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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章 一念起,千山萬水

等蕭沅芷一行人到達寧州新河時,已是五月中旬。

太陽火辣辣的當頭掛在空中,再加上一連趕了好多天的路,眾人只覺得酷暑難耐。

一進城門,雲澈就開始嚷嚷著要找個酒樓歇一歇,見君湛一直不吭聲,又轉而一臉愁苦大深的對著蕭沅芷求道︰「郡主,我們就停下來歇一歇吧,你看我全身上下都長痱子了。」

說著便要撩起袖子給她看,卻在這時,行在最前面的君湛突然轉頭過來,雲澈見他眼里帶著陰蜇之氣,忙嚇得一把拉下衣袖,臉上呵呵干笑的對著蕭沅芷道︰「咱們還是去靖王殿下那里討水喝吧。」

她從雲澈身上收回目光,轉頭看前方,卻見君湛還轉頭朝後望著,她抬頭一望,正好與他四目相對,他臉上帶著清清淺淺的笑意,恍如惠風般和煦,君湛的性格雖不似楚珣那樣深沉的讓人看不透,可也絕不跟「溫潤如玉」這四個字搭邊,可此時蕭沅芷卻覺得君湛的眸光中帶著魅惑人心的流光,直看的她一愣,等她回過神來時,君湛已經轉頭向前看了。

駕馬沒跑幾步,君湛突然一勒韁繩,對著身後眾人道︰「就在這里歇一歇吧!」

話音剛落,雲澈已經歡天喜地的跳下馬跑進酒樓里去了。

蕭沅芷抬眼一瞧,正見一塊瓖金匾額在陽光下閃閃發光,上面大大的寫著「如意居」三個字。

雲深把馬車趕到一旁停住,簾子從里面被人掀開,露出一雙白希修長的手來,從馬車上下來的男子,側面輪廓優雅,泛著玉石一般溫潤的光澤,雙眸中帶著一絲雍容閑適的淺笑,即使身處吵鬧不休的大街,卻依舊像是在自家小院中散步,甚是悠閑信步,身上是一股如清風軟水般的氣息。

蕭沅芷只覺得他,蘭芝玉樹、朗如明月,竟是有些看痴了。

傅子彥從馬車上下來,抬眼見到的便是這樣一幕,蕭沅芷一雙水眸近乎于深情款款的盯著他瞧,他抬頭對著她,薄薄的嘴角勾起一抹微笑。

她見他對著她微笑,心下一時深深感嘆,像傅子彥這樣的男子,才真真正正的稱得上是「謙謙君子、溫潤如玉」。

有隨從上來牽馬,她這才發現其他人都已經下馬了,就等她一個了,蕭沅芷沖著站在如意居門前的君湛尷尬一笑,忙翻身下來把韁繩交到隨從手里。

許是天氣太熱的原因,又加之車馬勞頓,眼前雖擺著一桌美酒佳肴,可蕭沅芷卻覺得口舌乏味,吃了幾口就吃不下去了,她轉頭看身邊幾人,雲澈那是一個狼吞虎咽,好似被餓了好幾天似的,君湛似乎在沉思什麼,幾乎沒怎麼動筷子,傅子彥一向吃飯不緊不慢、慢里斯條,所以等雲澈已經扒下兩碗飯了,他也才開口沒吃幾口,蕭沅芷覺得,全桌正常的只有一個,那就吃的不緊不慢、不多不少的雲深。

等吃完飯,雲澈還打包了兩斤牛肉,眾人這才酒足飯飽的出了如意居。

剛要上馬,對面卻突然響起一個清亮卻帶著幾分魅惑的聲音,在放聲吟唱著,

「長亭外,古道邊,芳草碧連天。

晚風拂柳笛聲殘,夕陽山外山。

天之涯,地之角,知交半零落。

一壺濁酒盡余歡,今宵別夢寒。」

蕭沅芷循聲望去,只見身穿紅衣的妖魅男子提著一壇上等女兒紅從脂香粉澤的樓里出來,四周鶯鶯燕燕環繞,他卻萬花叢中過,片葉不沾身,出了門,那人仰頭對日一飲,豪爽之下極盡風流之態。

白日放歌,恣意縱酒,負劍上馬,一雙鳳目灑月兌無拘,好似已看盡世間山河,領略繁華滄桑,再沒什麼可值得牽掛。

蕭沅芷還是第一次看到少王楚瓔如此放浪形骸卻又極盡妖魅的一面。

她驚詫之余,當下腦中只有一個詞形容他。

妖孽!

