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衛東向來是個缺乏耐性的人，又好動，坐不住，等上一會就很不耐煩。
可是今天，他破天荒的枯坐了一個多小時，什麼也沒干，除了吸煙就是等、等、等……
女秘書推門進來，見他竟然坐在總經理的寶座上，愣了愣，彬彬有禮地問︰「張先生，請問需要添咖啡嗎？」
張衛東面無表情說︰「不需要，打電話給蕭君故，叫他快點滾回來。」
秘書不知該如何回答他，回答是的話，又好像對上司大不敬。
就在這時候，說曹操曹操到。
蕭君故外出見客戶，回程途中，還順便打包了一些西式糕點。他拎著包裝精美的盒子走入辦公室，叫秘書出去，再月兌掉西裝外套掛到衣架︰「東子，什麼風把你給吹來了？」掛好衣服，他又把盒子放到辦公桌，笑笑說︰「特地給你從長島酒店帶回來的蛋糕，嘗嘗看，不太甜，你應該會喜歡。」
張衛東垂下眼皮沒看他，冷不防地叫︰「蕭君故，過來。」
蕭君故知道他無緣無故上門，多數沒有好事，可知道歸知道，卻管不住自己的腿。
他走到張衛東身旁，彎下腰，湊到對方耳邊調戲︰「咋啦？想我了？」
張衛東轉過臉看著他，不說話。
蕭君故嘴巴都快貼上他耳朵了，再接再厲︰「本來我也正要去找你呢，前兩天你把手機關了，跑到哪里去了？是不是皮癢了？想要我狠狠地操/你一頓？」
張衛東突然抬起手來，抓住蕭君故的頭發，用力拽著往桌面上磕，砰的一聲！
「想你媽個頭！」
罵完這句以後，張衛東便不吭聲了，單是揪著蕭君故打，往死里打。
蕭君故被磕得暈頭暈腦，沒想到張衛東火氣這樣大，叫都叫不住，簡直像瘋狗一樣。
剛開始他還不肯還手，只是想辦法制住對方，可是挨幾下拳腳之後，也來了脾氣，挽起袖子跟他干了起來。蕭君故還以為張衛東又不順心了，跑他這里發泄來了，可是情況越來越不對勁，這哪是打架啊？根本是要人命！
被一拳打中眼窩，蕭君故暗叫不好，今天自己怕是要進醫院了。
而張衛東打起架來又凶又狠，還不守規矩，什麼都能拿上手當武器。就這會，正拿起了桌上的玉石鎮紙拍蕭君故的腦門，虎虎生風，存心要把對方腦袋砸開花不可。
蕭君故抬手擋住了，腦袋沒事，但是手臂骨頭脆響，估計沒斷也裂了。
他痛得直冒冷汗，隨即被張衛東一腳踹開了，撞上牆面櫃，文件夾和書籍嘩啦啦掉了滿地。
蕭君故眼見張衛東又撲了過來，順手拿起櫃子上的水晶盤，本來他是打算砸過去的，手都舉起來了，手指卻沒有松開。這個水晶盤是紀念品，盤底刻有公司標志和他的名字，拿上手沉甸甸的，估計也有兩三公斤，真砸出去後果難以預料。
張衛東眨眼間已撲上來，抬起膝蓋撞他的月復部，蕭君故丟掉盤子，用兩手去推搡。
「東子，夠了！有話好好說！」蕭君故吼。
他是把人推開了，但張衛東又再次撲來，操起櫃子上方的獎杯，猛地，對準蕭君故腦袋砸下去！
這次砸中了。
蕭君故順著櫃子徐徐滑落，眼里沒有了聚焦，太陽穴有個黑色的血洞，汩汩的往外冒血。
優秀企業家的獎杯沒有偷工減料，長方形的柱子，頂端有個菱形的球體，拿來當武器絕對一流，並且還是青銅制造，沉重又結實。所以當張衛東松開手，獎杯掉到地上，發出一聲低沉的悶響，木地板也被砸出了印子。
「該死的王八蛋！為什麼要害我朋友！」張衛東並未就此罷休，喘著粗氣，拳頭像雨點般從上往下打，沾了滿手的血，不時抬腳踢蕭君故的胸口和肚子。
蕭君故坐在地上，已是動彈不得，若不是後背有櫃子擋著，身體早已倒了下去。
「媽的！為什麼會有你這樣的人？不，為什麼會有你這樣的畜生？」張衛東又抬起腳，狠狠踏在蕭君故的小腿上，听到對方的慘叫聲，然後靠在牆上拼命地吸氣吐氣︰「太狠毒了你！害得大虎妻離子散，家破人亡，你會開心點是不是？畜生，畜生！豬狗不如的東西！」
蕭君故仍有意識，只是耳邊轟隆隆的，什麼都听得不真切，他眼楮也看得不太清了。
血流得又多又急，半張臉是紅的，右邊肩膀已被血浸濕了。
張衛東拽起蕭君故的頭發，把他拖到了開闊的辦公室中央，然後再使勁把人摜到了地上，踩住那劇烈起伏的胸口︰「說啊！你為什麼要害大虎，他跟你有那麼大仇恨麼？」
蕭君故平躺在地上，看著高高在上的張衛東，眼楮失去了往日的神采，渙散、暗淡。
他動動嘴皮，耗盡力氣才吐出幾個字來︰「我不知道你在說什麼……」
張衛東笑了，嘴巴咧得很開。他拽住蕭君故血紅的衣領，把人提起來摁到辦公桌上，俯去，雙手掐住了對方的脖子︰「老板，還死鴨子嘴硬啊？那老千都出賣你了。」
蕭君故呼吸被扼住了，氣息連不上，說出的話也連不上︰「我、不、知、道。」
