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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二十六章 咫尺相思

一路沿著密道回到諾耶宮,祁玄英將我安置到床上,讓我喝了點水,就著兩顆藥丸咽了下去。

既然身份已經不是秘密,他也不再掩飾自己的聲音,端坐在床邊為我把了脈。

「你現今感覺如何了?」

藥一服下,就覺得渾身熱痛,一股火在胸腔處向四肢燒起來,卻是講身體原本的刺痛融化成了輕微的悶痛的感覺,沒多久便是頭暈難耐。

「……熱。」最直觀的感覺。

「你並無內力護體,這個藥藥性對你來說有些猛烈,堅持下,過了今晚你該會好些……只是,暫時不要再說話了,聲音一日未痊愈,你便總有可能引發更重的內傷。」

我默了片刻,垂下眼簾。「……我……的聲音……」

「別說話。」他打斷我,停頓下道,「你試著只開口不出聲吧,我能看懂的。」

讀、讀唇?

我愣了一下點頭。

突然又不知道該說什麼好了……原本,還想說我的聲音即使像朧一樣變得沙啞詭異也無所謂,雖然恐怖刺耳了點,但也比一直無法開口要強得多。何況當務之急是……

腦子里揮之不去的,是剛剛祁玄英一邊說著那個賭約,一邊握著我的手,走在黑暗中的白色背影。

如今的他即使坐在身側,也籠罩在諾耶宮的黑暗之中令我無法看清……一如他身陷宮牆,看不清,只因這個皇宮到處都籠罩著陰霾。

過去的我,入宮後的我,在他的眼里,果然是可笑。

不知過了許久,我才注意到自己一直看著他,而他也一直看著我,看著我是否有在說話。隱約能感覺到他的視線,雙眼透著的淡然以及平穩,多少安撫了如今我悶亂的心。

最終,我張了張嘴,道。【可否……告訴我關于阿芙……我娘,薩卡王妃的事……】

他頓了頓。

【自戰亂之後,我便再也沒有見過她,這些年,她在皇宮,過的可好?……】

……他微微斂目。

突然覺得自己問了一個愚昧的問題……

其實,好與不好,顯而易見。刺殺君王,絕不會有好下場,我又何必多此一問。即是事到如今,我不該還糾結于那些過程。

將身體往後靠了靠,我微微吁氣,抬眼看向紗帳頂。

【算了……怎樣都好,至少,我知道她一定會讓自己過得很好……】

穿越四年,兩年相守,兩年相思。她總是笑靨如花的。

祁玄英似是閉了閉眼,像在遮埋什麼復雜沉重的思緒。再次開口的時候,聲音輕緩縹緲,像是追憶夢境後的恍惚。「我與她認識不夠短短數月,從她口中听得最多的,便是她的孩子……」

呼吸,忽然間一滯。

停了片刻,他眼神緩緩落到我身上,淡而輕而專注。

「那時候她說,她最愛的,除了丈夫就是自己的孩子,她的孩子,那個有著墨綠色眼瞳的安靜的少年……」

我緊了緊手中攥著的被褥。

「他不叫梟彤,他是天空父親與大地母親賜給她的另一個孩子,他喜歡看百馬奔馳,喜歡在充滿青草味的草原深處睡覺,喜歡爬到高處的曬太陽、看星空。」

「他會偷偷地練習射箭、奔跑、騎馬甚至摔跤、喝酒,他會小心翼翼地為每個習慣傷痛毫不在意的草原兒女包扎治療,他會學著為每個小孩編制一只小動物,他時常坐在草垛上看著天際遙遠的地方發很久的呆,然後一聲不響地離開後,找了很久才發現他在牛棚里,與小牛一道枕著母牛的肚子睡在一起。」

「他對一切都很用心,還喜歡將自己的一切都藏在心里,對每個人都很專注,那種刻在心里一般的專注。」

……

……「夏侯瀲,你可知,我在許久之前,便已認識了你。」

瞳孔縮了縮,我看向他。

才不知何時開始,卻是有晨曦穿透了窗欞,折射過屏風,落在二人身上,淡淡的金,柔和地亮在他的眼眸,以往只見過深潭般的瞳孔,此時像迷霧間幾點星辰,這般的對視,也是前所未有地各自都在對方眼中坦誠相見、無所遁形著。

——你可知,我知曉你的一切……只因,在許久之前,我便已認識你了。

所以……一直以來我在他面前都無所遁形,便有了解釋?

