋著跪在中央,琴音也截然停止。
在場群臣無不驚艷于舞者的翩翩姿態,等到一舞結束,眾人尚不能從這一舞中回過神來。而玉無瑕卻只是微微抬眸,臉上依舊如深井,波谷不驚。
「好!」皇上最先站起來,大聲叫好,驚喜地鼓起掌來。
「好,跳得好,有賞有賞!」皇上心情大好,皇後卻是坐直了身子,眉頭微皺看向場中的舞女。
那名舞女抬頭,將面紗除去,一雙美瞳散發著妖嬈不息的光澤。就連她的眼角,仿佛都被吊高了似的,留著紅色的尾影。而這樣極致妖嬈的打扮,卻讓眾人都倒吸了一口冷氣。
「安寧?!」皇上驚訝,皇後馬上站起身來,笑道︰「皇上,這是安寧早就和我說好的,他一直想要給你一個驚喜,已經排練好長時間了,你看,安寧跳得可好?」
「好,跳得自然是好!」皇上很快笑道︰「安寧,沒想到你現在的舞藝越發好了。」
「謝父皇夸獎,安寧給您的驚喜可還滿意?」安寧俏皮地跑到皇上的身邊,一手拉著皇上的手賣萌討乖。
「滿意滿意。」皇上拍了拍安寧的手,又對玉無瑕說道︰「玉大人,倒讓你見笑了。」
玉無瑕道︰「公主活潑可愛,舞姿讓人驚艷,無暇只有驚嘆,何來見笑。公主,無暇敬你一杯。」
安寧公主笑著回敬,皇後輕聲對皇上說道︰「皇上,臣妾染病幾個月,纏綿病榻,皇上又政務繁忙,安寧年紀幼小,正是需要父母照顧的年齡,卻還日日到臣妾的寢宮照料,臣妾看在眼中,著實是心疼。」
皇上听皇後說完,也覺得安寧的確是懂事的孩子,于是問道︰「皇後的意思是?」
「皇上應該知道安寧這個活月兌的性子,臣妾是想與其讓她在宮中郁郁寡歡,還不如讓她名正言順地可以出宮,說不得還可以幫上皇上的忙。」
「唔皇後的意思,朕明白了。安寧的確是個懂事聰慧的孩子,上次朕考了她一題,她的政見倒是不亞于幾個兄長。」皇上明白皇後的意思,什麼郁郁寡歡,什麼幫忙朝政不過是些托詞,真正重要的是皇後擔心自己大限之後,安寧公主沒有個依靠罷了。不過安寧公主又的確是一個可造之材,當然更重要的還是他的私心作祟,他一向最愛安寧公主,自然希望安寧公主可以得到最好的。
于是,皇上拉著安寧的手,站起來道︰「安寧今日獻舞,朕決定要賞安寧公主府一座,加封號福陽公主。」
「父皇」安寧公主怔了一下,很快便跪下謝恩,激動不已。
安寧公主激動的原因並不是宮外賜宅一座,而是皇上加了封號給她,按照大周朝慣例,無論是男是女,只要有封號的,便可以對外招納謀士,蓄養兵衛五百。所以公主有封號的在大周朝五百年的歷史上不過十人,現在安寧被加封號為福陽公主,無疑是身份地位的象征,不再是深宮中的普通公主了。
群臣在短暫的吃驚之下,很快回神,跪下道︰「臣等參見福陽公主,公主千歲千歲千千歲。」
如妃看到這一切,自然氣得臉色發青,暗暗氣憤皇上偏心,又在月復誹皇後必定使了什麼妖媚的手段,才會讓皇上對她言听計從,甚至還加封安寧為福陽公主,而自己在皇上的耳邊說了無數次,但是自己的兒子卻遲遲不能被立為太子。
一場君臣盡歡之後,皇上讓人傳喚宋晚晴過來。
一身寶藍長裙的宋晚晴徐徐而來,體態嬌柔,舉止輕盈,自然又吸引了不少人的注意。
皇上接過畫卷,不由暗暗贊嘆,這真是人不可貌相,宋晚晴年紀輕輕,竟然筆下已有如此功力,竟將酒宴上的所有人的姿態神色都描繪得栩栩如生,尤其是中間,那水袖長舞,風姿卓然的舞者不正是自己的女兒安寧嗎。
「真是好畫好畫」皇上連連稱贊,安寧公主看到宋晚晴已經將中間的那幾處黑點巧妙地補上,而且把自己畫得如此瀟灑,很是得意道︰「父皇,你瞧我推薦得不錯吧,晴兒的畫可比宮中的酒囊飯袋強多了。」
玉無瑕瞅了眼一派怡然的宋晚晴,心中微微一跳,起身道︰「皇上,如果不介意的話,可否讓無暇一觀。」
皇上點點頭,讓太監把畫交給玉無瑕,玉無瑕接過畫卷,眉梢微挑,也是贊嘆。「宋姑娘,如果無暇沒有看錯的話,這筆風畫意似乎是師承畫仙雲崖子?」
宋晚晴也吃驚地看向那白衣女子,點頭道︰「玉大人的確好眼力,晚晴有幸得到《畫境注釋》,只是資質愚鈍,尚不能得到前人的萬分之一。」
玉無瑕搖頭道︰「宋姑娘太過謙了,無暇在作畫方面亦有心得,卻還是甘拜下風。」
棋局,有勝有負,所以,玉無瑕和江玉康在棋局方面是棋逢對手;而畫作,憑的是筆功和畫意,難以偶然得勝,故玉無瑕在這方面是自愧不如。
宋晚晴沒打算繼續話題,于是欠身道︰「謝玉大人夸獎。」
作者有話要說︰今天是一章半的趕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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