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安寫好了紙張上的最後一個字,方才擱了筆。本書最新免費章節請訪問。
看了看窗外的天色,差不多也到正午了,想著芙渠苑里的謝綠雪,傅安輕笑了聲,將已經寫好的紙張整理好疊放在桌子一邊,隨即從椅子上站了起來,朝著門外走去。
關雎同和鳴正靠在門外廊檐下的朱漆柱子昏昏欲睡了,听到動靜,忙看了過來,見傅安出了門,連忙站直了身子,迎了過來,「二爺,忙完了嗎?」
傅安點了點頭,「嗯,二女乃女乃那邊沒讓人過來找我吧?」
關雎眼神微黯,「沒有了,方才我過去了一趟,听瓔珞說二女乃女乃正在休息呢。」
傅安「哦」了一聲,不再開口,而是加快了腳步朝芙渠苑走去。
芙渠苑里靜悄悄的,因為謝綠雪懷孕的緣故,芙渠苑里伺候的下人們都被一再的叮囑過,不能在謝綠雪休息的時候打擾到她,所以得知謝綠雪在休息,這些下人自發自覺的離主屋遠些,就算不得已非要打這里過,也是極力放輕了動作。
「你們就留在外面吧,不用跟進來了。」傅安頭也未回的吩咐了一聲,就放輕的腳步,徑自往虛掩著的房門走去。
先是在房門外仔細听了會,見里頭安靜的很,傅安才伸手,緩緩的將門又往里推開了些,直到確認那門能讓他側著身子過去,才放下了手,挺直了身子,側著身子進了屋子。
屋子里的光線自然不如屋外,尤其是才從屋外進來的,傅安只覺眼前先是一黑,眨了眨眼楮,好一會,才漸漸適應過來。
先是往窗台的方向望了一眼,空落落的躺椅上,除了一半垂到了地上的薄毯,什麼也沒有。
傅安往前走了幾步,這才看到了半躺在木榻上的謝綠雪。
見謝綠雪難得的沒有睡著,傅安眼楮一亮,喚道︰「夫人。」
結果謝綠雪竟看都未看他一眼,視線依舊是直勾勾地盯著某處。
被人忽視至此,雖然體諒謝綠雪懷孕後,情緒變動大,一次兩次他也倒可以忍耐,這次數多了,心里卻難免煩躁了起來。
畢竟,以他的身份,一向是被人奉承慣了的,哪里有受人如此冷待過。
傅安又往前走了幾步,正準備開口與謝綠雪說道說道。
眼角的余光卻恰好瞥到離木榻下方的陰影處,似乎有什麼東西動了動。
進屋好一回了,傅安的眼楮也差不多適應了屋子里的光線。
察覺到了異常,立即謹慎的停住了腳步,先是凝目去看木榻下方的陰影,想要看清除那里究竟有什麼,又偷空瞧了謝綠雪一眼,發現謝綠雪視線的方向,正是那個位置,先前倒是忽略了,此時再一看,才發覺謝綠雪的表情,還有身體,都透著不同尋常的僵硬。
傅安心下頓時一沉。
忍不住又喚了一聲︰「夫人?」
謝綠雪卻像是失去了反應能力一般,沒有任何回應。
傅安見狀,急得恨不得一步就沖上前去,卻又擔心自己動作太大,驚擾到了那方陰影下躲著的,不知道是什麼的東西。
四處望了一下,傅安瞧見窗台下的躺椅上的薄毯,側著身子往窗台的方向靠去,眼楮卻是眨也不眨地盯著木榻的下方,移到了可以踫到薄毯的範圍了,傅安才停了腳步,擔心驚擾到那東西,傅安將薄毯扯入懷中的動作放的極輕。
將薄毯抱在了懷里,傅安才又緩緩地往木榻的方向靠去。
許是他靠近的動作驚擾到了那東西,傅安瞧見那陰影處又是一動,接著,便見一個小小的,三角的扁頭從陰影下冒了出來。
面對著傅安的方向,時不時的從嘴中吐出分叉的舌頭,發出「嘶嘶」的聲響。
待看清楚了那是什麼東西,傅安禁不住倒吸了一口涼氣。
那竟是一條蛇。
傅安很少親眼見過這東西,卻也听人說過,或是從書上看到過,有關于這些蛇的描述。