「裝！你就繼續裝逼！我看能裝到什麼時候！」張衛東一手掐他脖子，騰出另一只手來，握緊拳頭，一下下捶打蕭君故的月復部，邊打邊說︰「你一定沒想到，我會來公司，正好看見你和那老千在一起，裝呀？我看你怎麼繼續裝。」
蕭君故只覺得五髒六腑都要移位了，起先還能j□j兩聲，到後來，聲音都發不出來了。
他默默承受著，近距離看著張衛東的臉，軍人般的短發，上揚的眉，直挺的鼻梁，緊抿的嘴唇，湊到一起使得整個臉譜都冷硬決絕，除了憤怒找不出一絲其他情緒來。
蕭君故想起中午外出見客時，路過公司大堂，有個男人纏著自己，好像是推銷什麼東西來著？
他想不起來了，張衛東的拳頭一下比一下狠，把他的思緒給打亂了，打散了。
可是蕭君故隱約明白了什麼，自己是被陷害了！
張衛東打夠了，甩了甩手，直起腰來，冷冷地看著蕭君故︰「老板，今天就先這樣，再不收手的話，下次我換刀子捅進去，知道了麼？」
蕭君故扶住辦公桌邊緣，奮力把上身撐了起來，兩條手臂在抖，身體也在抖，臉上卻只有血色沒有痛色。他閉了閉眼楮，再睜開，目光忽然有了力道，直直地盯著張衛東不放︰「收什麼手？你就認定是我做的？我們都認識十多年了，還是兄弟，你就那麼偏袒大虎？」
張衛東丟下警告，本來都打算走了，可是蕭君故又往火上澆油，找死！
蕭君故千辛萬苦撐起來的身體，被一腳給撂倒了。
張衛東抬腿橫掃，把他整個人掃到了地上，聲音冷得令人發指︰「你丫的不但會裝逼，還不知道羞字怎麼寫，就你這樣的畜生，有什麼資格跟我稱兄道弟？」
蕭君故趴在地上，動也不動了。張衛東走過去，又補了兩腳︰「你這害人精！三天，我就給你三天，如果大虎的事沒解決，我這條爛命就不要了，先弄死你再弄死自己！」
「東……」蕭君故眼里又沒了聚焦，伸出手去，仿佛想要抓住些什麼東西。
最後那只手無力地垂了下來，什麼都抓不著。
張衛東這次真的走了，重重地把門摔上了。
一天之內，連續實施了兩起暴力事件，張衛東覺得夠嗆了，也累了。
他已經不去想什麼狗屁後果，想了也沒用，做都做了，現在只能走一步算一步。
不過他覺得還是有必要把事情告訴大虎，蕭君故這人鬼心思多著，也好讓對方有所提防。
張衛東約了大虎見面，就在對方家附近，城中村的一間小川菜館里。
等他把事情交代清楚，兩人已經干掉了一瓶老青島啤酒。
張衛東見大虎听完以後只有沉默，反倒納悶了︰「蕭君故這樣害你，你一點都不覺得驚訝？」
「不驚訝。」大虎搖搖頭，神情凝重︰「如果這一切跟蕭君故扯上關系，反而不奇怪了，正常得很。開始我還想不明白，那家伙跟我有那麼大仇恨麼，騙了錢還不夠，還騙我簽了那麼多合約，現在我總算知道了。」
張衛東听得莫名其妙︰「這話什麼意思？」
大虎沒有看張衛東，垂下頭，看著眼前紅燦燦的水煮牛肉，從牙縫里擠出話來︰「小虎就是被他撞死的！他肯定是怕我報復，或者揭發他的惡行，所以想把我送監獄里去！」
張衛東手中的筷子掉了，瞪大眼楮發愣。
「我知道你一定不相信，可當年我是親眼看著那場車禍發生……」大虎模出煙點上，身體挨進椅凳里，整個人陷入了回憶里︰「我是真真切切的親眼看到，開車的人就是蕭君故！媽的！我跟警察說，我跟朋友說，我甚至去跟學校的人說，就是他，就是蕭君故開車撞死我弟弟。可是沒人相信啊，一個品學兼優的尖子，並且就快要出國了，為什麼要做出這種事？說破了嘴皮也沒人相信我。而且警察也查過了，事發的時候，蕭君故根本不在白雲區，他在家里跟同學聚會，一大幫人都可以證明，到後來，連我都以為自己眼楮出問題了。」
「可我跟蕭君故做了六年的同學，整整六年啊……從初中到高中，難道還會把別人認成是他麼？」大虎抖了抖煙灰，發出一聲嘲諷的冷笑︰「他媽的，我也希望是自己看錯了！」
張衛東張大了嘴巴，好幾分鐘才發得出聲音︰「你怎麼不早點跟我說？」
「說什麼？你會信嗎？你跟他是那麼要好的兄弟。小虎出事的時候見不著你人，現在那麼多年過去了，再說更沒意思了，要不是因為蕭君故揪著我不放，我還真不想提這事。你知道小虎死得多慘嗎？」
張衛東覺得不可置信，他匆匆起身離開川菜館，想找個沒人的地方冷靜下。
開什麼國際玩笑！
蕭君故開車撞死了小虎？蕭君故是殺人凶手？
太荒唐了，那時兩人才多少歲啊？高中才剛剛畢業，還是毛都沒長起齊的青少年，除了打游戲搗蛋泡馬子還會做什麼？可按照大虎所說，蕭君故顯然不是一時沖動，而是經過了周密的、精心的策劃，讓人完全抓不到把柄。
這怎麼可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