如意居前他們一行人個個相貌出眾,手帶利劍,也十分引人的注目,所以當蕭沅芷看出那妖孽之人是楚瓔時,他也正抬眼向她望來。

她看著他打馬朝著她走來,狹長的鳳目迷離卻又瀲灩,有那麼一瞬間,她覺得楚瓔跟楚珣其實像的很,可近了看吧,他們倆除了都有一雙鳳目之外,其他的地方卻又沒有什麼相同之處。

楚瓔提著酒壇過來,樣子甚是瀟灑,他掀了有些沉重的眼皮瞅著她,笑道︰「原來是沅妹妹啊!」

也不知道他喝了多少酒,人還未靠近,蕭沅芷老遠就聞到了他身上的酒香味,不過既然他還能認出她,想來神智還算清晰。

蕭沅芷對楚瓔剛審視完,不想下一刻,他就趴在馬背上醉倒了。

「 當——」一聲,酒壇砸在地上的清脆響聲,喚回了她被濃烈酒香麻痹的神經,天熱四周又嘈雜,看著呼呼大睡的楚瓔,蕭沅芷一時只覺煩躁不堪,下意識的對著身旁的雲澈擺擺手道︰「你把他的馬牽上。」

雲澈正一手抓著牛肉再吃,聞言差點嚇得把牛肉卡在喉嚨里,好不容易咽下去了,這才疑惑的問道︰「他誰啊?為什麼叫我牽,我不牽一個酒鬼,難聞死了。

話雖這樣說,可他還是打馬到楚瓔身邊,牽了馬頭的韁繩。

君湛瞅了他一眼,眸色平靜的道︰「這是少王楚瓔。」

听他這麼一解釋,雲澈頓時煞有其事的點了點頭,蕭沅芷模不明白,他到底是真知道少王楚瓔是誰,還是只是在胡亂的點頭。

楚珣的十五萬大軍,就駐扎在淮江西岸,他們出了新河西城門,沿著淮江一路向下,不到半個時辰,遠遠便瞧見一片軍帳林立。

此時已是午後,軍中傳來一陣陣嘹亮的士兵操練吆喝聲。

東定王世子君湛,雖常年只在涼州活動,可他的威名,在大周卻無人不知,更何況是軍營里混飯吃的人,所以當他報出自己的名諱,並求見靖王時,守營的士兵忙不迭地的搬開營前的鐵蒺藜,連君湛的世子令牌都沒有看,直接放了他們進去,蕭沅芷見到他們目送君湛遠去的眸光,還甚是十分的恭敬。

想想也是,誰會冒名君湛這麼正大光明的闖軍營,除非那人不要命了。

通過一層層的稟告,很快他們就在中軍大帳見到了楚珣。

不過對于君湛的到來,楚珣臉上的神色,似乎並沒有蕭沅芷料想中的那樣高興。

君湛是來幫忙的,楚珣就算不笑臉相迎,起碼也客套寒暄一下,可他倒好,直接冷了臉。

天知道,當時君湛要來寧州幫楚珣時,她差點高興的睡不著覺。

光是君湛那涼州軍二十萬少帥的頭餃,就能嚇跑很多人,可看楚珣看君湛的表情,儼然棄之如敝履,他這個神情,對蕭沅芷來說,簡直就如被當頭潑了一盆冷水,從頭一直涼到腳。

最後可想而知,大家不歡而散,臨走前,君湛這樣對楚珣說,「我君湛向來不喜歡欠人人情,你幫我守住了允陽關,我助你打下東蜀,從此以後,你我兩不相欠!」

出了中軍大營,他也沒有經過楚珣同意,隨手挑了兩個營帳作為他跟傅子彥的住處,蕭沅芷以為憑剛才楚珣對君湛的態度,會直接把他們趕出去,可她沒想到的是,楚珣竟然保持了沉默。

沉默便是默認,于是她跟君湛就這樣在軍營中住了下來。

要被歷史銘記的人,終還是會被記住,「小諸葛」傅子彥終究還是名動天下了。

那是他們到達寧州的一個月後,此時天氣已夏末秋初,那陣子連續下了好幾場大雨,之後淮江上空起了一層濃密的河霧,是夜,大軍趁著夜色與河霧的遮掩,對東蜀發起了十三個月以來的第一次攻擊,而此時距離楚珣立下軍令狀的十五個月,已經不到兩個月時間。