一般頭呈三角狀的,都是有毒的蛇,不巧的是,眼前的這一條,正是一條頭部呈三角狀,全身烏色的蛇。
知道了這是條毒蛇後,傅安倒有些不敢輕舉妄動了。
烏蛇就在木榻下,就怕一不小心驚動了它,咬到了榻上的謝綠雪。
傅安深吸了一口氣,這才緩緩地將薄毯展了開來,先是朝著謝綠雪道︰「夫人,你別怕,待會也別亂動,知道嗎?」
說完,也不去管謝綠雪有沒有回答,貓下腰,又往前移了一些。
烏蛇察覺到了危險,原本慵懶抬著的頭瞬間繃直了,頭也揚得更高。
傅安卻不打算給它主動攻擊的機會,薄毯往烏蛇頭上一扔,身子也跟著迅速的撲將上去,眼疾手快的隔著薄毯,按住了烏蛇的頭部。
察覺到掌下烏蛇劇烈的掙扎扭動,危機暫時解除,傅安的臉色卻是一點也沒有好轉,半趴在地上,轉頭就朝著門外大聲吼道︰「來人,來人。」
房門被人大力地推了開來,琳瑯最先進了門,後頭跟著瓔珞、關雎、和鳴幾個丫鬟。
傅安抬頭看了一眼榻上的謝綠雪一眼,卻見原本僵著身子的謝綠雪,不知何時竟已昏迷了過去。
傅安也不知道這毒蛇進房間多久了,也不知道謝綠雪有沒有被咬,偏偏又不敢放手,只能朝著正站在門口,望著自己這難堪的姿勢驚訝不已的幾個丫鬟再次吼道︰「還不快過來幫忙,瓔珞,你快幫你們家主子看看,看她有沒有被蛇咬到。」
瓔珞也不及去想謝綠雪好端端的待在屋子里,怎麼會被蛇咬到這件事情,忙提了裙擺,奔到榻前,一面拉開謝綠雪的袖子查看有沒有傷口,一面焦急的喊著︰「小姐,小姐。」
琳瑯也跑了過來,一腳就踩在了薄毯上,一把將謝綠雪的褲腿挽了上去,也仔細的查看了起來。
手下的烏蛇可能正好被琳瑯那一腳踩中了尾巴,掙扎的力道一下子加強了許多,傅安忙也加大了力道,將其死死的按在了下面。
等到將謝綠雪的手腳都看了一遍,確定謝綠雪身上沒有任何傷口後,傅安連同幾個丫鬟,吊了大半天的心,這才落回了原處。
「二爺,要不要奴婢叫人進來幫忙?」關雎努力壓下心里的恐懼,盯著因為烏蛇扭動而動靜不斷的薄毯,開口問。
傅安抬頭看了榻上的謝綠雪一眼,「你們先將二女乃女乃挪出去。」
他擔心自己一旦松手,這條烏蛇又會傷到謝綠雪,也擔心屋子里除了這一條毒蛇外,還有其他的蛇。
「是。」瓔珞與琳瑯也想到了這點,忙應聲動手。
和鳴也立即走了過去,倒是關雎,遲疑了一下,才跟了上去。
四個丫鬟合力,這才將謝綠雪移了出去,將謝綠雪搬下榻時,琳瑯一個沒站穩,還踩了傅安的手背一腳。
等到這場毒蛇危機徹底消弭,已經過了午飯時候了。
傅老太君那邊听到了消息,也顧不上身份,親自來了鴻雁閣,來看因為驚嚇過度,而胎氣大動的謝綠雪。
「究竟是怎麼回事?好端端的,屋子里怎麼會進了蛇?」傅老太君在鴻雁閣外室的木榻上坐定,目光如電的掃過屋里的幾個丫鬟,開口問。
幾個丫鬟噤若寒蟬,不敢出聲。
「掌事嬤嬤何在?」徐媽媽看著傅老太君的臉色,站了出來,問道。
嚴嬤嬤站了出來,「老奴在。」
徐媽媽看著嚴嬤嬤,「毒蛇進屋時,你人在何處?」
嚴嬤嬤低頭答道︰「老奴奉二女乃女乃之命,出府去了趟二女乃女乃名下的繡坊。」
徐媽媽也是看過謝綠雪的嫁妝單子的,自然也記得謝老爺給謝綠雪的嫁妝里頭,確實是有這麼一間繡坊的。
「那當時當差的人是誰?」徐媽媽又問。
瓔珞與琳瑯也跟著站了出來,「是奴婢。」
傅老太君皺眉,不等徐媽媽開口,就一掌拍在了身邊的小幾上,「你們是怎麼當差的?身為主子的貼身丫鬟,不在主子身邊貼身伺候著也就算了,屋子里什麼時候進了毒蛇也不知道,今日若不是你們二爺回去的及時,是不是你們二女乃女乃都被毒蛇咬了,你們也不知道?」
