酒宴正酣,有守門弟子慌慌張張的跑了進來,林水沉著臉,一把揪住了他的衣襟,也不看看今天是什麼場合,太丟人了,不禁薄怒道,「子敏,干什麼慌里慌張的?」
林子敏的身上一片髒污,臉上也有劃傷,看表情還有些驚懼未退的神色。當著那麼多人的面也顧不得了,拉著他的衣袖,「掌門,大事不妙了,有兩個人從門口一路打了過來,弟子們不敵,現已經被逼到門口了。」
酒宴上一時安靜無聲,心說這個無塵宮不會如此大膽吧?難道真是那個蘇衍又打了過來?眾人正在猜測,隨後一股風就那麼飄了進來。等風停了,門口處可不是站了兩個人,一人墨發黑衣,一人白發紅衣,樣貌一個清俊無雙,一個妖孽非常。
凌雲被酒嗆了一下,方口微張,滿是愕然,張子俊和博煜也紛紛站了起來。張子俊恨聲道︰「又是他們,他們這次是來找死的嗎。」
「子俊,咱們只管看著就是。」博煜一把拉住了他。
凌雲一瞧這架勢,這二人果真是有嫌隙,卻不知是為何。他心思一轉又想起今早風淺影說的話,舊仇未結,這個仇說的應該就是九華宮了吧?這二人晴天朗日之下就敢這麼明目張膽的來尋仇,這份膽色可真夠不一般的。
沈彥卿寒眸如箭射向了林木森,淡聲說道︰「林世伯,多年不見別來無恙啊。」
林木森一開始還沒當一回事,直到他叫他世伯,那張威儀的面龐定定的看著眼前的青年,任他眼楮眯成了一條線,也什麼都沒看出來,這個小輩的氣勢不弱,不能等閑視之,他從椅子上起身,十分嚴肅的問道︰「你是誰家的娃兒?來我這里所為何事?」即使看著是來拜莊的,可他還是不能相信有人膽大包天的居然敢在自己過壽的今天來添堵。
「世伯,你可還記得北冥山莊的沈青崖?」他話落,林木森的胡子抖了抖,目光也一下子冷了起來,「他是你什麼人?」
沈彥卿輕笑道︰「那是家父。晚輩得知世伯過壽,特來此替家父問候您一聲,您這些年過的可好?」
此話一出,在場眾人完全滅了聲,年長一些的紛紛盯著他瞧,可惜卻沒看出此人與沈青崖有幾分相似之處。
「你是?」當年沈青崖有二子,長子名天均,次子名天恆。可是這兩個孩子明明已經葬身火海,此時突然冒出來的又是誰?
「沈彥卿,行三,想來世伯是不會記得了。當年晚輩體弱多病,父親為我四處尋醫問藥,世伯也是出過力的。」沈彥卿背著手,身前那麼多的人均沒有被他放入眼里,他的身上流瀉出一股霸道使人退縮的氣勢來。
「你所為何來?」林木森背後的手握成了拳頭,捏的嘎巴作響,這是個禍害,不能留他。當年本以為他已經夭折,沒想到居然還好好的活著,還能活著替死了的父親來向他們討債,豈能容他。
「家父十分想念您,今天您有兩個選擇,一,引頸待戮,二,讓晚輩試試您那三尺劍的威力。」輕描淡寫的兩句話成功引燃了大殿中的導火索,心說你以為你是神仙轉世嗎?太大言不慚了吧。
沈彥卿不為所動,慢條斯理的折了一下寬大的袖子,「世伯不是領頭人,所以我今日網開一面,不會傷你子佷,只是他們日後向我尋仇,莫怪我辣手無情。」
「猖狂小兒,你找死。」林水怒喝一聲,拔劍相迎。
沈彥卿並沒有怎麼動作,雙袖一揮,一股堂堂正正的內力雄渾而出,硬是將人掃飛了出去。
酒公的眼楮一亮,嘴上還有著油星,像一只豹子從椅子上起身,接住倒飛的林水,拳影變幻直接轟向了沈彥卿,「小子,你好大的口氣,接我一拳。」
這一拳仿若泰山壓頂,沉重無比,沈彥卿周身的空氣盡數撕裂,腳下出現了一個深坑,可衣衫卻依舊完好無損,「冤有頭債有主,還請前輩不要逼我大開殺戒。」無形的殺氣隨著話語在這個大殿中傳蕩。
在場眾人已經看出他功夫的深淺,等閑人上去不夠人家一巴掌拍的,紛紛向後退去,唯恐引火燒身。
「小子,你師出何門何派?」酒公的個頭很小,也就一米五五左右,站在那里得抬頭看人,風淺影看他的樣貌十分有趣,不由笑道︰「前輩問這個是想套交情嗎?」
「你小子又是何人?怎麼長了一副女娃子相,也不怕被人強了去。」酒公吹胡子瞪眼,風淺影的鳳眸眨了眨,對這個人越發不喜了起來,臉上含笑,一字一頓道︰「彥卿,爺想殺人。」
沈彥卿沒搭理他,優雅的踏步向前,周圍人被他的氣勢所迫紛紛將道路讓了開來,快到近前,他從容不迫的道︰「世伯,請賜教。」