之前見他們一直久不動兵,蕭沅芷心急如焚,如今終于開戰了,但更多的緊張、不安、驚慌、擔憂都一股腦的涌上了她的心頭,尤其是當她知道楚珣跟君湛向來不和的兩人,一起很有默契的把她留在軍營里的時候,那種焦躁不安的情緒更是上升到了極致。

「欲破東蜀,宜用火攻,萬事俱備,只欠西風。」

這是當時他們到達寧州後三日時,傅子彥給楚珣寫的密函里的十六個字,為此他們整整等了一個月。

為了防止她偷偷上船,君湛甚至不惜把雲深雲澈兩兄弟都留在她身邊看管她,而楚珣也很默契的留下了天樞。

倘若只是雲澈一人,倒是好對付,加上個雲深也不是沒辦法,可天樞是楚珣的暗衛統領,天知道他派了多少暗衛在她身邊盯著,蕭沅芷一時覺得真是插翅也難飛。

最後她只得沿江觀戰,期盼他們能首戰告捷。

淮江上的河霧很濃,大船沒行多久她就看不清人影了,很快,連船只龐大的身影也隱匿到了水霧當中,模糊不清。

楚珣他們出發時正是戌時末,一連等了兩個時辰,卻還不見江面上有動靜,蕭沅芷心頭越來越惴惴不安。

丑時末的時候,淮江上突然亮起一片火光,起先還是小小的一點,卻在一瞬間連連綿綿燃起,把整個江面都燒成了猩紅之色。

距離太遠,她依稀听得有斷斷續續的擂鼓號角聲傳進耳朵里,可除了這些,其他的就什麼都听不到了,只是眼前的火光,亮的灼人,在她水眸里連綿倒映成一片血雨腥風之色。

楚珣帶著大軍是在寅時三刻踏上的東蜀國國土,與傅子彥推算的一樣,這陣西風只吹了三刻鐘,火燒東蜀水軍,一路廝殺,等眾人站在東蜀的大地上時,每個人身上的戰甲已被血水澆透,可眾人眼中的眸光,卻恍如星辰般明亮。

寅時六刻,東蜀益陽城破。

他們只用了一個時辰,就攻破了益陽,一時士氣大盛,之後大軍一路向東,勢如破竹。

等蕭沅芷再次見到楚珣時,已是半月之後,楚珣帶著十五萬大軍一路浴血奮戰,所向披靡,三日內一口氣攻下四城,直驚得東蜀守城的將軍聞風而逃。

半個月之後,東蜀明、通、賀、林四個州已在楚珣手中,東蜀國土面積小,一共也就只有八個洲,一半國土淪陷,一時東蜀國人人自危。

蕭沅芷到達林州府城瓊城時,正是楚珣他們攻下林州的次日。

兵將勇猛,楚珣帶著大軍長驅直入、一路勢不可擋,還未攻到瓊城,城中刺史卻早已帶著家小望風而逃,所以當蕭沅芷進城時,看到的是一座並未有多少損壞,幾乎是完好如初的城池。

只是城中店鋪關門,家家閉戶,顯得有些蕭條,路上偶有一兩個東蜀人路過,臉上帶著幾近驚恐到奔潰的表情,才昭示著這里已經徹底淪陷,他們已經成了一群國破家亡的亡國奴。

也有熱血的東蜀國人,見家國不保,提著自家菜刀上街砍人,可人還未靠近大周的士兵,就已經被凶悍的士兵一揮大刀砍下了頭顱。

蕭沅芷其實並不希望以殺止殺,可有時他們反抗的太厲害,逼不得已只得殺一些人已示警告,顯示大周的威嚴與不可侵犯。

楚珣暫住的府邸是那棄城而逃的刺史的府邸,一踏進瓖著黃銅鉚釘的朱紅大門,亭台水榭,長廊曲饒,再往里去,一路湖柳繞堤,曲徑通幽,路兩旁墨菊正朵朵盛開,景色如畫。

她行至書房前,君湛正一臉冷硬的從里面走出來,她透過半開著的門朝里望去,正見楚珣亦擺著一張清冷到面無表情的臉站在桌案前,身側坐著一群面色迷茫可又帶著幾分驚愕之情的大將。

