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芙蓉送皇上出來。

不湊巧,又下雨。

因沒有帶油紙傘,眾人倒是躲避不及,唯有站在大門口等雨停。

皇上道︰「芙蓉,朕瞧你很閑,不如幫朕一個忙。」

「皇上請講。」

「過不久,王爺府里的格格要成親,朕與王爺關系匪淺,成親那日,朕也理當出面,只是朕許久沒穿新衣,不如,你幫朕做件新衣如何?」

「我的手藝,很是一般,再說,給皇上做新衣的,不都是宮里有名的繡娘嗎?」

「朕若讓你做呢?」

「那我只好答應了。」

「如此甚好。」皇上笑笑,鑽進雨幕里,雨水打在臉上冰涼的很,七公公試圖用衣袖給皇上擋雨,被皇上躲開了︰「又不是女人,哪有這麼嬌氣。」

茶茶追了出來,見皇上身上淋了雨,便遞了雨傘過去,她自己卻站在雨里︰「皇上……我送你的手帕呢,你怎麼不拿出來擦擦臉上的雨?」

茶茶送的手帕,皇上早已忘記放到哪里去了,如今茶茶問及,皇上有些尷尬︰「這個……這個……」

皇上轉頭看了芙蓉一眼,並沒有回答茶茶的問題,頭也不回的走了。

空留一臉疑惑的茶茶。

茶茶一直心神不寧的,春娘只當她是病了,甚至給她請了大夫來看脈,卻被茶茶躲開。

只有芙蓉知道她的心結。

茶茶偷偷的問芙蓉︰「大姐,你說,我送給皇上的手帕,皇上怎麼沒帶在身上?」

芙蓉本想告訴她真相,說皇上並不鐘情于她,可看著茶茶期待的眼神。芙蓉又說不出口,只得一筆帶過︰「或許……可能……我也不知道,皇上的心思。誰能猜的透呢。」

冬雪融化。

柳樹發芽。

時光荏苒一刻不停,入夜時。院里已有斷斷續續的知了在叫了。

又一個夏季來臨了。

掐指一算,來京城,也有好幾個月了。

只是生活總也波瀾不驚,倒覺日子易過。

這期間,葫蘆從最開始被阿哥追著打,到後來的被阿哥圍著恭維,他簡直成了阿哥們當中的「大哥」。

阿哥們在四角的皇宮里長大。所吃的,是御膳房的東西,所玩的,不過是騎木馬。射彈弓,或是打太監。

葫蘆就給他們講懷海城鄉下的生活,諸如秋收後圍著秸稈捉螞蚱,比如爬到樹上掏鳥窩,比如在稻田里逮了田鼠烤著吃。或是跳進河里抓魚被螞蟥咬了……

這些經歷,是阿哥們所不知道的。

他們總喜歡在散學後圍在葫蘆周圍,或是听的興奮,或是覺得惡心,或者干脆捂上了眼楮。

但他們對葫蘆的喜歡。卻是與日俱增了。

先前每次去學堂,葫蘆總躲躲閃閃,要蘇暢揪著他的耳朵,他才一臉衰相的跟著去。

如今天一亮,他便起了床,站到廊下「咿咿呀呀」的自言自語,好幾次,芙蓉還以為他得了精神分裂,一個人說說笑笑還很開心,可不是腦子壞了。後來才發現,原來是葫蘆在講故事,他在家先把故事想好,以便進宮講給阿哥們。

就連皇上,也對他贊賞了起來︰「看來白芙蓉讓他舉著掃帚改過,真是有效果,瞧瞧,現如今的白葫蘆,習學用功,對阿哥們又友善,還講的一手好故事,朕倒小瞧了他。七公公,以後宮里的阿哥犯了錯,咱們也有樣學樣,讓阿哥們舉著掃帚跪著。」

而這幾個月里,茶茶除了做做繡活,發一發呆,偶爾也會被太後叫進慈寧宮里去,或是陪著太後說話,或是陪著太後用飯,每次都是轎子來往,太後的奴婢如娘親自接送,如此在京城里來來去去,甚至連街頭賣豆漿的小販都知道太後喜歡白家二小姐了。