風淺影指著酒公的鼻子,氣道︰「你個酒糟鼻子的,誠心挑釁是吧?別以為試過幾招就能知道小爺出身何門何派,我告訴你那是痴心妄想。」說完就不在搭理他,眼光一掃看見了凌雲和張子俊,他笑著朝他們眨了眨眼楮。
鄧煦一把拉住了林木森的胳膊,一臉的沉重之色,「老哥,這人內力深厚,怕不在你我之下,你我聯手或許能制住他。」
林木森搖了搖頭,人要臉樹要皮,今日他若是敵不過一個少年人,這九華宮的招牌就算是砸地上了,「不用,我就不信他能翻上天去。」
門外站滿了持劍的九華宮弟子,各個樣子狼狽,看來是被人用內力橫掃了。風淺影戲謔的看著他們,吹了一聲口哨,十足的戲弄。
這二人進九華宮如入無人之境,僅憑這一點就足夠說明其厲害之處,只是不知是不是厲害到有足夠的資本挑釁成名已久的江湖老人林木森。
林木森終于走了過來,「當年你父親去世與我有推卸不了的責任,賢佷想要為父報仇,大可憑本事來,也好讓我看看你有幾分斤兩就敢這麼明目張膽的來挑釁。」早有手下人將他多年隨身攜帶的佩劍遞了過來。
沈彥卿雙手自然下垂,看樣子並沒有打算使用武器,「伯父,我會給你交代遺言的時間。」俊顏冰寒,言語霸道。
林木森這麼些年也不是白活的,養氣功夫已經修煉到家了,並沒有被他話語所惱,劍指偏鋒,看那認真的樣子,一開始就沒打算相讓,「賢佷,輸了可不要怪世伯手下不容情。」
沈彥卿無聲的笑了一下,笑意好似萬劍齊發,風來身動,他的速度極快,半個呼吸的功夫就已經到了林木森的跟前。一身分二,二分四,四分八,正是沈家絕學幻影迷蹤術。此功練到大成,分身亦可迎敵。沈彥卿的武學悟性本就極佳,加上有上世的經驗,武功進境真可謂一日千里。
一進一退不過兩個呼吸的功夫,待眾人回神,林木森已經口鼻流血不支倒地,隨身佩劍也被折成了七段,孤零零的散亂于地,和他的主人一起走向了末路。
「世伯,一路好走,家父在泉下等著為您過壽。」話未落地,人已經飄然遠去,有好信的人追了出去,宮門外哪里還有二人的身影?
「爹,爹,您怎麼樣了?」林水一聲驚呼,忙將父親抱入了懷中。
眾人都是老江湖了,一看就知道這人的生機已絕,對沈彥卿的狠手段算是有些初步的認識,年紀輕輕下手絕不留情,而且功法高深,身法更是莫測,以後成長起來不知道要有多少人成為其手下亡魂。
林木森一口氣卡在喉嚨眼,幾位老友紛紛出力,用內力維持了他短暫的生命,天山劍派的孫之鶴一臉的陰霾,因為他也與當然之事有關,今日事過,怕下一個便會是他了,「老哥,剛剛是怎麼回事?」
八十老漢崩倒孩兒手,林木森的眼楮中閃過深深的不甘,一個呼吸三招已出,打的他毫無招架之力,連雪山氣海都被廢了,不甘的眼漸漸變得渾濁,雙手緊緊拉著林水胸口處的衣襟,一字一頓的叮囑道︰「孩子啊,記住,不要尋仇,不要替我報仇,這都是我的罪有應得。」
「爹,這仇不能不報。孩兒一定苦練功法,就算孩子打不過他,還會有下一代,總有報仇的那一天。」林水雙目血紅,若是爹爹死了,整個九華宮也就完了。
林木森搖頭,唇角留下一絲血跡,「孩子,那個沈彥卿肯定是修習了九幽鋒靈訣,修習十年抵得上你百年功力,你是打不過的。孩子,你記住,他命不長,在他行走江湖的這些年,你不要去招惹他。九華宮安居一偶,再不理江湖事,記住了嗎?啊……孩子,你一定要听爹爹的話啊。」
「爹。」他不甘心,還不待他說什麼,林木森就開始咳嗽了起來,撕心裂肺,帶著臨死前的悲絕,憋紅著一張臉,怒喝道︰「你想讓我死都不安生嗎?你是一宮之主,你想我林氏一族就此走向末路嗎?不要讓為父數十年的心血毀在你的手上,那個殺神不能惹,將來自有人去對付他,孩子,你記住了嗎?啊?」
林水悲痛欲絕,卻也知道不能讓父親走的不安,重重的點頭,「爹,您放心,孩兒記住了,記住了。」
林木森得到了自己想要的保證,當場吐血而亡。
九華宮上午還滿園喜慶,四處貼紅,下午就奏起了哀樂,白色的凌布四處飄飛,眾武林俠客紛紛告辭離開。
這日後,九華宮徹底在江湖除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