顯然方才書房里眾將正在議事,君湛摔門而出,兩人再一次不歡而散。

蕭沅芷真想不通,這個緊要關頭,他們還有什麼可吵的,兩人就不能一起和和氣氣的聯手先把東蜀拿下了再說。

她人還未走近書房門,手臂卻已被君湛一把緊緊拽住,他眸色陰沉的朝里一望,一轉頭把她也給一起拉走了。

楚珣在議事,她本也沒打算進去,可就這樣被君湛當著眾人的面拉走,卻終究不妥,可他的手拽的那樣緊,她根本就掙月兌不開。

離去前,她用余光瞥見楚珣臉上的神色,似乎比之前更冷了幾分。

君湛的手,拽的那樣緊,一路拉著她出了刺史府大門,隨手搶過街上士兵手中的白馬,帶著她上馬一路直接策馬飛奔出瓊城門外。

已是初秋,空曠草野上吹過的風,帶著一陣涼意。

蕭沅芷覺得君湛心中有氣,出來透透也好。

路上兩旁樹葉已黃,風一過,簌簌聲中偶爾落下一兩片黃葉,空中日頭漸西,璀璨的霞光映滿了整個天際。

誰也曾這樣帶著她策馬看楓紅葉落,晚霞染紅半邊天際。

可是……有些事,有些人,終究回不去了。

君湛面上的神色雖還冷硬,可剛才眼中的慍怒已經悄然退去。

她轉頭瞅著他,低語道︰「他是不是對你做了什麼過分的事,我替他向你道歉。」

自從君湛來寧州後,楚珣經常看他不順眼,她一直覺得是楚珣在無理取鬧。

話音未落,身後之人已橫眉怒目,君湛眉峰緊鎖,臉色一沉到底,他對著她嘶聲怒吼道︰「蕭沅芷,你是他楚珣什麼人,你現在是以什麼身份,什麼立場來替他給我道歉!」

是啊,她蕭沅芷是他楚珣什麼人?

她與他早已形同路人。

只不過是她一直不肯正視罷了。

心中最難言啟齒的話題,被君湛就這樣一句話赤luo果的挑破,她頓時目光閃爍的下意識要逃避什麼,下顎卻在此時被一只強勁而有力的手扣住。

他不想讓她轉頭逃避,所以捏著她的下顎強迫著她抬頭看他。

蕭沅芷抬眸望進他眼底的瞬間,耳邊听得君湛這樣語氣低沉的開口,「蕭沅芷,他已經納妃,你還在奢求什麼!」

是啊,事情都到了這個地步,她還在奢求什麼?

她一時眸色迷茫的望向他,君湛的吻卻在那一刻就這樣毫無預料的落了下來。

他捧著她的臉,輕啄著她嬌女敕的唇瓣,一開始君湛只是輕輕吸允著,可隨著她回神過來,猛烈的敲打著他的胸膛要推開他時,唇齒間的攻佔也隨之開始變得猛烈起來,好似帶著某種報復的意味,他野蠻的勾著她的舌尖嘖嘖品嘗著,粗暴的在她唇齒間肆意吮吻糾纏,一路攻城略池。

她看到他眸中帶著一陣報復的快意,可眼底卻洶涌著熾熱而強烈的深情,眼淚就在那一瞬間簌簌而落,可他卻依舊不放開她,直到他滿足了,她氣息不穩了,君湛這才一把放開扣住她後腦的手。

她恨極了他,抬手一巴掌正要扇過去,卻被他一手霸道的截住。

她忘了,她雖貴為郡主,可眼前之人身份也尊貴顯赫,不是她動不動就可以扇巴掌之人。

蕭沅芷狠狠的瞪他,卻見君湛望著她的眸光里,盡是憐惜之色。

他突然一把將她環抱在懷里,蕭沅芷感覺到君湛緊扣在她腰間的雙手,力道是那樣的大,好似怕她下一刻就會消失似的。

淚水大滴大滴自眼角滾落,她突然趴在君湛肩頭放聲大哭起來。

這眼淚怎麼流也流不盡,好似要把前世今生所有的委屈都發泄完似的。

她這樣愛著楚珣她也很苦,可有些事,即使重來一世,她也還是沒辦法改變。

天定如此,這怎麼能怪她?