所以……他才會這麼快便知道我就是薩卡族人……

所以,他搶在引鳳太後之前,微服市井,實則護全薩卡族人,運籌帷幄,耗費心機,要從引鳳太後手中奪回骨灰盒。

原來……這全部都是……

眼淚奪眶而出,再也止不住。墨綠色染上雙瞳,幾分隱隱測測,不斷瘋狂掉落的淚,心難以抑制地痛,是悲是喜盡分不清。「原來……她一直……心心念念著我嗎……原來,相守兩年,她一直在看著我嗎……即使、身陷宮廷……難以自保,卻還只會念我想我嗎……」

要怎樣,才能壓制住這樣撕心裂肺無力的傷痛。

最愛的是丈夫,可一直將我看在心里,她知曉我的性子……心心念念的都是我,她最牽掛的人,卻是我。她放心不下的人,是我。

要怎樣,才能停下這瘋狂溢出的眼淚。

明明在這深宮怨庭間,卻還是只想著別人的安危,明明薩卡族的泯滅帶來巨大的傷痛何其深重,她還會笑靨清淺溫婉對待敵國的每個人,笑談風生。

「明明……專注看著每個人的人是她……明明她那麼脆弱,明明她才是把自己的一切都藏在心里的人……她明明想追隨著可瑪而去,可是她放心不下我,再怎麼痛苦,再怎麼受到欺凌欺侮,她也一笑面對不燥不餒……她知道白瑯寺護我周全,也得到你的承諾,所以她終于可以走了,可以了無牽掛,可以離開……」

要怎樣,才能讓這份無力和窒息感拔出。

臂彎處有一雙手伸過來握住,將我拉近一個胸口,頭不偏不倚地抵在心房處,淚水瞬間沾濕了那片衣襟。我死死地咬著下唇,條件反射地也抓住他的臂彎,腦子里想著推開卻抓得死緊,只想轉移這份痛。

其實,也只是多一個人痛而已。

臂彎處的那雙手,也在隱忍著。

其實,是同樣的殤。

「我……怎麼配?……我怎麼配讓她那樣的人……如此深刻地惦記……如此……沉重地牽掛……」

「既然那麼在意我……又為何要死……為何不等我,為何……不顧我的想法……就輕易離開……」

「……對不起……是我沒來得及,是我……是我讓你空等了一年……」

天已大亮,晨曦的光包圍著的暖意竟無法驅散這份黯然神傷。

阿芙……

阿芙……

……

*

……

紗帳迷漫,床榻之前,白衣交疊著的身影,始終保持不變的姿勢,是床上的人頭倚靠在男子胸口處沉睡。兩雙手依舊相互攀著對方的臂彎,一雙輕握,一雙緊攥。兩個身影並未完全貼合依靠在一起,卻在地上投下了交錯容融的影子。

看不見懷中人的臉,祁玄英靜靜地以守護的姿勢環著這個頭一次在自己面前崩潰了淚水的人。眸色淡然,平靜得不可思議。

胸口處,離心髒很近的地方,有人的呼吸,一時清淺,一時平緩。

心髒的跳動似乎也隨著那一深一淺的氣息而一靜一動,連帶整個人,都沾染了懷中此人的氣息。

呼吸吐納間,也盡是她的氣息。

多少次,在諾耶王妃口中得知他的一切一切,多少次,對那個被薩卡王妃那樣專注地牽掛著的少年感到好奇,多少次,在知曉原來那個少年,那個女子竟是這個被自己無意選中的薩卡少年時多番懊惱,多少次夜晚,看著她靠睡在自己的床前的身影,多少次言語交鋒後,注視著她暗自月復誹自己敢怒不敢言的表情。

垂下眼簾,他緩緩抱住了身前的人,感覺到自己被她的氣息完全包裹。

一貫平穩的思緒竟有了片刻的空白,而後絮亂。

終是緩緩閉上了眼楮。

——「空等了一年的人……又豈止薩卡王妃一人……」

……這份歸屬、皈依般的悸動要如何名狀?……

咫尺間,化不開的輕柔氣息,原來竟能如此牽引自己的思緒。

一直在內心描繪的模樣,直到知道真相那刻,再怎麼不可置信,卻又覺不偏不倚。

再怎麼偏體鱗傷,也始終如此暖意襲人。這份暖意,曾幾何時,他也在薩卡王妃握著自己的手中感受到過。

薩卡王妃所描繪的人,便是這樣的人……

一個有著墨綠色眼瞳的少年。一個喜歡拿了饅頭偷偷跑到樹上去呆坐的女子,一個習慣沉默了許久後靠在疾雲的馬廄邊睡著的女子,一個在批奏折時專注地看著自己的女子,那份專注,像會把人刻到心里去……

如薩卡王妃所言,安靜、淡然得讓人心痛。

……

夏侯瀲……專注地看著你的人,也不止是薩卡王妃一個……

------題外話------

……快哭了QAQ停更了許久,對我還不離不棄的孩紙們,愧疚得不行了

……同樣想哭的還有一個原因是想到阿芙,好吧也許有點矯情不過越來越覺得阿芙真的堅強到讓人心酸,也許在祁玄英的眼里,夏侯瀲也同樣淡然到讓人心痛吧……

其實雖然停更,卻是經常會為故事思考後續,想著想著就有了各種各樣的結局,但果然還是最初的設定、初衷什麼的是最合適的吧,如果大家還看得下去、願意看下去……為了給這個文一個完美的句號,希望大和我一起走完故事的後續吧wwwwww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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