京城里的議論如一陣旋風︰「听說宮里的青娘娘身子不好,入夏以來,一直臥病在床,太後這是早做準備呢。白家二小姐,怕是不久就會進宮。」

如娘將這些風言風語說給太後听,太後卻總是笑笑︰「風言風語,也不一定都是假的,若青的身子,哀家瞧著,是更嚴重了,哀家本想讓她好好侍奉皇上,可惜她福薄……」

葫蘆每日去宮里習學四個時辰,來來回回的路上,這些議論他也听個七八分,每次回家,便會跟茶茶說︰「二姐,大伙都說呢,讓你進宮當皇後。」

春娘忙捂住他的嘴。

芙蓉卻是不動聲色,只是伏在衣鋪里忙碌。坊間傳的什麼話,她每一句都記在心里,面上卻又風輕雲淡。

茶茶又喜又忐忑,湊到芙蓉身邊來問︰「大姐,你覺得進宮好麼?」

「不好。」

「為什麼不好?」

「宮門一入深似海。」

茶茶揉著手帕︰「可進宮的也是女人哪,大姐又沒進過宮,怎知宮門一入深似海。」

芙蓉沒接話。

她活了兩輩子,是沒有進過宮。

所謂宮門一入深似海,八成也是在電視上看的。

可再淺顯不過的道理,吃油條的時候,別人湊上來咬一口,你會高興嗎?何況是要分享一個男人呢?何況這個男人是至高無尚的皇上。

芙蓉真是替茶茶憂心。

茶茶轉而去跟春娘說︰「我覺著,皇上不錯,太後常說,皇上把國家治理的井井有條。」

春娘只得去跟芙蓉說︰「我瞧著,皇上也來找過你幾回,你跟皇上還算熟絡,既然茶茶有此心思,她也不小了,不如……」

「這事不成。」芙蓉斬釘截鐵。

春娘便嘆口氣︰「先前我瞧著茶茶送給皇上的那塊手帕,皇上不是也收下了嗎?有時候皇上來白家,偶爾也能跟茶茶說一兩句話的。」

「可他三妻四妾,不對,是後-宮三千。」

春娘卻不以為然︰「男人不都是這樣嗎?就像你爹,是個好官,可當年娶了我,不也一樣娶了陳家的小姐做喻夫人?這都是命。皇上若也願意,正好有太後撮合,我覺得,這事也能行。」

「他敢願意。」芙蓉手里握著剪刀︰「他敢願意,我就給他一剪刀。」

春娘無奈,雖茶茶有此心意,奈何芙蓉一馬當先攔在前頭,她也只得兩頭勸慰。

春娘去了中堂,芙蓉一個人呆坐在衣鋪里,手里是那把明晃晃的剪刀,她默默的盯著剪刀嘟囔︰「難道,他敢願意,我就真敢給他一剪刀?」

「白芙蓉,你要給誰一剪刀?」

果真白天不能說人,晚上不能說鬼。

剛嘟囔一句,皇上就來了︰「誰又惹你了?是別的衣鋪找你的麻煩了嗎?告訴朕,朕讓七公公去拆他的招牌。」

「皇上來我們家做什麼?」

皇上笑笑︰「北靜王爺家的格格親事越來越近,眼瞧著也就這倆月了,朕讓你給朕做的衣裳,你可做好了?」

芙蓉從衣櫃里拿出一件大黃色的袍服來︰「做好了,只是沒有進宮的機會,所以只能等著宮里的人來取,皇上看看,可還合適?」

皇上伸出扇子挑挑那衣裳,一臉嫌棄的模樣︰「這個……這衣裳的顏色也太黃了。」

「皇上難道不是穿黃色的嗎?」

黃色,本來就是帝王色。

皇上笑笑︰「即便是朕可以穿黃色,可宮里的朝服,還有朕的寢衣,均是黃色,穿久了,也會膩,你就不能讓朕穿穿別的?別成天穿的跟大黃蜂一樣。」

「不能,衣裳都做好了,我覺得這黃色挺好。」芙蓉堅持。

皇上將衣裳抖開,對著自己的身子比了比︰「這也太寬大了,一點也不合身,你做衣裳之前,不量一量朕的尺寸嗎?比如腰寬,比如肩長,比如……」

「我只是想著皇上的樣子做的,可能……會有一點點不合身。」芙蓉有些尷尬,這件衣裳,確實是做的寬了些。

「你還偷偷想過朕的樣子?朕早知道,你愛慕朕。」皇上嬉笑。

「我……我是說……」芙蓉試圖反駁,皇上卻伸出扇子在她嘴上一堵︰「想朕就想朕吧,朕又不會怪你,朕得天下女人的垂青,也不多你一個。」

「我……」

「別我了,幫朕量身吧。」皇上往芙蓉面前一站︰「量好了,給朕做件好看些的衣裳。別做的明黃明黃的,鬧的八百里開外,直發金光,光是看顏色,人還以為是彌勒佛下凡了。」

芙蓉後退一步,拿出量尺來,皇上又進了一步,眼看臉要貼著芙蓉的臉。

芙蓉欲再後退,可身後是做衣裳的案子,退不得了,如此只得道︰「皇上……你別湊這麼近,量衣……我遠遠的比劃一下就可以了。」

「量衣肯定得細細量了,遠遠比劃一下那怎麼行?真不敬業。」皇上昂首挺胸,身子前傾,他身上有檀香的味道,淡淡的檀香,沁人心脾,想來是衣裳上所沾的香氣。

「皇上……你退後一些……」芙蓉舉著量尺。

「若朕不退後呢?」皇上笑著。

「那我不客氣了。」芙蓉舉著楊木做成的量尺。

「朕猜你不敢下手。你喜歡朕還來不及。」

「啪。」芙蓉在皇上額頭上敲了一下。

皇上額頭頓時紅了一片。

皇上何曾挨過這樣的打︰「白芙蓉,你竟然敢打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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