等她哭累了,沒聲了,君湛這才凝視著她,一字一句擲地有聲,卻又情深似海的開口說道︰「阿沅,做我的世子妃可好?我君湛保證一輩子對你好!」

※※※

夜間的風有些涼,他披了件大氅出門,到城外的護城河邊時,楚珣早已等在那里了。

月上柳梢頭,夜已三更人靜,他走過去在他身後停住腳步,開口詢問道︰「不知靖王殿下這麼晚找本世子來有何貴干?」

話還未說完,楚珣已經轉身一拳打在他臉上。

君湛一時被他打得迷迷糊糊,下意識的抬手往臉上一模,只見手指間一片血水淋灕。

今天他先是當著眾將的面,不顧他靖王臉面拂袖而去,之後又獨自帶了蕭沅芷出城,回來時,她雙眼紅腫的不像話,活像他欺負了她一般,晚膳後收到楚珣三更約他的信,他當時就猜到了楚珣會給他點教訓看看。

君湛也曾想過楚珣會對他冷言相諷,會執劍相向,亦或者以身份相壓逼他回涼州,他想過無數種可能,卻獨獨沒有想過,楚珣竟然一句話都沒有說,直接上來給了他一拳。

「以後要是讓本王看到你小子再敢踫阿沅一根手指頭,可就不是拳頭這麼簡單了!」

楚珣臉色陰狠的看著君湛這樣警告,天知道,白天君湛在書房門前拽著蕭沅芷離開時,他差點就要拿了劍沖上去剁掉君湛那只抓著她的手。

可最後終究他還是忍住了,雖然他一直不想這樣認為,但也不得不這樣認為,君湛確實幫了他大忙,若是他在這個時候剁掉他,豈不是就成了那「飛鳥盡,良弓藏,狡兔死,走狗烹」的不良主將,會讓他手底下的那些將領士兵寒了心,所以即使他當時心頭的火氣已經燒到了喉嚨,他也不得不把那團火給咽下去。

他對著君湛警告,話音未落,君湛的拳頭帶著凌厲霸道之勢,已經猛然向著他的臉招呼過來。

楚珣臉角吃痛,抬頭正見君湛帶著怒意對著他聲聲責問道,「你竟然還有臉提阿沅,你竟然還有臉提她!」

君湛臉上的表情橫眉怒目,像是氣極了的樣子。

他有沒有臉提蕭沅芷,怎麼著也還輪不到君湛來質問,可君湛卻如此情緒激動的對他大打出手,楚珣頓時氣得火冒三丈,隨即一個旋風霹靂腿就掃了過去。

君湛眸色沉鶩的盯著他,見他出招,也不示弱,一抹嘴角的血跡,抬手 里啪啦對著他就是一頓拳打腳踢,嘴上還使勁罵著,「楚珣你這個王八羔子,你竟然不娶阿沅娶那什麼破公主,你還是不是人了,你還要不要臉了?我打死你算了!」

他早就想跟楚珣大干一架了,只是楚珣身邊每天不是明衛就是暗衛跟著,他一直找不到合適的下手機會。

方才吃了楚珣一拳,君湛一開始是吃驚迷茫,但很快他就反應了過來,反應過來之後,他心頭甚至有些竊喜,終于可以跟楚珣大干一場了,不用在忍著,忍得肺都要炸了,每次只要一想到楚珣已經娶了那什麼破公主,而蕭沅芷還十分期盼的眼神時,他就恨不得要揍他一頓出氣。

今天終于被他逮到了,實在是機會難得,只怕從此以後,沒那個福分了,頓時君湛揮向楚珣的拳頭似乎又狠了幾分。

兩人你一拳我一拳,全然不顧身份形象的扭打在一起,唾罵,撕扯,拳打,腳踢,就像是兩頭暴怒的雄獅。

從三更到四更再到五更,從岸上到水里再到岸上,直到兩人全身濕透,鼻青臉腫,手上再無還手之力,這才都氣喘吁吁的躺在地上喘著粗氣,再沒了動作,只是兩人看向對方的眼神,依舊含著怒意。

好半響,楚珣才皺著眉峰爬起來坐在地上,對君湛冷冷道︰「本王只幫你守住了一個允陽關,如今你幫本王攻下四洲,恩怨早已兩請,明天你就帶著傅子彥給本王回涼州去!」

君湛不滿的睨了他一眼,也吃力爬起來坐著道,「我是不會走的,本世子說了要幫你拿下東蜀,就會說到做到!」

他知道楚珣不僅替他守住了允陽關,還曾救過他一條命,他君湛欠他楚珣一條命!