一想到謝綠雪肚子里的孩子差點出事,傅老太君就控制不住自己的脾氣。
瓔珞與琳瑯忙跪了下去。
「如此不盡心的丫鬟,要來何用?你們二女乃女乃顧念舊情,舍不得懲治你們,今日我就多一回事,替你們二女乃女乃管教一下你們,徐媽媽,傳話下去,今日在芙蕖苑當差的所有的下人,這個月的工錢一律扣掉,至于二女乃女乃的這兩個貼身丫鬟,暫且將她們關起來,你去找牙婆子,將她們遠遠的發賣了。二女乃女乃醒來後要是問起了,就說是我的吩咐。」傅老太君發了話,三言兩語的,就決定了兩個丫鬟的命運。
瓔珞就算再沉穩,此時也不禁變了臉色,同琳瑯一起,一面慌張的朝傅老太君磕著頭,一面說著求饒的話。
傅老太君卻是鐵了心的要懲治她們兩個。
徐媽媽只得到外頭喊了兩個婆子進來,準備將兩個人拉出去。
「等等。」傅安從外頭急匆匆地走了進來,出聲阻止到。
「子穩?」傅老太君不悅,卻也清楚的知道傅安的脾性,以傅安的性子,若非必要,一般不會出言阻止她的決定。
傅安穩步走了進來,衣服因為先前「撲蛇」的舉動,變得又髒又亂。
走到傅老太君面前,傅安先是朝著屋子里的下人道︰「嚴嬤嬤,瓔珞,你們進去照看著二女乃女乃,其他人都先出去。」
等到屋子里只剩母子二人了,傅老太君才開口︰「子穩,怎麼?發生什麼事了嗎?」
傅安面色凝重的看了傅老太君一眼,「娘,那蛇,兒子懷疑是有人故意放入屋子里的。」
傅老太君一下子就從椅子上站了起來,「你說什麼?」
傅安重復︰「兒子懷疑,那蛇是有人故意放進屋子里的。」
傅老太君心里隱約有了不好的預感,卻仍是開口問︰「究竟怎麼回事?你方才是去查這個去了?都查到了什麼?」
傅安皺了皺眉,「娘,那蛇是從敞開的窗台上爬進來的,我方才去看過,窗台外被人撒了雄黃粉。」
蛇怕雄黃,這是人盡皆知的事情,傅家這樣的大宅院里,每年到了蛇蟲出沒的高發期,下人們為了防蛇蟲,有時候會在屋子外頭撒一些雄黃粉。
芙蕖苑卻因為謝綠雪懷孕的緣故,下人們不敢將雄黃粉撒的太近,都是圍著屋子遠遠的撒了一圈。
好端端的,窗台下又怎麼會出現雄黃粉。
傅老太君雖被人稱一聲老太君,如今卻也不過四十出頭的年紀,還遠沒到腦筋糊涂的地步,傅安這麼一說,她便想明白了。
那雄黃粉,十有□是有人故意撒在那里的,就是為了逼著那被故意放在窗台上的蛇往屋里走,而不是往屋外爬。
並不是什麼太過高深的計謀,卻也是極其狠毒。
屋子里那時候就謝綠雪一個人在,若是傅安去的晚一些,或者謝綠雪稍有不慎,被那毒蛇咬上一口。
謝綠雪如今身懷有孕,大夫下藥也有所顧忌,一個不好,只怕就是落得個一尸兩命的下場。
這將蛇故意放進屋子里的人,心思不可謂不毒。
想明白了這些,傅老太君也不由地出了一身冷汗,抬頭看向傅安︰「可有查出些什麼?」
傅安搖了搖頭,謝綠雪被送走之後,他同那些下人將蛇給抓走,又親自帶著人將芙蕖苑里外仔細檢查了一遍,那雄黃粉便是在檢查的時候發現的,確認那間屋子里沒有其他毒物之後,又擔心謝綠雪,這才匆匆趕了過來,至于其他的,他還沒來得及仔細去查。
傅老太君眼神閃了一下,「子穩,這件事情,就交給我來查吧。」
「不用,娘我……」傅安想要拒絕。
「子穩,我知道你有了懷疑的人,也知道你懷疑的是誰,但是,後宅的事情,是女人的事情,你一個男人不好插手,還是交給娘吧,你放心,這事若真是……」傅老太君面露哀戚,「若真是她做的,娘絕對不會再姑息她。」
其他的,她都可以縱容姑息,唯獨傅家後嗣的問題是,她不能馬虎。