他一開始琢磨不透楚珣為何不惜立下軍令狀也要執意東征,後來想了許久,他才漸漸想到一個可能,那就是楚珣可能是想要東蜀國皇室供奉的神木之花。

傳說神木之花可解百毒,而血蟾蜍亦是解百毒之物,去歲他被撫冥總兵吳良暗算,中毒之際遇到楚珣時,只怕他剛從北狄的荒漠中找來血蟾蜍。

楚珣應該是有什麼人要救,可最後那只到手的血蟾蜍卻用了他身上,楚珣才迫不得已東征要奪東蜀的神木之花,他心想攻破東蜀皇宮時,他得動作快點,趕在楚珣面前找到神木之花才好,等他得手,再將神木之花送給楚珣,這樣才算是一命還一命,兩不相欠,想到這里,他臉上突然浮現出一絲笑意來。

楚珣見他一時笑的莫名其妙,偏不想如他意,當頭就潑了他一盆冷水,「來之前,你老子對你動用家法了吧?」

剛才扭在一起廝打的時候,他可是清楚的看到君湛後背有著幾道剛愈合不久的鞭傷,憑君湛的身份跟身手,能把他打成這樣的,也就他老子東定王了。

君湛拍了拍衣服上被沾上的草屑,不屑道︰「要你管!」

說罷他轉身便要走,卻听得楚珣在他身後嗓音低沉的開口,卻又帶著一抹冷笑,「為了幫我攻下東蜀,不惜犧牲三萬涼州軍精銳中的精銳,你可真舍得!」

君湛沒做聲,可腳下的步子卻不由的微微一頓,卻也只是一頓,隨即馬上挪開步子走起來。

「你當知道,那樣的人情,本王欠不起!」數百年的傳承,幾代人的心血,方有那樣一支所向披靡的軍隊,如今卻為了要幫他拿下東蜀,而折在東蜀的土地上,他怎麼還得起君家這麼大的人情!

「而且,本王更不需要你的幫助,因為阿沅的原因來幫我!」

他也是男人,又豈會看出不君湛愛蕭沅芷愛的瘋狂,他更知道,前年他娶王妃之後,不消一月,就有密折從涼州八百里加急遞上來,密折上東定王這樣寫到,為獨子求娶長興侯府蕭家女。

君湛怕是對蕭沅芷早就有意了。

要別的男人因為他所愛女人的原因,來助他拿下東蜀,那他楚珣成什麼人了?

他頓時氣得一拳砸在身旁的樹上,竟是把一顆大樹給好生生的用內力震斷了。

身後雖有響動,可君湛卻依舊沒有轉身而是繼續向前走著,他的聲音卻漸漸順風吹了過來,「那破軍騎本來就是你們楚家的,還有,我是為了我自己,不為誰!」

等楚珣再抬眼時,前方已無君湛的人影,可他身邊折斷的大樹另一側,卻陡然出現另外一個人影。

那人身穿一身紅衣,一雙鳳目長得與他別無二致,那人瞅了一眼君湛消失的方向,又瞅著楚珣淡淡笑道︰「一個兩個都是情種!這次還真是多虧了沅妹妹,要不是有君湛的三萬兵馬,損的可是我樓里的人!」

他欣慰的笑著,一旁的楚珣聞言卻冷笑一聲,對他所說的話表示嗤之以鼻!

※※※

蕭沅芷一夜醒來,發現天跟地好似換了個位似的,讓她有點適應不過來。

因為楚珣的臉上竟然青一塊紫一塊,被人差點打成了豬頭,君湛臉上也好不到哪里去,鼻青臉腫,兩人簡直都一副狼狽不堪樣。

兩人這是昨晚干架了?

她問他們是不是,兩人雖各自在不同的營帳,見她跑去問這句話時,卻都很有默契的瞅了她一眼,冷笑道︰「不過是昨晚被只突然竄出來的瘋狗咬了!」

她拿著冰塊給他們敷臉,卻一連好幾天都不見消腫,這樣的主帥自然不能出去見人,自然攻打東蜀的戰事就這樣耽擱了下來。

大概養了十來天,兩人的臉面看起來才不那麼「驚心動魄」了。

君湛與楚珣兩人相處不過才兩月而已,此前兩人並不熟悉,真不知道他們之間有什麼大仇恨,值得下這麼重的手!

八月初二這日,楚珣率領著大軍終于開始攻打東蜀國皇城。

而此時離那十五個月,已經尚不足十日。

東蜀國皇城位于錦州南面,而錦州正與林州相接,是以,若是順利的話,快則兩三日就能攻下東蜀皇城,慢則大致七八天也足夠了,正好可以在十五個月內拿下東蜀,楚珣就不用被砍頭了。

兩天後,大軍抵達東蜀國皇城外十里處,扎營暫休。

楚珣吩咐人扎營後就沒了人影,不過一開始蕭沅芷也並不知道他失蹤了,只是旁晚的時候傅子彥有事要找楚珣,這才發現怎麼找也找不見他人影。

傍晚的時候,傅子彥去中軍大帳找楚珣,被守在營前的清風以王爺暫時不想召見他為名,打發了他回去,可回去的路上傅子彥正踫上一參軍,跟他抱怨,說剛才他有事去找王爺定奪,王爺竟然不見他!

行軍打仗,參軍有事找主將定奪,主將怎麼可能不見他?

傅子彥一開始原以為是因為他身份,楚珣才沒有召見他,此時听得那參軍抱怨,才覺事情大大的不妥。

他立馬回去跟君湛說了情況,君湛一听,頓時也覺得楚珣不見參軍這件事詭異的很,當下就帶著傅子彥往中軍大營趕,擋在營前的清風,依舊以王爺沒心情召見他們為由要打發他們,可君湛卻不管不顧的直接闖了進去,清風沒料到他身手這麼快,一時沒攔住,君湛進到里面一看,果然發現楚珣不在。

兵臨他國皇城之下,就算此時天塌下來,主將也要穩如泰山的坐鎮軍中。

可楚珣卻沒了人影。

這讓君湛怎麼不懷疑楚珣的消失不正常。

終于,蕭沅芷硬逼了清風大半夜,才從他嘴里撬出來,「王爺沒失蹤,只是只是……」他似乎有什麼難言之隱,蕭沅芷也沒有在逼他一定要將事情清楚,只是眸光凌厲的命令他道︰「快點帶我去找他。」

最後經過一番商議,君湛暫時代替楚珣坐鎮軍中,清風則帶著她去找了楚珣。

漆黑的夜,兩人舉著火把策馬狂奔。

娑婆山,楚珣就在娑婆山,這個地方是她方才從暗衛交給清風的字條中看到的。

一想起方才清風吞吞吐吐的樣子,蕭沅芷又不禁開始皺眉,楚珣到底出了什麼事?怎麼非得在這個時候離開?

真是讓人擔憂。

娑婆山離大軍駐扎的地方並不遠,不消半個時辰就到了,山腰那里有個山洞,據隱藏在山角的暗衛說,楚珣就在那里。

蕭沅芷跟著清風一路模上去,就在看見前方山洞里傳出的微弱的火光時,突然一陣淒厲的慘叫聲自山洞內傳出,響滿整個娑婆山,似鬼哭狼嚎,直嚇得蕭沅芷一陣膽戰心驚。

那是楚珣的聲音,此時她正攀爬到洞口外,腳一落地,二話不說拔腿就往里面跑去。

首先映入眼簾的是天樞及幾個手拿火把的暗衛,眾人臉上面色難看,還隱隱帶著血跡,她腳步下意識的一滯,竟然有些害怕在往里面走去,怕看到讓她害怕的事情發生,可山洞並不深,沒幾步就快要到底了。

然後她見到的便是這樣一幕場景。

楚珣的雙手雙腳被四根粗粗的鏈條扣住,整個人被禁錮的死死的不能動彈。

她看到他面目猙獰,眼里雙眸成一片猩紅之色,一點感情都沒有,又一陣吼聲自他喉間溢出,蕭沅芷見他拼命扯著扣住雙手雙腳的鐵鏈,想把它們扯斷,卻怎麼也徒勞無功。

她頓時眼淚傾盆而落,哽咽道︰「你們這樣鎖著他,他的手腳會疼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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